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别院是他此次回京担任枢密副使之后新置的,用处就是安置右京和师师二人。自从上次蔡颖怒打师师之后。高强就再也不肯把师师放到内宅去,而是交由丰乐楼的白沉香和乐和二人看顾。不过这次回来之后,他只与抒师小聚了一下,立即发现这青楼果然是教坏女人的地方,白沉香绝对是男人的公敌。师师这么一个纯良专情犹如白纸一张的小可人儿。居然已经被她教得学会了吊男人的胃口。试探男人的心意,以此来增加所谓的闺中情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强当即命许贯忠置了这座别院,将师师移到这里居住,又将右京也安置在这里,一面与师师做伴,一面也可以处理一些不大方便拿到自己房中去作的事情——那儿可有个姓蔡的人呢!
向师师和右京说了今日的事之后,高强第一时间获得的信息并不是什么有价值有建设性的意见,而是一阵娇笑。右京和师师显然感情甚好。两个女人抱在一处笑的直不起腰来。尽管高强承认两个美女在面前这样娇笑,场景是很养眼不错,但很显然,这非常没有效率。因此不得不板起脸来,要这两个女人集中注意力,为自己作高参。
于是右京便向高强提出了一个问题:“衙内,那么你究竟对李姐姐有意无意?”
“问我想不想娶李清照?没想过,就这么简单,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仔细回想了一直以来和这位干古才女的每一次交往,最终高强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开始时初到贵境,能够有机会和自己一直仰慕其才情的李清照面对面交往,高强为此很是兴奋。但是随即残酷的现实就给他迎面泼了一盆冷水,这并不是一个男女可以自由交往的时代,彼此处于不同的政治阵营,以及李清照早已嫁为人妇的现实,令他不得不收起痴心妄想。
接着便是青州再会,赵明诚在匪患中陨命。基本上,这只是个意外事件,然而高强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李清照。当从宋江手中接回李清照之后,掀开轿帘那一刻的情景,到如今仍然深深刻在高强的心间: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在那一刻得到了最生动的诠释。那个女人只是拥有李清照的躯壳而已。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好似对她都不能构成任何意义,只是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那一刻,随着两行清泪地落下,李清照才回到了这个人世。
高强所熟知的李清照,在那一刻却也发生了错位。那个千载之下,仍能将她的心灵和爱怜,透过传世无双的诗词留诸后世,令无数人得以跨越时空与之对话的李易安,一直都在高强的心中,从来不曾离去;然而,在那一刻,当李清照由于自己的作为而经历了这样的死别沧桑之后,高强瞬间看到了一个新的李清照,她也有着剔透玲珑的心窍,却更贴近自己的生活,近到甚至能让人对她产生出真正属于平常人的情感来。
对于这样的两个李清照,高强基本上并没有仔细地去思考和探询过其间的差别,以及和自己的关系。他的心中装了太多的事,太多的情,还能有空间容下这一件么?很简单,他就是没有认真去想过。
不过,右京显然对于这样的答案很不满意,撇了撇嘴道:“衙内打的诳语,若说不曾想过,为何官家垂问时,衙内一二三说得头头是道?也难怪李姐姐要失望地不顾而去了。”
高强报以撇的更开的嘴:“谁告诉你李易安一定是对我回答失望而去地?为何不是满意而归?”而当右京反问他李清照有什么理由会满意时,高强很有把握地说道:“以李易安的心性,如何肯自居妾侍?若是别个男人对她有这等窥伺之心,她怕不早就严辞叱责,远离十万八干里方罢了。只是本衙内对她有恩,故而不愿轻易拒绝,如今好容易借此枳会明白了本衙内的心意。她还不松一口气?”说到这里,高强突发奇想,向右京问道:“右京,你与李易安交好,日常都去金石斋守着,可曾见有什么名士与李易安相谈甚欢的?莫不是她想要再醮了,却唯恐本衙内衔恨报复于她,故而托付白行首来探我的口风?”
此言一出,右京和师师又笑倒了,师师更是捂着肚子直哎哟,高强看得心中着恼,心说这丫头果然被白沉香给教坏了,以前可拿我当天当地,哪里会这样笑我?
等到笑够了,右京才娇喘着向高强道:“衙内,你敢是也道自己名声不好,故而常怀惴惴么?以奴家看来,一个是才名清誉叫人仰慕的易安居士,一个是好淫人妻女、恶名昭着的花花太岁,倒真是不大和契。李姐姐这些日子来,想必是担足了心思,生怕哪一日被衙内给污了呢?”
高强大怒,这黑锅背了许久。每每令他极为郁闷,想不到今天又被人提起来,而且是自己身边的人,即便明知是出于调笑,也教他脸上有些下不来,恼道:“我淫过甚人妻女了?又有甚恶迹?莫说他人妻女了,你在我身边这许久,我可曾污了你了?”
右京啐了一口,咬着下唇道:“当日奴家落入衙内之手,那般摧折,莫非竟不叫污了么?”口中啐骂,一对眼睛却水汪汪的,偏偏面上仍旧是那一贯的清冷表情,真真是叫人恨不得上去撕下外面的伪装,露出本性的情欲来,高强当时火往上撞,心想你这丫头是欠收拾了吧?
正在摩拳擦掌,要把右京给再“摧折”一番,一旁一直不曾说话只是偷笑的师师,忽地插言道:“右京姐姐,当日衙内果然曾经摧折于你?却是如何摧折法?”一边瞟瞟高强,似乎有些不信,又似乎有些担心。
高强心火顿时息了大半。心说师师这丫头已经被白沉香教的够坏了,和右京之间的这种把戏可不好叫他知道,一旦授人以柄。以后这间别院也不是我的天下了。当即板起脸来对右京瞪了瞪眼,示意她不许再说。
右京和高强是心意相通地,也晓得衙内要生气了。当下也不再调笑,正色道:“衙内,说起今日之事,右京却有几分计较,只不得作准,故而一时不曾报于衙内。若以今日之事,前后印证,竟有八分是了。”
高强一怔,难道白沉香这次还真搞出什么玄机来了?却听右京道:“奴家每日里常往金石斋去,前日见衙内宅中一个姓蔡的家将领人在博览会外面守着,还带着车驾。奴家便肚中疑惑,这姓蔡的好似是大娘身边的心腹人,等闲也不出来走动的。今却在这里。且又带着车驾,敢是大娘来到此间?那博览会地格局奴家原是熟的,便绕道往金石斋后面去,到时却未见到大娘的面,只是李姐姐独坐蹙眉不语,房中却设着待客的茶汤,奴家问及时,李姐姐却不肯说,以此奴家疑惑,敢是大娘往金石斋去,与李姐姐说了什么言语,也未可知。这两日正想再设法探听,却没有头绪,今日衙内遇着这事,倒敢是由此生事。”
蔡颖去找李清照?虽然右京没有亲眼看见蔡颖本人,不过她是专业的细作,既然有这样把握,那么权且以此作为事实,若再将此事实和今天的事情联系起来。便可推出一个看上去很合情理的过程了:李清照确实在有意试探高强的口风。看他是否有意将这位易安居士收入私房,不过起因却不是她想嫁或者不想嫁自己,而是因为蔡颖向她说了什么话,使得她必须了解自己的心意,方能作出决断。
高强眉头拧紧,心中有些恼火起来。倘若把燕青来信中的提醒再取系到一起。大约这就是蔡颖想要从内宅约束收拢高强的一个手段了吧?好像有点过于阴谋论了。不过在向枢密院迈进的这个过程中,高强已经充分领略了古人的心机之深刻,哪怕你再怎么用阴谋论来套他们,好似都觉得不够阴似的。
右京在旁感受到了高强的烦恼,劝道:“衙内,即便大娘向李姐姐说了什么话语惹她疑虑,衙内终究是一家之主,只消衙内自己把握的定,李姐姐自然无事,何必烦恼?”
高强哂然,指了指师师道:“你问问师师,当日若不是我来的快,大娘要把她打成什么模样?我虽是家中之主。外面许多大事等我区处,内宅哪里顾得了许多!如今金芝和小环两个受了我的警戒,也不敢相帮着大娘胡为,再有朱武总管家中事务,她这些日子来倒还安份。倒敢是看家中兴不起风浪了,晓得我有意看顾易安居士,却从这里下手,教我如何不烦恼?”
右京哑然,望了望师师,正不知要说什么。师师却敛了敛衣襟,向高强道:“衙内,内宅之中的女人间事,原不必衙内操心,妾身等以身奉侍衙内,正为衙内解语开颐,若是将这等琐事来教衙内伤神,如此要妾身等何用?当日大娘如何待师师,师师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但教衙内心中宁定,师师也便不枉了!”说着一福。
高强怔了怔,忙伸手去扶师师,手碰到师师的胳膊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甚至两眼都模糊了起来,心头一股热流直涌上来:这才是真心爱我的人呐!这才是真心望我好的人呐!自己受了那般苦楚,一点不见怨意,更没有任何算计,只这么傻傻地望我好,我……我高强今日才第一次知道,回到古代也有这般好处啊!
右京自然明了他心中激荡,上前扶了高强的肩,温言道:“衙内,师师说的是。奴家百般计算,竟是误了衙内了。世间男女,原贵知心,理那许多作甚?”
高强上前,一手一个,将右京和师师揽在怀里,双臂一再用力,只恨不得将二人都揉进自己身子方罢。他是练武的人,双臂也有不少力道,这般用力之下。右京还罢了,师师却只是一个寻常的弱女子。料来该是相当难受,但二人却都是一般,将身子紧紧地偎依在主人的怀中,更将手反抱过去,好似要用自己温软的身子,来煨热高强那颗已经在权谋杀戮中渐渐变冷变硬的心。
蔡颖唯务娘家事,小环全是一派奴婢相,金芝则与高强隔着一层杀父的血仇,因此内宅空有妻妾数名,高强却始终没有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而今夜,在这两个似乎能让自己内心最深处都温暖起来的女子身边,高强头一次睡的格外安稳,甚至一个梦都没有作。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六章
人说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信然。高强难得安生了一晚,却连个懒觉都没得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得上朝去。按照宋制,在京官五日一至朝堂面圣言事,不过高强身为枢密院成员,却一个休息日都没有,每天都得见皇帝,还好自元佑年之后,朝参时间从四更改为五更,否则非把他累死不可,想想每天半夜就得赶到待漏院等着阁门开,那是什么滋味?一面和宰执众大臣寒暄,高强一面肚子里想:“这不是成了现代的曲金领了,要不就别休息,要休息就可能永远休息了?”
上朝之前的进门次序也让他很是有些尴尬,无他,今日他老爹殿前太尉高俅也得面圣。按照宋礼,太尉虽然是武臣之首,见到宰相都得参谒,而且要由阁门使横杖于前,带有些侮辱性的意味。这本是宋初文人重新掌握大权之后,为了压制武人的跋扈而想出来的玩意,不过落到这对父子头上,就成了老子要向儿子参谒,而且儿子还不能还礼,还礼就成了破坏祖制了!
虽然高俅已经习惯了这套,而且一向宠纵儿子,看到高强少年早达,位子更在自己之上,这位踢球太尉行起礼来脸上都是笑容,眼睛都笑的细细了,不过高强身为儿子,这个老爹又一向待自己不薄,这个礼受起来委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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