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林冲杀了史文恭,凭林冲的资历还要老过晁盖的,试问宋江这老大位子如何做得稳当?
好在这两员将都是自己麾下,不管是谁更了得,对于高强来说也只是幸福的烦恼而已。凭着这三日校场演武,也稍微平定了一下辽阳府百姓对于女真即将入侵的恐慌,接下来就要看看女真如何出招了。
“两个月……”高强心里很清楚,只要两个月的时间,六大将便可从汴粱返回,那时各地的兵粮囤积也会达到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作战的程度,更重要的是随着辽东本地军队的动员,他便可以腾出手来作战,近四万人的常胜军若能成为机动兵力,对于全国兵力不过十万的金国来说已经是心腹大患,足以左右战局了。
只是,眼下却是他的辽东最为虚弱的时候,女真人的细作可谓遍布辽东。他们会放过眼下的大好机会,给自己一个喘息之机嘛?
“马观察,开州那边有甚消息传来?”对于北面的银州,高强还并不是十分担心,只因金国在北面与契丹接壤,就算按照高庆裔的说法,金国和辽国已经达成了盟约。他谅金国也不敢抽空北部的防御,对着契丹这个宿敌敞开胸怀。在此情形下,银州又是自契丹时便控扼东北的重镇之一,怎么也可坚守一段时间吧?女真的主力,还是应该在东路。
“禀相公,陈大夫与项统领已与昨日率军入城,开州城下虽以发见女真侦骑,却并未发觉大军踪迹,韩统制现屯军开州西南之来远城,与开州相距不过二十里,足为犄角之势。”
高强闻报,略微宽心,然而不明女真主力的所在,毕竟是放心不下,遂道:“加派侦骑打探,必要时亦可深入女真境内,务必尽速查明阿骨打己身之所在,此为最重!”
马彪应了一声,看看高强的脸色。忽道:“相公,因何仅只注目开州,而不顾东粱河上下?彼处系女真旧境,倘使女真兵沿河而下,五日便可抵达辽阳城下。”东粱河即是辽河支流,上游发自长白山,正是女真故地。
高强笑道:“我这里坚城一座,数万精兵,又有辽民相助,粮草亦足支数月,女真倘若直取此城,却正中我下怀。只须据城坚守旬月,待援兵四合,破敌必矣!”说罢,自以为此言甚合兵法,且不失以身当敌的勇气,高强颇为得意,而视马彪,却见此人一脸的错愕。
“相公,岂不见女真攻黄龙府之战?一旦以锁城法断绝内外。城中纵有数万兵亦无用武之地,女真自可从容巡戈,待诸路援兵前来,他便以逸待劳,直困至城中兵粮耗尽,城外援兵尽绝时,辽阳复如何可守?于此辽东精锐尽丧,女真既下辽阳府,便可席卷辽东矣!”
高强心中一紧,怎会如此?我来中心开花,女真玩围点打援,叉叉地,本衙内岂不成了大反派了!虽然不大清楚女真攻黄龙府时如何,但历史上北宋与女真相争最烈的一役乃是在太原,那时女真便采取了如马彪所说的战术,将太原城团团围住,内外消息断绝之后,始以主力迎击四面来援的宋军,大半年间歼灭宋军数十万,西军精锐便在太原城的四望之地全部覆没,而缔造这一战绩的,正是自己的老相识,金国国相粘罕!
战术这东西,是没有绝对的对错的,也只有临阵的将帅随敌我情势的变化而应用,中心开花未必就会丢脑袋,围点打援也未必就能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还是岳飞说得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总而言之,先找到阿骨打地主力所在是正经,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当下仍着马彪分遣部属远出哨探,一面差人将李孝忠请了来,将马彪所说的言语告知,随即问计于李孝忠。
在高强的常胜军中,李孝忠无疑是极为显眼的一员大将,此人年方十八便成为常胜军的六员统军大将之一,二十三岁上从军平燕,别将独取平州和松亭、虎北两关,燕京五关中他一个人就拿下了三关,因而在平燕诸军中功论为最,其临机应变之能,在诸将之中亦可称冠。只是这打仗讲究地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而李孝忠初到贵境,不拉肚子已是很难得了,在天时不明地理不查的情况下,要他马上发挥其战术特长,高强亦以为有些难为他了。
李孝忠抱着膀子,又听马彪将适才的进言重新说了一遍,忽地问道:“马观察,据某所知,辽东诸军并未与那女真大军正面交手,观察昔日虽曾与女真在出河店交战,却只是身为一介甲士而已,不曾通观战场全局,何以能料定女真兵之战力几何?”
马彪一怔,好似李孝忠这个问题出乎预料,竟是他还没有仔细想过的。高强看在眼里,也发觉了一些不对,通常双方战斗力的比较,乃是为将者的基本功课,所谓的知己知彼是也,马彪好歹是和女真打过仗的人,怎么会对这个问题发楞?除非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下意识就忽略过去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某在燕京时,便曾有多人说起此语,马观察可是以此为理所当然,料我军不能胜女真,故而守城只是坐以待毙?”李孝忠慢慢道,脸上一片冷笑。
马彪猛的抬头,脸颊涨得通红,怒道:“李统制以马某为惧女真乎?某曾身当女真兵锋,虽出河店一战兵败,犹手杀女真十余人,女真战力毕竟几何,某当比李统制更知端详。
高强带惯了兵的,对于武将之间争吵也早就习惯了,虽说这俩人吵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他却也不着忙劝解,只是在那里看着。却见李孝忠脸一抹,忽地又笑了起来,向马彪唱了个喏道:“马观察休恼,某特以此言相试而已,既是马观察深知女真强弱虚实,某便要问观察。倘使女真十万兵来攻我,舍此守城一法之外,尚有何良策?”
马彪瞪着李孝忠看了一会,见他只是笑嘻嘻的模样,脸色也不由得缓了下来,苦笑道:“既是统制这般说,适才言语某只作不闻罢了。女真一族素号悍勇,倘若真以十万众来攻,纵使集全辽东之力,恐亦未易抵挡。惟有借山水之险以拒之,再设计分其兵势,而后始可言战,至于成败实非某能逆料。”
李孝忠闻言,一击掌道:“这便是了,马观察是知兵之人,尚且以为女真不可力敌,那寻常百姓、愚夫愚妇,只知女真满万不可敌。若知女真十万众前来,必以为大难临头,何可与之共守?故而末将亦以为此城不易守,在于民心难安也。”
高强悚然而惊,辽阳府乃是现今他手中兵力最重的城池,要是这里都守不住,还能守哪里?正如李孝忠所言,守城必须万众一心,一座人人誓死不降的城池才是最难以攻克的,若是城中百姓慑于女真的威势而心生惧意,这样的人不要多,只要十个里面有一个,便是足以被女真人利用的破绽了!
“如此说来,当先谋出战,挫敌锐气,而后始可言守?”高强脱口问道,却是想起了三国时有名的合肥之战,面对着东吴的十万大军,张辽乐进出战逍遥津,力挫敌锋之后方回城坚守,岂非与今日之形势差相仿佛?
不料李孝忠又摇头道:“相公所言差矣,女真历战之师,又是国主亲来,小胜不足以挫敌锋,大胜又岂易得?若依末将计较,女真全国不过十余万户,其若要攻我辽东,必是倾国之兵而来,于今国中空虚,不如择千余精兵批亢捣虚,拣他要害处杀他一阵,叫天下人都见识,我大宋兵马足可与女真相敌,那时方好用兵。”
主动出击,而且是千人小部队!高强两眼不由得睁地滚圆,虽早知李孝忠胆大好行险,不过面对堪称本世纪最强战斗集团的女真兵,胆子大到这个份上,教高强也有些莫名惊诧。
他还没想好如何决断,李孝忠又转向马彪道:“马观察曾在女真中多时,当知彼处地理,若我要以轻兵进袭,何处方为要津?”
马彪怔了片刻,方摇头道:“统制胆色果然了得,只是那女真山野之人,国中道路亦皆崎岖难行,沿途往往百余里不见人烟,纵使轻兵深入,亦难持久。”他见李孝忠皱起眉头,却又道:“虽然如此,也不是无从用武,即今开州之东,跨鸭绿江便是保州,乃是新近开辟的自由商市,女真之人多往贸易,其地有定州者,为女真驻兵监视保州及高丽之地,珍宝金帛多聚于此……”
“开州之东?”李孝忠忽地笑了起来,望望马彪,道:“马观察好算计,若是女真悉兵自开州而入,这定州自无机可乘;若女真弃开州而循东梁河而下,趋我辽阳府,则开州必定只留偏师以牵制我兵,定州一旦被我袭取,他开州城下之兵亦有覆没之险,由不得他大军不来救援,真妙计也!”
马彪被他这一赞,方才欢喜,将适才被李孝忠戏耍的些许不快都抛开了,笑道:“纸上谈兵,何足挂齿?只今尚不知女真如何来攻,且我兵终少,还是相公所言,守城为上。”
高强讪笑,方向李孝忠道:“今日城中诸将,以你最知机变,我便将兵机尽付你掌握,便宜亦可用兵,不必事事报我。”说着怀中取出一支金铍令箭来,交到李孝忠手中。
李孝忠见状,竟少有的沉默了片刻,收起了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过了半晌,始摇了摇头,道:“相公如此信重于我,实感于心。只是此地辽东,我为客将,不知天时地理如何,岂可言战?若受此重任,恐误了相公大事,若说率军力战为国杀敌,则某亦不落人后。”
这回答却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想不到李孝忠年纪轻轻,竟是这般的谨慎,与他出兵时的胆大比起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若是连他都不敢承担这个重任,难道要我这个衙内来和阿骨打这样的一代雄主掰手腕?饶了我吧……
抓着令箭的手就这么悬在那里,高强正是好不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城下一阵小小喧哗,好似是抱门的军卒在那里责问什么人,跟着就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洒家自来访友,要什么凭证?你这厮好生无礼!”
高强一听这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从城楼上的雉堞间将头伸出去看,见城关下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大一小,大的光头锃亮,小的总角垂髫。这一看不要紧,高强失声叫了出来:“师父,你怎的也到了此间!”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四五章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高强的前任师父,东京大相国寺菜园子首座、花和尚鲁智深是也,那个小的不用说,便是高强的长子高长恭,时方七岁。
要问这老少两个怎么会到了辽东?却是鲁智深的主意,他也曾来过辽东,知道此地风俗民情,局势紧张,现今高强到了辽东,少不得要和女真开兵见仗,鲁智深虽说嘴上不管高强,可肚子里倒还惦记着徒弟,加上另一个徒弟武松也在此地,花和尚这些日子来做梦都梦见辽东。
高长恭这小子虽然学了些纨绔习气,毕竟年纪尚小,跟着鲁智深大半年,每日里担水浇菜,吃苦是免不了的,开头哭了几场,又要逃走,奈何鲁智深看得紧,又安排一班泼皮相帮把守,他小小年纪怎斗的过一班大人?后来倒也安生下来。
“自是你这顽劣孩儿,听说你这作爹的到了辽东,说什么也要随来,洒家无法,又记着徒儿武松在此,故而前来探他,顺便将这小猴儿交还于你,洒家不管他了!”鲁智深的脾气,当然不会说是担心高强,正眼也不看高强一下。
高强当日将儿子交给鲁智深时,也是狠下了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