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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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5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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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意兴勃然,倘若议割燕云诸州与尔南朝,我主必定难从,以我之见,若是先割四州如前事,庶几可从。”

你当菜市场买肉,讨价还价?高强脸上作为难状,摇头道:“都统,彼此都是坦诚相待,我亦无从遮掩,此事虽然不曾外泻,然朝中宰执多有与某相异者,盖因燕云汉地本是我汉家所有。本朝太祖太宗力图恢复不果,如今有机会得偿素愿,虽云百年盟好亦在所不惜。某虽一意阻拦,却恐众意难违,一旦主上心动,命我率师北上与女真会攻贵国,那时某虽心中不愿,王命在身亦无可如何,然则今日一别,他日相见只怕便在疆场矣!”说罢连连摇头,不胜叹息。

耶律余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哪里会为他这番做作所动?高强的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漂亮,其实却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那意思就是你莫要想轻易打发我,燕云乃是我朝必欲得之而后甘心,你不给我就和女真联手,打到你辽国覆灭为止,自己来拿了!

难道说,真要将祖宗力战所得的燕云膏腴之地割让南朝?耶律余睹素来自负是宗室豪俊,以契丹国事为己任,然而目下时势比人强,他纵有千般智计,万种武功,独力亦难以回天呐!

倘若今日是耶律大石在此,这类强硬派基本上是寸步不让,反正割让燕云之后辽国多半也难敌女真,索性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然而耶律余睹却和他不同,既然之前已经让步了一次,这一次就有可能再一次让步——尽管这一次所要作的让步实在太大了些——这就是人心不同。

割燕云,辽亡,这两者间作一取舍,尽管是万般痛心,耶律余睹亦能判断其中利弊何在,然而舍此之外当真无路可走?就算是他愿意割让燕云以换取大宋的援手,首先要国中天祚以下君臣能接受此议,其次也要大宋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帮助辽国抵御女真的侵攻,力保辽国国祚得延,度过眼下的难关,那时再作道理。

“罢了,当日我契丹只是塞外一小族,太祖以迭剌部而起,历代血战百余年而有如今之天下,倘使割了燕云与人,不过复归故地,他日养成气候,又可再起。今日所割之地,所受的屈辱,他日定要百倍讨还!”耶律余睹心意已决,点头道:“宁与友邦,莫与家奴!当日相公赠我之言,至今犹在耳边,且喜相公明智,能知女真不足信。相公能如此厚待,我又岂能顾惜区区燕地?烦请相公上奏贵主,出兵助粮,助我击破女真,事成之后,当以燕云故地相赠,并平营等塞下军州,一并交还南朝便是。”之所以将平州、营州和燕云分列,只因当日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前,契丹业已取得此数州,并曾多次打进燕山肆虐幽州城下,故而所谓燕云十六州并不包括这些州军。耶律余睹设想如此周到,已是横下了一条心,既然要卖就卖个彻底,省得再讨价还价,耽搁了时日。

高强乍听此说,出奇地并不觉如何喜悦,只因他在这件大事上下了无数功夫,包括如何一步步打动耶律余睹心中的防线,事事都设想周全,如今耶律余睹肯作此决断,委实在他意料之中。

“万里长征,这才走了第一步啊……”高强想起十年辛苦,如今终于是走上了这条路,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向耶律余睹点头道:“都统诚能如此,真是壮士断腕之举,我朝蒙贵国交还故地,念及两国兄弟之谊,自当尽心竭力,以助贵国存续。只是今夜私会,都统亦不曾先得贵主之命,此约亦未必得行,某在此斗胆问一句,都统云交还燕云各地,当以何时定约,何时交割?”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四六章

耶律余睹心里明白,如今天祚正在四处征兵,准备重建御营,为此甚至不惜打破了契丹历代祖宗的旧制,允许象张琳这样的汉官参与兵事,亦大批征调汉兵进入御营中。下了这样大的决心,无非是为了一举击破女真,荡平这心腹大患,在这个时候若是要他割还燕云,即便是个寻常百姓也不能甘心,何况天祚目下颇有振作之势?

可是,凭眼下的辽国,真能独力打败女真么?会作如此想的人,在契丹国中大概只有天祚自己及其身边的一些近臣,而纵使是耶律余睹、耶律章奴这样的契丹宗室,最铁杆的护辽一党,亦对前途抱持悲观,错非如此,耶律章奴也不会甘冒身败名裂的大险,临阵作乱以图扳倒天祚了。虽然耶律章奴起事不成,妻儿尽为奴婢,自己也被五马分尸,分传五路示众,但这样的举措非但没有使得人心安定,相反章奴所到处大肆宣扬天祚不堪为主,而今各路骚然不安,更使得百姓易于相信这一说法。

耶律延禧啊耶律延禧,你还能担负起契丹祖宗的重负么?

耶律余睹一声苦笑,向高强道:“相公,实不相瞒,方今我主正议大集各路兵进讨女真,其意气昂奋,恐不易骤许交割燕云诸地。若相公当真有意存我契丹国祚,某敢请相公先许岁币银绢,以佐我军,更命辽东常胜军蹑女真之后,以分其势,倘能一战得胜。女真虽未必能即刻平定,国中情势亦可稍安,那时我主感怀南朝之恩,当可允诺交割燕地。相公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塞北之人向来是墙头草的个性,如今是女真得势,大批部落军帐纷纷往投,那女真亦是来者不拒,阿骨打甚至下令有逃亡再归者亦皆赦其罪。可见其志甚大。一旦你契丹胜了一仗,那些部落怕不又要纷纷转回来投奔你契丹,形势顿时逆转,女真恐怕一时三刻也支持不起,到那时候还指望你能交还燕云?

高强冷笑道:“都统此言,未免欺心,现今贵国虽然数败,犹有余力,进取虽然不得。若能集兵屯守长春州,复征兵西北各族,或可与女真一战,我南朝再以钱粮相佐,存续不难,此所以我愿意情商交还燕云之缘由。倘若迁延不定,心存侥幸,我只须坐视不理,任凭贵国主与女真再战,只怕亦不须女真如何应敌,单单钱粮不继,便教贵国大军寸步难行矣!若是此番再败,则贵国所恃者惟有燕的兵马,到那时我再求割燕地亦为不可,是乃逼我只能与女真约定夹攻,强取燕云。若真到了那时节,纵使玉石俱焚也说不得了!都统,你可知目下便是贵国能否延续的唯一时机?”

耶律余睹惊的一身冷汗,高强所说的这些推断,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然而所谓当局者迷,再也不曾想到这般严峻。确如高强所言,现今天祚在塞外诸路强行调兵,此皆契丹龙兴祖地,一旦战败则诸路解体,契丹根本尽失,惟有退守燕云,可燕云背后就蹲着南朝这么一只虎视眈眈的大老虎,两面夹击之下又哪里守的住?

一时间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情知此番势必割燕,可是再一想,要如何去说服天祚皇帝?能在这时候看清大势,下如此决断的,非雄才大略者莫办,壮士断腕说得轻松,可最难的并不是断腕一刹那的疼痛,而是断腕后要如何凭借一只手生存下去,天祚这样的庸主能否做到,耶律余睹根本不用犹豫就能断定了。

话说到这份上,耶律余睹也只能正视自己的命运了。割燕以换取南朝的援兵,在目前看来便是契丹的唯一生机,南朝不但广有钱粮,更占据了辽东这一要害,其常胜军兵力甚强,足以与女真一战;而契丹前次数败,多源于兵甲不完,军事不修,粮草亦不丰足,如今国中连年动乱,虽然伤及元气,却也锻炼出了一批能征师旅,如耶律大石、萧干等部,还有那上京老将萧胡睹,西京留守萧乙薛,合起来也有数万精兵,若能再得南朝粮草,集结起大兵来,亦可与女真再决雌雄。这两者联手夹攻之下,女真虽然兵力甚强,却也未必能支,最起码短期内无余力再向契丹大举进攻了。

可若要如此行事,现今最大的障碍竟然就是辽国国主天祚皇帝,若是他执迷不悟,不肯接受南朝的援手,只要错过了这个时机,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境!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晰,之前一个未曾付诸实施的计划再次浮现在耶律余睹的心头:万不得已时,也只好逼使那耶律延禧退位,我与各宗室大臣同保晋王敖鲁斡为辽主了!

当下心意已决,耶律余睹也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模样,向高强一抱拳道:“相公披肝沥胆,忠言相告,某家铭感五内!今当即刻回返上京,启请我国主交割燕云等事,亦请南朝遣一使节,携带国书进呈我主,商议交还燕云汉地及联手事宜。倘能办集女真事,不但交割燕云汉地,并如今辽东常胜军所有地境,亦可一并割让南朝。只是现今军情紧急,御营兵马虽众,却极缺粮草及激赏钱物,伏请相公速发岁币佐军为感,天地为鉴,我耶律余睹句句是真,并无虚言。”

高强大喜,笑道:“若不信都统时,也不消费这许多言语!今得都统一言,胜似千金之重,来日我便奏明今上,说及交割燕云之事,便先以银绢五十万解递北上,以佐贵军军前之用,此外更以十万石军粮助军,以见我朝信义。”他之所以如此大方,并不是单纯为了向耶律余睹示好,要知耶律余睹现下要作的乃是一桩凶险无比的大事,所谓卖国是也。倘若他说话没有半点分量,回去一开口就被天祚斩了脑袋,高衙内一番心血尽成画饼,岂不冤枉?将这些银绢和军粮交付耶律余睹一同北上,起码能让他说话时腰杆硬一些,亦可稍安天祚之心。

至于辽国会不会收了这些钱粮之后就径自去和女真拼命,不理交还燕云?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真要到了那时候,便是辽国失信在先,高强大可堂堂正正地调兵北上攻打燕云。那时节辽兵军心涣散,又有诸多燕地豪民相助,打起来也比历史上要轻松许多,打下来以后更有充裕的时间稳定燕的民心,加固燕山防线,形势之好毋庸多言。

余睹见高强如此仗义,心下更定,不由连连称谢,又说了好些谋国之语,直至夜深时分方散。回去之后他寻着张琳。将与高强之约解说一遍,张琳亦是周身大汗,眼泪流了半宿,情知这一遭走上了不归之路,纵然大事能成,也少不得一个骂名,倘若事终不成,那可真是万死莫赎啊!这也是耶律余睹身为契丹宗室,心系国家,方才肯作这样的尴尬角色,象张琳这样的汉官,遇到这种事那是宁可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也决不肯抛弃身家性命和身后之声名,去干这样的勾当:辽奸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第二天上朝,高强便将昨夜与余睹的密约奏明赵佶。这日并不是逢五朝参之日,殿上都是两制官以上的大臣,二十多人听得明白,辽国居然有意交还燕云,兵不血刃能达成祖宗之素愿,这是何等的荣耀!高强这厢话音刚落,两旁连滚带爬就出来几位大臣,慷慨涕泣地赞颂起赵佶圣德,能超迈前代,告慰太庙云云,当时殿上一片鼎沸,赵佶亦是满面红光,兴奋不已,足足半个时辰,众人的头脑才算安静下来。

一旦没有后顾之忧,宋朝这些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的大臣们脑筋开动起来,那还是相当能算计的,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立时就推想出无数可能,亦提出了无数建议,说起来头头是道,好似个个都是谋国之能臣。高强看着这般热闹景象,心里着实感慨,要不是本衙内苦心孤诣,十年经营才有如今的局面,你们这帮大臣脑子再怎么好用,也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勾当,能济得甚事!

好在大局分明,虽然这样的讨论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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