为粗疏,这少年若真是奸细,处心积虑的通过史进来接近高强,难度也未必就有多高。
俩人酒碗一碰,干了酒,高强便问:“李哥儿,看你模样,不似绿林中人,怎地与史大郎作了一路?”
李孝忠一笑,史进脸上有些尴尬,还没等说话,朱武忽然插进来道:“高知府,莫要看这李小哥年纪不大,却是智计百出。说来惭愧,我们与他还是不打不相识。”
原来史进作了山贼,他武艺是好的,但对于经营山寨是一窍不通,又爱劫富济贫,因此山寨没什么钱粮积蓄。年景好的时候,日子不难过,今年各地大旱,陕西也不例外,史进这少华山一伙不但抢不到多少粮食,还时不时要拿出点存粮来赈济灾民,山寨就有些青黄不接起来。
朱武是实际上的当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说不得要史进带队出去吃几个大户。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史进又是本地庄户出身,更加下不了手,这次吃大户的目标就选在了邻州的一个庄子。
哪晓得这次出兵倒了大霉,也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史进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东边一支冷箭,西边一阵锣鼓,到了晚上更加不消停,吵的众山贼连觉都睡不着。如此情形,显然对手已经有了防备,史进和朱武一合计,当即退兵,而后又连夜进军,杀了对方一个回马枪。
高强听到这里,胃口已经都被调了起来:“此计大妙!寻常庄户人家,能如此调遣已经不易,看到史大郎回兵,多半要大大庆幸,哪里还有防备?不过看样子,这回马枪恐怕没落什么好下场。”
果然,史进率军先退后进,一昼夜跑了近百里,虽然众喽兵跑的叫苦连天,仗着史进平素御下有方,队伍倒还没散。看看到了地头,已经是黎民时分,史进便下令休整队伍。这一休整不要紧,立时听见一声号炮响,跟着锣鼓喧天,杀声动地,周围好似千军万马杀来一般,一片声地叫不要走了一个贼人。
所谓的奇兵,都是建立在不被敌人识破的基础上,一旦被敌人识破,打了个反埋伏,士气立刻崩盘,史进手下的几百喽兵登时就溃不成军,史进眼见兵败如山倒,气的两眼冒火,自己带了几个心腹喽兵望前冲,哪晓得那条路上不是绊马索就是陷马坑,连同史进在内一个都没跑掉,全当了人家的俘虏,后来还是朱武出面给赎回来的。
高强看了看李孝忠,心想多半这就是出自这少年的手笔的,“李哥儿,不知这一仗,你带了多少人?”
李孝忠一笑:“三十人而已,多了我也调遣不动。”
座中皆惊!三十个乡丁,经这十来岁的少年一调教,居然能把数百精壮喽兵都给打垮了,甚至活捉了对方主将,别的不说,这少年的胆略高得惊人!
刘琦和韩世忠都有些不信,但这话既然是史进说的,他是高强师父的朋友,看性情又颇为豪爽,好似不大会在这事上撒谎。俩人对望一眼,都来了精神,座中话题一转,大家就聊起了兵法来。
说到这时代的兵法,高强可就算外行了,别看他打了几仗,又整天和这些武将混在一块,但其本质上还是现代的一个市民,哪里懂什么冷兵器战争?根本插不下嘴去,只能看着几个人用陕西口音在那里谈兵讲武,那少年李孝忠虽然满不在乎,但刘琦和韩世忠也都是良将之才,韩世忠更是亲身见识过北边辽夏金各族劲旅,论起对外族兵马的认识,当世算他一号,因此三言两语之间,几个人就说得很是热络。
高强见自己已然被晾在了一边,他也不恼,很知趣地转到许贯忠身边坐下,低声道:“贯忠,你看这个少年什么来路?”
摇头:“看不出来,既不是将门军户,也没读过书,草莽气虽重,却没寻常盗匪的那股横劲,看来看去,顶多是个游侠儿。”游侠儿这种职业,汉唐都是多的,汉时有五陵年少,唐时则有空空儿聂隐娘等豪杰,都是历史留名的人物。只是到了大宋朝,承平日久,官府重文轻武,游侠儿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高强转过头,看了看正说的高兴的几个年轻英杰,忽然有点好笑。他现在有些明白,这史进为何被李孝忠擒住了之后,不但没有翻脸,俩人还成了好友,按照水浒书中的描写,这位九纹龙为了学武和交朋友,结果把一份偌大家私都给败的干净,典型的游侠儿作风,这俩人敢情是臭味相投吧!
当日酒宴尽欢而散,次日高强领着史进等人去二龙山见过了师父鲁智深。从此史进一行就在青州衙门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不要紧,那少年李孝忠不知怎的和李逵对上了眼,他年纪虽小,却机变百出,李逵根本不是对手,很吃了些苦头。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底。这一年,南边、北边、西边都有大灾,河北和山东一带却小小丰收。高强治下地方太平。百姓不免要大大庆贺一番,知府衙门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土产,以表对这位父母官的敬意。
只可惜父母官自己可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高强眼下全部心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大名府之战上头。按照之前的安排,石秀在取得了大名府留守梁子美的配合之后,首先调集兵马加强牢城的防守,由杨雄率领,这就把牢城掌握在了高强的手中;其次则是梁子美命大名府的几员统制,大刀关胜,天王李成,还有急先锋索超等人把手里的兵马都收到大名府四周,扎下十来座营垒。三万多人马每天操练,有时连当地的乡兵都被动员参加,声势着实浩大。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不管什么样的山贼也兴不起强攻的念头,于是摆在晁盖等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劫牢一条道。杨雄那边自然很配合,在梁山的金钱攻势下,虽然不能私放了柴进,但牢城的防守布置都一一泄漏了出来。
此时,在梁山的聚义厅里,晁盖等人就围着一张地图,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说了一会,晁盖直起腰来,重重地吐了口气,骂道:“贼厮鸟,这大名府的官兵恁地多法!”有关大名府的兵力和部署,晁盖也已经从张青那里得到了详细情报,以梁山的兵力,就算全寨人都堆上去,也拿不下大名府这样坚固的城池,甚至有可能在城下就吃败仗。
宋江此时已经知道了高强的打算。他巴不得晁盖乖乖上钩,把性命丢在大名府,随声附和道:“兄长勿忧,此等官兵虽众,却不能廖战,待小弟领一支兵马下山,为兄长破敌!”
晁盖横了他一眼,豪笑道:“何劳贤弟!愚兄早已说过,此番搭救柴大官人,愚兄必定要亲身前往,贤弟不必多言。”眼下梁山的兵权,三分之二都已经落在了宋江手中,晁盖能信任的,除了他本寨的人马,就是三阮水军了,张青虽然算个军事的人才,却是光杆司令一名,当真上阵厮杀,派不了多大用场。
这种情形,对于讲究实力和地位的绿林中人当然是要极力避免的,晁盖联络张青等人,也正是为了扭转目前的颓势。至于他与卢俊义等的联系,更可以上溯到打劫高强应奉纲之前。想到自己率军救出柴进之后,卢俊义也得跟着上山,从此自己不但声威大震,更添了许多膀臂,再设法恢复私盐买卖,将这条财源抓在手里,到时候压服宋江,重新作回名副其实的梁山老大,那种日子……啧啧!有了这样美好的愿景,晁盖大把心情与宋江周旋,以至于这段日子里,俩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比以前竟是更为密切了,连兄友弟恭都不足以形容。
吴用在一旁摇着白羽扇——时值隆冬,煽风是能免则免,这纯粹就是玩个姿态,白羽扇那是智慧的标志——“两位哥哥莫要争竞,以小弟之见,这营救柴大官人一事,须得内外相应,一面智取,一面力胜。”
“此话怎讲?”
“一面,咱们须得点选精干兄弟,趁着上元之夜,门禁大开的时机混入大名府中,相机制造混乱,令官兵疲于奔命,而后趁乱打开牢城,将柴大官人救出城外;这是智取。到了城外,众家兄弟须得尽速撤回梁山,一路上须得过黄河渡口,再穿过飞虎峪隘口,到了清河边,咱们水军才好接应上船,这黄河渡口,飞虎峪隘口,清河渡口三处都有官兵把守,须得力敌。”
仗着敌情明白,吴用绞尽脑汁想出的这个计划,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了,凭借上元节时不但大名府金吾不禁,各处驻守的官兵也大多防守松懈,出其不意地突袭,成功可期。
反复推敲之后,张青也露出了笑容:“军师果然妙计,算无遗策!”
晁盖却有些不爽,现在看来,梁山大军须得分兵两路,自己有言在先,这潜入大名府劫牢一路,自然由自己率领,另一路大军攻打沿途隘口,接应劫牢军回程,这重担看来还是要落到宋江身上了。
可转念一想,让宋江带兵出征,总比留他在山寨要来得放心,彼此勾心斗角了这么久,晁盖对于宋江的能力和野心不敢有任何低估,天晓得这黑矮子眼看自己在山寨的权势即将不保,一个人会在山寨弄出什么事端来?
于是一番虚情假意的推挡之后,这个晁盖突前、宋江接应的行动方案最终底定,带着各自都很满意的结局,托塔天王和及时雨分头行事了。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九章
年关将近,爆竹声声,大街小巷都是一片忙碌景象,高强的青州府衙也不例外,虽然上元节就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可算起来也还来得及,再加上晁盖还没有离开梁山,高强这里只能秘密行事,索性就过完了年再动身。
此时高强正站在正堂前,拢着袖子看家里的女眷放鞭炮。这几个月来,他还是没有回内宅歇宿一晚,但却不再回避与几位妻妾的见面简单说来,就是正常说话,就是不回去睡觉,看那架势,大有将外宅书房当作长期住所的打算。
这当然不是高强要开始修炼葵花宝典了,他是想通过这样的姿态,来给众妻妾之间刚刚出现的争宠苗头施加压力。这样的心思,也通过右京向一众妻妾进行了传达,而蔡颖等妻妾的态度也相当恭顺,对高强的强硬回报以最大限度的耐性,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彼此间已经渐渐恢复了当初的融洽。——当然了,夫妻间长期没有夫妻生活,这种局面必定会产生某种张力,从而使得空气中呈现出淡淡的怪异气氛,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
看着天井里,金芝在那里点着爆竹,时不时拿来吓唬小环和师师,又将几个丫鬟拉下水,闹的不可开交,高强与身边的妻子蔡颖对望一眼,正觉得心中欢喜,忽的耳边荡起一缕悠扬的笛声。
“呀,这是谁吹的笛子?真是好!”只听了两句,金芝便第一个叫了起来,大概她是负责放炮的,相对而言比较少受影响。
师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笑道:“是好,倘若燕官人不是到了杭州,我都要以为是他在吹了。也不知是哪里的乐师,吹的这样好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能与燕官人相比的笛声。”
高强原本也在欣赏这笛声。听到师师这样说法,忽地想起一事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提高了嗓门道:“敢是小乙来了么?怎么人不进来,站外面吹起笛子来了?”
话音刚落,笛声顿止,过了片刻,院门推开,一人青衣小帽。僮仆打扮,手中持一根笛子,躬身唱喏道:“小人燕青,见过衙内,此来匆忙无以为贺,唯有笛声献技。”
燕青这么突然出现,除了不大熟悉他的金芝,内宅众人都是惊喜莫名,蔡颖正要说话,眼角晃见高强脸色很是难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