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就能扎出这样严整的大寨,可见他们是有人才的!这朱逆,不可轻视!”
山上的大寨其实是那个何家少爷何政隆的手笔,这胖子虽然是秀才功名,但是对科举并没什么兴趣。这胖子是个商人,专门营建各种工程,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包工头!广州城内外的建筑业非常繁荣,生意很好做,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靠科举做官了发家致富,当然更没想过要造反!考个秀才不过是求个功名做保护伞,让官府小吏少找些麻烦罢了。而这一次同他一起被裹挟上白云山的,还有他手下的一些工匠,有这些人在,修建一个大营当然没有什么难度了。
“这个匪居然也学官军扎起硬寨来了!”皱了皱眉,赛尚阿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这该不会是朱逆的诡计吧?使白云山之匪结寨坚守,吸引官军主力,他自己潜赴广西,打出拜上帝教的招牌聚集教匪,趁我不备先取广西为巢穴……”
僧格林沁闻言喟叹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苦笑说道:“赛制台,您啊,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手上能战的兵就这几万,已经在琼州府、雷州府布了两标精兵,要再分兵去广西,这仗没法打了。”
“广西丢了也不管?”
“不管!”僧格林沁一挥手,“朝廷又不只有咱们这支兵,皇上得到急报一定会从湖广、云贵、四川调兵去广西的,咱们只管打好广东的仗就行。”
广西的教匪并不是白莲教,而是新冒出来的拜上帝教。但是要说僧格林沁真不担心广西那是自欺欺人,不过他也知道,他手里就这么点儿兵,顾头顾不了尾,广西毕竟不如广东要紧,真要丢的话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是这广东却不容有失,朝廷每年在广东的正项税银加关税,就有不下700万两,抵好些个广西呢!
就在赛尚阿和僧格林沁说话的时候,清军的已经摆好战阵了。也不是什么复杂的阵,从外表上看就是两个长方形的方阵。大炮放列在最前面,其次是鸟枪、抬枪,再次是大刀长矛等冷兵器,最后是骑兵。
之所以是两个方阵,主要是清军出动的部队是分八旗和绿营的。绿营在前当炮灰,八旗在后面震慑。不过八旗兵的炮兵也拉到了最前方,都是9磅和12磅的洋炮,炮手也是由法国教官训练的,技术比绿营的炮手要强不少。
除了大炮,绿营和八旗的衣甲也是不一样的。八旗是穿着棉甲上战场的,正黄、镶黄、正红、镶红、正蓝、镶蓝、正白、镶白八种不同的衣甲分列,看上去就衣甲鲜明,很有点精锐之师的样子。他们手里的武器也都是很不错的,大约5成以上的士兵配了洋枪,剩下的则是长枪手、刀牌手和骑兵。洋枪还都是配刺刀的,现在全都插上了枪口,阳光下面闪着寒光,瞅着就够吓人的。
不过真的要凑近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部分八旗兵是老老少少的,小的才十二三岁,老的已经快六十了!原来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广州八旗新军了。这个时代八旗的人口数量当然是国家机密了,都说有几十万天兵,想来应该是很多的。但事实上旗人的数字并不多,大约只有一百五六十万上下(朱济世不大懂历史,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八旗究竟有多少人),主要集中在北京、关外和蒙古草原。在南方的旗人并不多,如果广州八旗,成丁的拢共就6000,全都给编进八旗新军了。这种军队,真的只能远远的震慑一下敌人,靠近了肯定唬不住人。
而绿营兵则是穿绿色的号挂的部队,都是破破烂烂的,看着就像是乌合之众!武器也破,除了一小部分属两广总督提标的绿营兵手里有洋枪之外,全都是鸟枪、抬枪、长枪、刀牌等“国产装备”。不过这个绿营的“国产装备”都是质量很差的,特别是各种火器非常容易炸膛,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危险!使用鸟枪、抬枪、火炮的时候基本上没人敢加足火药。
除了武器装备差一大截,绿营兵的军饷也比八旗差不少。绿营的一个正战兵在和平时期,一个月的军饷不过二两多银子。还得扣除军装和部分训练和装备费用,所剩自然是不够养家糊口,所以绿营兵平时都不怎么训练,有那工夫不如另找份能糊口的事儿做。
不过一旦打起仗来,绿营兵的军饷可就翻着倍往上涨了,大约一个战兵可以拿到六两银子一个月,而且还有各种名目的犒赏。比如开拔前先要给一笔犒赏,出队见仗之前又要给赏号,还要事先讲明,打了胜仗,一个兵给多少赏钱。这样才出队打仗。打完之后,还要验伤给赏……总之,要绿营兵出队打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深刻体现了打仗就是打钱的真理!所以清朝几次大规模使用绿营兵打的几场大仗都是花钱如流水的。
但是近来同济世军打得两仗倒花费不多。不是因为满清绿营的大兵不爱钱了,而是因为大屿山之战是有去无回!好几千人全灭,而且还有117个汉官附逆,自然没有人找道光皇帝要银子了,连抚恤银子也一并省了。至于澎湖海战倒是有活着回来的,不过也折损了近半,而且还爆出了施得高率部附逆偷袭澎湖的事件,龙颜大怒,参战的福建水师汉官人人自危,所以也没人敢找上面报销军费了。除了18个旗人,其余战死的绿营兵当然也只能白死了。
可这两场“死了白死”的大阵仗,却严重打击了广东绿营的士气。既然朝廷是会赖账的,大家伙儿还打个什么劲儿?真打死了算谁的?
“祥军门,第一阵就由赛制台的督标来打吧!”
僧格林沁淡淡地下达了命令,接着转向傅方:“开始吧!”
傅方兴奋地搓着手掌,高声喊了起来:“传令,炮队开炮!”
“清兵要开炮了,让大家伙儿避炮。”
白云山大寨上,瞧着清军的炮兵开始装填火药炮弹,郑洪立即下达了部队避炮的命令。说起来真的让人难以置信,郑洪这个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的野路子军官,却无师自通的在同清军的几次交锋中,总结出了一套“阵地战”的经验。就是挖战壕,修硬寨,而且还把步兵置于壕沟当中避炮——谁让他没有炮兵呢?只能想尽办法避炮了。而让步兵躲进壕沟,肯定比修胸墙更安全。
郑洪和陆思元这个时候也早就进了壕沟,就露出个脑袋和两只举着望远镜的手在张望,就见清军炮兵阵地上,一团团白烟升腾而起,然后才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声,好像是闷雷滚动一般。
几乎在同时,不远处的几个拒马鹿砦就轰然华为碎片,带着泥土碎石四处飞溅,身后的营寨栅栏也哗啦破开一个大洞,木片碎屑好像雨点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
白云山血战的序幕拉开了!
第230章 清军就怕肉搏
“使劲儿打嘿!把这些儿逆明反贼都打死了,一个也别留!”
清军炮兵阵地上,督战的傅方傅大侍卫高声叫喊着。
僧格林沁身边的赛尚阿见着了头一轮炮击的气势,心中也大松口气,这样的火力,莫说是逆明反贼,就是京旗禁军的精锐也扛不住,看来皇上练八旗新军的路子还是圣名的。
隆隆炮轰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也就就快四个钟点,清军炮兵阵地上已经被浓浓的烟尘罩住,一里半外的白云山大寨的木栅营墙全都被打得残破不堪,壕沟外的据马鹿砦也都被实心铁弹砸得东倒西歪。
广州八旗新军的炮队是有法国教官的,测距瞄准都有法国教官负责,八旗炮兵不过是装药填弹点火罢了。用得又是能装十成火药的法兰西大炮,因而炮击的准确度是极高的。
他们旁边的绿营炮兵就不行了,虽然他们现在使用的大炮都是鸦片战争前后由林则徐、关天培、耆英等人严格督造的,而且是照着欧洲的12磅大炮仿造的,连炮架都和八旗兵的法国造12磅大炮一模一样,质量虽然稍有不如,但也不存在太大的差距。可就是……
“这绿营真是荒废太久了,一样的大炮怎么就打不好呢?一点准头没有,打得也慢。”
僧格林沁眯起了眼睛,脸上浮出了轻蔑的表情,赛尚阿也点头,看来广东绿营真是懒得不像话了。
“江山到底不是他们汉人的,他们不过是拿钱干活,还不好好干,活该一辈子当奴才!”
附和僧格林沁的是白斯文,他是洋务帮办大臣,本来管不着军务的。不过八旗新军的武器是他从洋人哪儿买的,法国教官也是他张罗着请来的,所以就有个赞襄军务的差事。其实就是个挂个名,有功劳的时候分润一二,要是打败了也没什么责任,不来前线也没关系。不过白斯文是满清的大忠良,放心不下白云山这里的战事,就屁颠屁颠从九龙过来了。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发往军前效力的曾国藩,侍郎衔没有了,现在就是一个道员衔,而且还没有正经的差事,不过对满清的赤胆忠心还是没变。
“绿营是不堪用了,该遣散了另组新军才好。”
曾国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盯紧了正凝眉遥望前线的僧格林沁。
“另组新军?怎么个组法?”赛尚阿却接过问题。
“该以旗人和儒生为将佐,招募朴实农民为营勇,任法兰西洋将为顾问,装备洋枪洋炮,朝夕训练……”
“朴实农民能打?”僧格林沁一脸的不屑。要是草原上的蒙古牧民也就罢了,成吉思汗的子孙,说不能打都没有人相信。可是汉人农民素来赢弱,又不习兵事,当个团勇维持一下地方也就算了,真的要组成经制之军恐怕还不如绿营!
“能不能打,待会儿就知道了。”曾国藩的话中也夹着枪棒呢!朴实农民就在白云山上,待会儿看看是他们能打,还是你的八旗、绿营兵能打!
“传令,停止炮轰,擂鼓,步队进攻!”僧格林沁好像没有听见曾国藩的话,只是一挥手便下令进攻了。
……
“炮不打了?”
“清兵要进攻了!”郑洪拍了拍身边的陆思元,笑着说,“这仗要是打好了,这份功劳就够你我吃一辈子了!”
“清兵很多啊……”
陆思元刚要往下说,从白云山下就传来了如潮的呼喊声,接着就是一面面各种式样的旗号从硝烟中招展而出,今天是个晴好无风的日子,所以刚才从炮口中散发出的硝烟还没有散开,大队大队的清兵就好似从云雾当中冲出来的。
“清兵冲上来了!咱们也冲吧,居高临下,一鼓作气!”
见着清军潮涌而来,韦绍光也振奋了起来,他现在是大明锦衣卫佥事,很大的官儿了,总要立点功劳才能对得起朱皇爷吧?
“绍光,你和黄麒英、铁桥三各带一营冲锋,只能冲一阵……打完就退回来,不能恋战,知道了吗?”
“得令!”
韦绍光从身边一个小兵手里接过一把五尺多长朴刀,刀刃是用上好的兰芳行的坩埚钢打造,磨得雪亮,看着都渗人。和他一起接令的还有两条好汉,都是江湖卖艺出身,后来在广州开馆授徒,当然也是洪家兄弟。白云山起事后带着弟子上山投靠,都封了一营之长。
“三元里的弟兄们!跟清狗子拼了,冲啊!!!”
韦绍光咆哮着,带着几个徒弟或者是亲兵,当先就跃出壕沟往山下冲去,他指挥的三营肉搏兵也嚎叫着开始冲锋。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清一色五尺多的长枪,这些人都是三元里的农民,勇气尚可,武功是不行的,所以韦绍光就给他们配了长枪,打起来只管蒙头冲锋就行了。
“军、军门,贼匪冲锋啦!”
正领着戈什哈在督战的祥麟听到戈什哈的报告,往前望去,脸色顿时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