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熊文斌将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跟谭启平汇报了一下:“市锻压厂还拖欠梅钢一笔小款子没还,沈淮也在这里,帮着先把工人都劝回去了。事态倒是控制住了,不过讨债人都在厂办公室这边,还是要我们给个具体可行的说法,才肯他们离开……”
听到沈淮也在锻压厂,谭启平在电话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指示熊文斌:“这件事你与梁市长要妥善解决好,要讲究策略性,方法要能给其他国营厂解决债务问题有示范、指导作用……”
“好的,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梁市长以及市计委的同志。”熊文斌自然不能对谭启平的空头指示有什么看法,只是把他的话如实的反应给梁小林知道,见梁小林皱着眉头,也知道他实难从谭启平的指示里领悟出什么妙策来。
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熊文斌跟赵益成说道:“赵厂长,你去把沈区长请过来,他不可能有那闲工夫为了六万元款过来看热闹……”
“好咧。”赵益成见梁小林、苏恺闻以及马波,都不愿意去面对沈淮,也只能他去求人家。
反正今天给骂也不是一趟两趟,虽然他也是一个副级处,但讨债的逮了他,苏恺闻、梁小林、马波逮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都没有办法还口;要沈淮真是过来看好戏的,就算受他的奚落,赵益成也认了;真要想解决问题,赵益成也知道沈淮比在座的梁小林、熊文斌都管用……
赵益成刚走到隔壁办公室,讨债人看他露面,“哄”的一起都围过来,揪住他不放,连连逼问:
“赵厂长,你跟梁市长他们,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有?”
“锻压厂能从银行借款还给朱有才,为什么不能再从银行借款还我们了?当我们心软,是好欺负的不成?你们也不要整个妖蛾子,欠我三十万,今天只要能还上一半,我立马走人,余帐明年再算,不说什么屁话。”
“都拖这么晚了,我们谁手里没有事,你们也不能这么干耗我们;锻压厂再不还钱,我们可要自己动手搬东西了!”
赵益成拱手鞠躬,说道:“梁市长、熊文斌正商量筹款的事情,马上就会讨论出方案来……”挤到里角,凑到沈淮跟前说道,“沈区长,梁市长、熊秘书长找你过去商量事情。”
沈淮将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道:“赵厂长,你也不要怪我说话太直接、太难听。这么多讨债的,也没有谁想着说就要市锻压厂今天就把所有的钱还清了,但也绝没有谁再想听市锻压厂糊弄人的借口。市锻压厂这两三年来,拖欠了这么多的款子没还,我想市锻压厂自身有困难是一方面,但市锻压厂有没有想过积极的还债?要不是市锻压厂一次次借口百般糊弄,我们这些人怎么会听到些风吹草动的消息就失去耐心?当然了,赵厂长,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不要觉得你才接手市锻压厂才一年的时间,以前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对我们来说,我们不会认具体的人,只会认市锻压厂……”
“对,锻压厂不要再想找什么借口糊弄我们?”听着沈淮的话,其他讨债人一体叫好,围过来质问赵益成。
“对,对,沈区长说得对,我们市锻压厂一定会记住教训,不会再叫大家失望。”赵益成抹着额外的汗,现在别人说啥,他都认,整整给搞了一天,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都听麻木了,沈淮的话他也没有感觉。
沈淮拍了拍赵益成的肩膀,跟他一起到隔壁办公室去见梁小林、熊文斌。
时间也不早了,沈淮也不想再看苏恺闻的好看,拉了把椅子,坐到熊文斌、梁小林的跟前,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也没有时间过来看谁的热闹,下午我在办公室知道市锻压厂的情况陡然恶化,就想着能不能帮上忙解决问题。刚才有些话,我也跟赵厂长说了,就是市锻压厂一定要有切实可行的还债计划,不能再有糊弄债权人的行为。我下午了解了一下市锻压厂的情况,认为市锻压厂争取在一到两年时间里,把债务问题化解掉,还是有希望的。我下面就随便说说,梁市长、熊秘书长,要觉得我的话不中听,那就当我今晚上没来过。”
熊文斌哈哈一笑,对梁小林说道:“我就说沈淮没有看热闹的闲工夫……”
梁小林见苏恺闻脸色很难看,但好歹话都让沈淮说尽了,他能说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梁小林说道。
“所谓的切实还债计划,不是什么拖延的借口。如果决定了两年内把所有欠款还清,那就让财务计算一下,具体到每个月分期归还,每个债权人每个月应该能拿到多少钱?定期把这部分钱及时打到债权人的帐上,叫债权人对市锻压厂保持住信心不失,而不是说拖到两年后一次性归还——那样的方案不会有说服力,”沈淮说道,“再一个,市锻压厂也要弥补空缺的财务方案,跟债权人做详细的说明。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在外的债权有多少,市锻压厂有没有具体追偿方案,还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生产经营改善方案。把这两套方案拿出来,然而再由市委市政府背书一下,再额外筹一笔款意思一下,我想债权人大体还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要钱,这笔从哪里来?”计委副主任马波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没觉得沈淮的办法有多高明,跟梁小林的话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简单,所有债务分二十四期还清,梅钢出资可以把前三期、或前四期的债权买下来,转为梅钢对市锻压厂持有的债权,”沈淮说道,“我这么考虑,也是市锻压厂在梅钢进行设备商考察时得到的打分比较高。不过,在考虑加大对市锻压厂采购额,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叫我们很担忧,以致管理层多数都建议放弃选择市锻压厂。我下午也是考虑很久,要是市锻压厂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重塑采购商及债权人对市锻压厂的信心,有些问题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说到底,市锻压厂能不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
第一卷 第三百零三章 接受
图穷匕首现。
熊文斌拿起办公桌上的香烟,眼睛看着烟,不说什么话,在这办公室里拿主意的人,还是常务副市长梁小林——梁小林要是拿不定主意,也自然由他来决定要不要跟谭启平、高天河汇报请示。
梁小林手指间还夹着半截烟,他负责经济工作多年,现在又分管市计委,虽说能力算不上多强,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实务,不像苏恺闻那般没有太多的实际工作经验。
扣除银行贷款不说,市锻压厂拖欠外债也就一千万左右,在市属国营厂层面,算不上特别多。
一千万的债,分二十四期归还,一期也就四十来万样子。
梅钢拿出资金来,把所有债权人的前三期债权买断,转化为梅钢对市锻压厂的债权,实际也只需要花费一百二十万资金——整个还债计划由梅钢深度参与进来,自然能获得其他债权人的信任,但梅钢也只是花费一百二十万的资金额外持有市锻压厂的债权,并不需要为整个还债计划背书什么。
也就是说,还债计划将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中途不能执行下去,梅钢就能几十万资金陷到里面,而不用为市锻压厂的整个债务问题承担什么额外的责任。
但是,沈淮的条件也是明确的,就是市锻压厂所谓的“生产经营改善方案”要得到梅钢的认可,或者说同意让梅钢插手市锻压厂的经营。
市锻压厂作为市属国营厂,业务上归市计委管理,赵益成本人的使用任命,甚至要通过市委组织部。
田家庚到淮海省后,就推动国营厂及集体企业的改制工作。东华市也把包括市锻压厂、市钢厂在内的一批国营厂先拿出来进行改制工作。
沈淮嘴里说是要插手生产经营改善方案,说到底实际上就是要插手市锻压厂的企业改制——这本该是由市计委直接负责,受梁小林工作分管——换作别人,梁小林早就变了脸色,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到东华后就一直都气势凌人的沈淮。
沈淮的话也明确,要是梁小林不能接受他的方案,他拍拍屁股就走,就当今天晚上没有来过。
看着熊文斌在那里玩烟盒,沈淮伸手过去拿过来,笑道:“到东华后,还是金叶烟抽得带劲,中华、熊猫什么的,太软了……”
“那是你烟瘾重。”熊文斌笑着说,又将一边的火柴盒递给沈淮。
沈淮取烟点上,又把烟跟火柴盒递给苏恺闻,说道:“你也来根?”
苏恺闻的心里恨不得把烟跟火柴盒砸沈淮脸上去,他上午还信心十足的过来主导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而到这一刻,压根儿就彻底给边缘化了,看着梁小林眼珠子打转,满脸迟疑,却没有要跟他商量一下的意思……
沈淮明着是客气递烟给他,又何尝不是提醒他,他还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游戏。
梁小林犹豫了一下,他也不能就这么让沈淮走了,看向市锻压厂厂长赵益成等人,问道:“你们几个,觉得沈区长提的方案怎么样?”
赵益成能感觉到现场气氛比刚才要凝重。
市锻压厂这些年元气大伤,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足,今天也给苏恺闻、马波、梁小林等人骂得跟孙子一样,赵益成也没有办法拿捏姿态,所谓国营厂也不是一个空壳身份而已——赵益成上午跟苏恺闻发狠,说撤了他的职也无谓,倒不是纯粹耍无赖,而是看不到前路有太多希望,心里也是很有些沮丧。
赵益成蹙着眉头,想了一阵,问沈淮:
“沈区长的话,你话里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说到具体的改变,我想问一下,市锻压厂究竟要往哪方面改变,要怎么改变,才可能叫债权人对我们重新有信心?”
“我这点水平,也就能说个大概,”沈淮见赵益成问到关键点子上来,抽着烟笑道,“空头许诺是换不来什么信任的,一定要有实际行动,就是定期归还部分债务。为了不影响市锻压厂的正常生产运营,整个债务的归还周期会比较长,要叫债权人对市锻压厂维持长时间的信心,最好的方式不过于积极的引导债权人参与企业经营的持续改善过程中,积极的听取债权人的意见。债权人数太多,可以叫他们选三五个代表出来。只要市里及市锻压厂有这方面的诚意,我想还是能获得信任的。另外,跟市锻压厂有债务纠葛的债权人,也跟市锻压厂有业务上的往来,彼此的信任能建立起来,我想对市锻压厂尽快走出经营困境,也是有很大好处的。但说到具体要怎么改,梁小林、熊秘书长,都是搞经济的行家,赵厂长,你应该向他们请教……”
虽然国内并没有什么企业破产或债权人组织方面的法规跟先例,但是相关的概念,梁小林还是知道的。沈淮表面上没有说具体的改制方案,但直接提出要把债权人联合起来,参与企业改制及监督经营,这本身就是对现有制度的突破。
要是梅钢仅仅持有市锻压厂一百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