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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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6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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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小国和部落的影响力,契丹则不甘让出这片重要的地方,暗地里策动铁骊国与金国等部与大宋争衡,哪怕动摇不了大宋的地位,也可以占据些战略要点,例如现今控制在大宋手中的长春州和黄龙府两地,便是众目所集。

如今耶律大石既然下狱,契丹朝中的争斗势必到了一个你死我活的阶段,再无余力来抽大宋的后腿。譬如余睹一派,既然已经与大石一派决裂,对方有国中的人望,他便只得联结大宋以为奥援。如此一来,想要不出卖些国家利益,以博得“友邦”大宋之欢心,亦不可得了。

手里有了这张牌,高强便有了底,接下来几天中索性将萧特末晾在一边不予理会,单独与其余各国各部谈判。

这日与铁骊国谈判,场面一如往常,下面是双方的幕吏和参议们絮絮相谈,上面高强和萧干摆起酒来,就着几个小菜在那里闲话,东拉西扯没完没了。要说萧干这人,性格上还是较为倾向于武将一流,讲些兵法战例的,与高强倒还能说到一处去。

正说了一时,萧干向下面争论热烈的官吏们望了一眼,忽地叹了一口气道:“高相公,你我相识十年,中间虽有龃龉,如今依旧能谈笑饮酒,实是如在梦中一般。忆昔当年燕京初会。四人之中自以相公成就最高,马植得以攀附骥尾,亦得衣锦还乡,某与大石自负智勇绝人,怎料如今凄凄惶惶,曾不知所往!人生际遇,实令人感慨。”

高强一怔,不明其意,兜着圈子问了两句,萧干停杯不饮,盯着高强道:“大石自去岁中被辽主金牌急召回国中,前日又莫名下狱,性命只在旦夕;某家今虽为座上客,亦不知何时便转为阶下囚矣!”

这厮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耶律大石之事了,看来这两人暗中还有联络。高强望了萧干半晌,微微笑了起来:“大石兄亦是人杰,只可惜太也不识时务,一味任意而为,自当有以蹉跎。萧大王却不相同,知所进退趋避,况且如今亦是一国之主,只消能站定根脚,不去求那份外之想,今生富贵亦可望也!”

萧干今日说话,本是有感而发。他自知大宋兵强,不过在辽东到底根脚浅,尤其是在黄龙府周边地区,更是不折不扣的客军,这片地处契丹、大宋、铁骊国和金国之间的要害地带,将来必定是辽东格局的中心。他的铁骊国在此立国,对其余诸国的关系都是绕不开的,一个不好就会有国家倾亡的危险,因此当叛金助宋之后,他亦暗中联结耶律大石,指望能够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夹缝中,挣扎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在今日之前,这套政策看来还算走对了路,身为大宋拉拢的对象,高强业已允准将原属女真的数百里土地划归铁骊国所有,至于朝贡礼仪以及榷市贸易等项,铁骊国亦得到了大宋不少优惠许诺,算起来新兴的铁骊国就凭着与大宋之间的贸易,便可以维持其国家的用度,这国家也就可以稳定下来了。

在他预想之中,本是想要等从大宋这里捞足了好处,保证足够的生存空间之后,再公开与辽国结好,想来宋辽之间既有盟约,措手不及之下,亦不能公然反对他两国的交好,而铁骊国从此左右逢源,当可徐徐壮大己势,安定了西面和南面的两大国,将来便可从容向东面和北面的那些更加不开化的异族拓展势力,大展拳脚。

哪知一旦惊闻大定府生变,耶律大石骤然下狱,罪名竟是足以抄家灭族的谋反罪名,以萧干对于耶律大石的了解,他哪里会是谋反的人?耶律大石当真要谋反的话,也不会一事无成就被人抓了起来了!

细加思量,萧干便即看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契丹一旦生变,最大的受益者非大宋莫属,倘若契丹放弃对大宋的牵制,全面向大宋靠拢,东北诸部再无所恃,唯有向大宋俯首听命这一途而已。倘若此事出在平时,还可徐徐观望,奈何正在诸部会盟期间,开春之前就要明确表态的,一旦盟约既定之后,倘若哪个部落和国家再有背盟之举,不免要被大宋率领其余各国各部加以讨伐,试问在辽东,哪有一个国家能抵挡大宋所率的诸部联军。

战胜之后会盟,会盟之际扳倒了耶律大石,对于高强的手法无比熟悉的萧干来说,就算没有半点证据,也能断定此事必然都是出于高强的谋划了。对于身在契丹国中,位高权重的耶律大石,高强亦只须略施小计便能将他下狱,性命堪忧。那么对于直接面对大宋的大军,外援又已经尽数断绝的铁骊国,以及曾经重重打击了高强的萧干本人而言,现今的局势又是何等的险恶?正因此种忧虑,萧干方有今日的试探之语。

彼此多次交手,大家的逻辑也都在同一水平上,萧干怎会不明白高强言下之意?所谓识时务者,便是要他放弃幻想,全面靠拢大宋,保持恭顺和忠诚,自然无事。否则的话,眼放着刚刚下狱、命在顷刻的耶律大石,便是不识时务的下场了!

萧干不禁心中一寒。倘若此次会盟结果不如高强之意,自己还能有命回到国中么?就算回去了,能逃过高强那层出不穷的诡计么?他能下的了手杀耶律大石,自然也就能下手杀了自己……

说起来是百折千回,其实以萧干之才识,个中利害一见即明,所差者只是个人的决断而已。在他的心中,一直有着莫大的野心,倘若给他足够的机会。这股野心直可以令他扶摇直上,永无止境,而这股属于游牧民族强者的野心,几千年来也未曾变过,要这阳光所照的大地。都变成自己的牧场!

可是,到了今天,横挡在他野心之路上的这堵墙,好似已经强大到足以令他的这股野心变得危险,而且是危及到他自己的地步了。要继续保持这股野心,还是甘心低下自己的头?即便是生为枭雄,即便是面对着压倒性的实力,若是要放弃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萧干仍旧是煞费踌躇。

彼此心中装着同一个世界,高强又怎么不知道对手心中的念头?将心比心,高强虽然并没有如萧干这样的野心,却一样有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他能够了解萧干此刻的挣扎,却并无半分怜悯之心,易地而处的话,对手也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的。如果抛开国家间的争斗,他与萧干、耶律大石这样的俊杰自可把酒言欢,指点江山,如果能在同一面旗帜下共同对敌,想必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他呷了一口酒,见萧干兀自玩着手中的酒杯,好似是沉醉于这酒杯上的青釉花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萧兄,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你我今朝有酒共醉,他人际遇纵使可叹,亦只付诸杯中物可也。来来,你我满饮此杯,过数日定了盟约,共享太平,岂不是好?”

萧干抬起头来,望了高强一眼,忽然间下定了决心,举起杯来向高强示意道:“某家纵横半生,出生入死,也该到了享享清福的时候了!自是一切仰仗相公,待定了盟约之后,辽东无事,趁着入朝进贡的功夫,少不得要到汴梁城去讨几杯水酒喝,人说大宋汴京如天上宫阙一般,今生若不得见,岂非枉空?”

高强大笑道:“当日在燕京多有叨扰,不曾还了萧兄这个东道,萧兄若来时,正是求之不得!”两下里酒杯一碰,一饮而尽,都将酒杯倒转过来,以示涓滴不剩,二人相视一望,俱都大笑起来。

上头达成了默契,下面的谈判进度便即快的惊人,当日便拟成了草议。铁骊国亦成为了大宋的属国,疆域局限于鸭子河西北,非得大宋首肯,不得出外征伐,更不可擅自与外国交往,按照现在的话来说,等于是交出了自己的外交和国防权力。

对于高强来说,他便也不得不放弃暗杀萧干的计划,杀一个外国的藩王,和杀一个属国的国王,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引起外交纠纷,后者则是国内的官司。要知道,高强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等到明年春天汴京的朝旨到来,他多半就要交卸辽东的官职,回到汴梁去了,倘若不出意外,等着他的便是一个空头王爵,从此投闲置散。

这样的日子,亦是高强所望,为此他更加不可以惹上自己任内无法了结的官司,否则的话,等到他下了台,这就是对付他的定时炸弹了。反正萧干已经低头,只要他安分守己,留他一命又有何妨?若是他再要妄动,大宋身为铁骊国的宗主国,大把手段可以对付他,大不了一纸诏书招到京城,便可令他动弹不得了。

铁骊国既然低头,那金国身为败战之国,更是没有多少余地。不过数日,金国便即接受了高强所提出的条件。举国被分为三部,斜也一部,挞懒一部,粘罕一部,皆被限于旧时生女真的地盘上,而那些之前已经迁移到大宋境内猛安和谋克,无论在宋金战事中是否被宋军强行驱逐和迁移,都将成为大宋的编户齐民,不再算是金国的臣民。

对金协议中当然也是有喜事的,三部金国节度使联名上表,请求大宋重新册封阿骨打为狼主,高强自然是欣然代为转达,只不过南北之间讯息传递不利,朝廷的回书想必是等不到会盟的时候了。

至于契丹使者萧特末,当得知了国中变故之后,立时偃旗息鼓,绝口不提辽东故地之事,极为痛快地与大宋议定了两国东段疆界问题,并且商定了将立下界碑,掘出界壕,以划定两国疆界,大宋从中得到了泰州和长春州、黄龙府等地,将原有辽国东京道的土地尽数收入囊中,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呼伦贝尔草原。

大宋宣和元年,辽东的春天来得格外地早。高强率领大军,偕同辽东诸部使节一同离了黄龙府,来到鸭子河畔,在冰上凿出窟窿来,打起新春的第一尾鱼,又驰马草原上,射下了今年的第一头大雁,就以这头鱼和头雁宴,开启了辽东会盟的序幕。

选择这种形式,高强亦是煞费苦心,统治是讲究顺应心理的,契丹终究是占据辽东二百年的大国,各部多已习惯了契丹的统治模式,大宋新到此地,自然不能指望塞外诸族一夜之间就习惯了大宋的王化,借用诸族所习惯的形式来宣示大宋的主权,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按照契丹故事,每年的头鱼宴和头雁宴,应当是辽主春捺钵的一个必备仪式,千里之内的诸部酋长皆须来朝,并献上贡品,当年高强出使契丹之时,也有幸参与了当年的头鱼宴。

是日,鸭子河边旗幡招展,人喊马嘶,宋军搭起了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帐,各国各部的使节济济一帐,席上肉山酒海,五味杂陈,少不了的两样菜,便是一尾大鱼和一头大雁了。

待诸部会齐,高强当众读了誓约,以下辽国使者萧特末、铁骊国国王萧干,金国谙版孛堇完颜斜也等人,亦一一读誓无违。待各自盟誓之后,有壮士端上大酒坛,高强忍着痛在手指上割了一刀,将血洒在酒坛里,而后会盟之人亦将血洒入,最后在帐外杀了一头青牛,一匹白马,将颈血沥在这坛酒中,大家各分一碗,再齐齐饮了,这盟约便算成就了。

高强端着酒碗,望着碗中的酒水,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当初匪夷所思地来到这个时空,历经了多少坎坷磨难,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一刻,此番盟誓过后,契丹已弱,铁骊国新立不足为患,金国更是元气大伤,还有一心结好大宋的高丽国从旁牵制,凭着辽东百万军民,辽东自可安稳。而辽东既安,大宋便对契丹形成了两面包围的态势,以如今契丹的势弱,自可从容在契丹朝中扶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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