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坐观我两国相斗,以便从中渔利之心。闻上京耶律大石颇有进取之意,然亦乏马艰食,且为金国左都监萧干兵遏东路,道阻不得进。”
“迨至相公开州大胜,辽国上下震动,始有出兵意,岂料耶律大石上书,言仲春牛马多瘦,宜守静不出,既然辽东之势已安,不妨与大宋相约,今秋会兵共灭金国为是。辽主上下商议,颇以为然,故多方为下官言,请以今秋夹攻之事。下官不敢专,业已飞函报上朝廷枢府。并请相公钧裁。”
“所云契丹与女真密谋为盟事,下官亦有耳闻,然查无实据,不敢言诸相公。据余睹言,则契丹与金国虽云议和,年来迄未有定约,且言金国乃仇寇也,安得弃大宋兄弟之好,而反与仇寇为盟?望相公勿疑。即今闻相公开州大捷,方遣使往汴京称贺,兼以牛马佐辽东军前,想来不日即至,尚求粮货为援,以便今秋军兴之用。”
高强看罢,把书信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张口便骂:“秦桧误我!”也无怪乎他生气,看这封信上所言,在辽东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秦桧在辽国根本就没有取得半点成就,甚至拿着辽国的托词来向自己说话,什么“望相公勿疑”,哪有本国的使臣和自家人这样说话的?盛怒之下,高强几乎要立刻认定这秦桧多半是又当了一次汉奸,只不过这次是投靠了契丹主子了!
好容易冷静下来,想想如今大宋声威赫赫,无论契丹还是金国,相比之下都不那么好过,秦桧在南方又是大好前程,怎么想也想不出,他有哪点理由会去当汉奸?
“相公勿恼,辽国屡败于金,上下皆有畏敌之意,而我师又不曾与金国交战,不知强弱雌雄,辽国心存两端,也属情理之中。只是我军大胜,金兵胆落,若是契丹趁此时进兵,纵或不能深入女真故境,黄龙府克复也不为难,如此良机轻轻放过,甚是可惜,孰料辽国立了新主与主事大臣之后,军国大计仍旧是不得其人?”高强身边的诸人却没有他这样对于“秦桧”这个名字的定见,陈规对于辽国的选择便持理解和蔑视的态度。
倒是张所,对于自己的这位早达的同榜进士颇有微词:“辽国意欲如何,会之身为一介使臣,确乎无从左右,然而事在人为,终不能以为大势难以左右,便即不尽己身之力。会之在辽国之所为,可谓无能。”秦桧字会之,张所与之同榜,自然以表字相称。
高强闻言大起知己之意,问题就在这里,这不是成绩问题,而是态度问题,看秦桧的书信中,对于自己的一事无成哪里有半点惭愧自责之意?相反还拿耶律余睹搪塞我大宋的话来搪塞本衙内,这叫什么态度!
生气归生气,现今这秦桧的问题还是无关大局,倒是辽国态度如此暧昧,颇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放着眼前大好的夹攻机会,辽国居然毫无动静,难道当真象秦桧信中所言,连出兵的钱粮都筹集不来?辽国的力量和战略抉择,对于高强来说至关重要,北疆的格局如何架设,有很大一部分都要由此而定。
“列公,方今金主虽然成擒,然而两国和战未定。辽国在侧举措暧昧难知,我军当如何筹谋北疆大局,何妨各抒己见?”按道理说,这类战略问题应该是朝廷枢密院的事,不过高强当惯了家,对此也是当仁不让,何况他好歹是以枢密使宣抚辽东,这个衔头还在。
只可惜座中缺少了宗泽等一大批经验丰富的参议官们,能够参与这种层次讨论的人也就寥寥无几。当下张所便道:“相公,如今金主成擒,金国亦已遣使请和,相公可谨守边境,由朝廷定和战大计便可。”
高强摇头道:“公亮,你自返回京城之后便入台谏为官,不知军国大事,这辽东战事委实是我大宋先挑的头,哪里是他金国要和便和的?况且如今我军大胜,少说也得将辽国东京道故地都夺了过来,方才称我心意。”
张所一怔,方知自己对于辽东之事知道的太少,已然说错话了,当即闭上了嘴,预备作个看客,横竖他身为监察御史,只是来传圣旨的。一边陈规点头道:“相公说得是,今番我军兵强马壮,又乘战胜之威,要想多占这二十余州土地,也不为难。只是许多州县,本是辽国名下,并非我朝与辽国盟约中所议,倘若我军夺占之后,辽国恃盟约来索此地,却也叫人为难。”
高强冷哼一声。摆手道:“元则恁地把细,前日我求援之时,他便不把盟约放在心上,诸多推托,何期要向我索取战胜开拓之地时。便把盟约来为言?我只不理他!”
陈规苦笑道:“倘若是衙内在朝掌握枢机,自然无虞,只是现今庙堂诸公。自以燕云既复,北疆无事,若听了契丹言语,当真把些土地来还与他,也未可知。相公若要攻金,辽事不可不虑。”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称是,如史文恭、马彪等将领面上更现出不豫之色来。高强暗地叹了口气,方道:“元则这般说来,亦是道理,只是我曾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今金国败绩,正是我师进取之时,至于辽国么,他若是连向金国报仇之志也无,只堪作一只守门犬罢了,惧他作甚?此事我当向朝廷进言,列公无虑,但讲今日辽东之事便了。”
诸将闻听此说,精神都是一振,郭药师便笑道:“能得相公宣抚辽东,真乃我等幸事也!方今我常胜军威震辽东,远及诸国,金兵不复往日声威,其势必得一场大胜,一来镇服其国中诸部,二来亦可掠得钱粮奴婢,以维系其国势不坠。即今其国主在于我手,金兵又顿挫于开州城下,势必不敢与我军争锋,我意金兵不是向高丽,便是攻契丹,即在四五月间。”
高强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倾过身子道:“郭太尉何出此言?”
郭药师听见叫他郭太尉,顿时满面红光,笑道:“相公有所不知,金国诸部本皆草莽,非素有治体者,若非完颜部女真数十年来征战,渐次号令如一,其境内只怕至今都是一盘散沙。而北地苦寒,女真人春夏耕种渔猎,秋冬外出征讨劫掠,已成定制,自女真起兵屡胜契丹之后,为甲士者日众,农事悉数委诸奴婢,故而其国势虽强,然而徒恃战胜为资而已。如今相公奋神威取之,一战而擒其国主阿骨打,金国势必举国震动,有瓦解之势。若诸部皆离心,单单完颜一族,不过数千户而已,焉能立国?是以某敢断言,完颜氏若要仍持金国国柄,势必要速立新帝,然后外出征讨他国以立威,威信既立,各部皆安,而后方可与我朝及契丹议和战之事。”
高强听罢,讶然道:“如此说来,我一意囚禁阿骨打,又不与金使议和,却是我的不是?”
郭药师忙摇头道:“相公专镇方面,心存北疆万里,所谋者大,自是不错的,如今是金国要来求咱们,不是咱们求他,自然无需速定和议。某只以为,金国其情如此,非若中原数千年来君臣相守之邦,相公若是一意延搁,恐怕过犹不及。”
郭药师久居北地,又素来和女真人有交往,可谓是眼睛看着金国长大的人,他这般论断,倒似有些道理。高强问过花荣等人,见辽东诸将其意多与此同,方才信了,心中暗道:“这可就有些麻烦了,我本意是想要让金国和辽国相互牵制,我大宋从中取利,便可左右逢源。如今这般局面,若是一意进取的话,倒要将金国给打散了,与我初衷颇有不合,不知是福是祸?呜呼,缺少了穿越者预知历史的优势,本衙内不知要多死多少脑细胞啊!”
好在高强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多数时候也不是靠着知道历史来混饭吃,况且北疆眼下的局势基本上是他一手营造出来的,倒也没有多少心理阴影,当下便沉吟道:“列公,据此看来,我军倘若大举攻金,有多少把握能一举灭其国?灭金之举,对于我大宋利弊如何?”
这么大的一个题目,慢说是在座诸人,就连高强自己也没有多少心理准备,原先他顶多只是想要把金兵挡在燕山之外,大宋疆土得以保全就好,哪料到现今居然要认真的考虑是否要灭掉金国这样的大题目?因此一句话问出来,满堂的文武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应答。
少有的做了一回冷场王,高强颇觉无趣,转念一想不由得哑然失笑,要建立一个国家,和要灭亡一个国家,都是同样的不容易,自己与部下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现今地沉默不正显出自己这个念头的不成熟吗?
他正要开口,忽听朱武道:“相公。金人虽然勇猛狡猾,然而兵力既寡,田土又复贫瘠,特小寇而已,若辽国疆域万里,属国数十,方乃我朝心腹之患。是以北疆之事,还当以辽为主,下官以为当存金国以分辽国之势。”
高强听来倒也有理,本来就是他的一贯主张,正要点头称是,忽然陈规又摇头道:“此话不然,如今燕云既复,我大宋在北地首重辽东,辽东若在我手,则契丹两面受敌,势必不敢轻举妄动,我中原有泰山之安。倘若今日放过金国,他日契丹与之联合攻我辽东,辽东三面受敌,如何可守?自当趁此时一举而灭金国,收取辽东诸部为我之用,率其兵西向以威慑契丹,才是道理。”
顷刻之间,两名主要军师已经形成了对立的观点,而诸将纷纷发表意见,亦是或赞同存金,或主张灭金,众说纷纭,不一而足,高强听了半晌,只觉得哪一边都有道理,一时间头都有些大了,忍不住便道:“兹事体大,非旦夕可定,列公可看详其事,择日再议,今日便先散了吧!”
一时众人皆散,高强转到堂后,端着茶在那里发楞,耳听脚步声响,却是张所也跟进后堂来,见高强这般模样,不由道:“相公,若是为了金国之事烦恼,眼放着有一个人在此,何不向他问计?”
“却是何方高人?”高强歪着脑袋,也没当一回事,他是从来不信什么山中隐士一出便定天下事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张所笑道:“若论知宋金之间事,我大宋莫过于相公,相公既然一时难决,旁人亦无从置喙。然而我大宋之外,却更有诸国,眼前此人便是他山之石,庶几可解相公心中之惑。”
高强听说,心中猛省,笑道:“公亮所言,敢是那阿骨打么?”当下片刻也不耽搁,便与张所来到囚禁阿骨打的所在,见牛皋依旧在这里把守,问过了阿骨打一切如常,每日里能吃能睡,丝毫不以身为阶下囚为意,不由暗想:“毕竟粗人有粗人的好处,倘若换了李煜、赵佶这样的中原皇帝,怕不要终日以泪洗面,唱那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高强依足礼数命牛皋通传了,方整衣入内,见了阿骨打拱手为礼,阿骨打面色如常,亦还了一礼,并不开言。
“果然是胖了,脸盘大了一圈哩!”高强打量了阿骨打一眼,方笑道:“狼主,此间居,安乐否?”且将这一句经典问话,来看看身为阶下囚的国君是何等心态。
阿骨打自然不会说什么“此间乐,不思蜀”,他看了看高强,忽地微微一笑,道:“承蒙高相公厚待,只可惜某无以为报,只能待我家子弟报答相公了。”
高强一怔,道:“狼主只怕会错意了,某家今日此来,并非要加害于狼主,只以多日不见,特意前来探访而已。”
阿骨打面色不变,依旧微笑道:“相公不必欺我,阿骨打自被擒之时便无生还我国中之志,想必现今我国中已立新君,某在此一无用处,徒然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