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男人又问,墨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专注地像个猎人的眼神。
“……我的隐私权。”顾小夕转过脸,不去看那双眼睛。
“我猜猜?”魏笑语发出轻轻的笑声。
顾小夕转回头,用古怪的表情看着他:“我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魏笑语靠在垫子上,开口说:“你总是有些缺乏表情,我觉得一个孩子不能总这样,你知道,捉摸不透的小孩很不讨喜。”
“那可真是太好了,”顾小夕迅速说。
魏笑语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你知道吗,你看上去很冷漠,很让人捉摸不透,拒人千里之外,似乎充满一种神秘感……”魏笑语忽然一翻身将正准备起来换衣服的顾小夕压在身下。
那双黑色的眼睛还是一片沉寂,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又或者是融合了五彩斑斓后的黑色。魏笑语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却觉得你非常的坦率。”
顾小夕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魏笑语墨蓝色的眼睛。
“你活的很率直,不喜欢的就拒绝,喜欢的就亲近,觉得好的就要,不好的不要。有人会觉得你隐藏的太深,可是我却觉得你很率直,我很喜欢。”魏笑语压在顾小夕的身上温和地说。
魏笑语说的话是连顾小夕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他并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大部分时候,他总是想自己千万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太虚伪,纸醉金迷,所有的钱都是炫耀的资本,似乎对自己来说,虚荣就是生活的全部。
而在现在,他一直在拒绝诱惑,想活的和以前不再一样。也许那并不称为坦率,也许自己只是想过另一种生活。
不太累,不太虚荣,不需要以别人为主,不需要有太多的钱。
只是想有一份自己的职业而已。
“小夕?”魏笑语的手指伸过来抚摸他的睫毛。
顾小夕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哭了。”魏笑语说,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眼角,眼泪在皮肤上划出淡淡的痕迹。
魏笑语说:“我在你这样的年纪才不会多愁善感。”
顾小夕将身上的男人推开:“我只是被你压的喘不过气来了而已,我肩膀上还有伤。”
魏笑语挑挑眉。
顾小夕掀开被子准备起来,魏笑语坐在床上看他:“今天准备做什么去?”
“我去看阿姨。”顾小夕轻轻地说。
“我让人送你去。”魏笑语说。
顾小夕伸了个懒腰:“用不着,我自己去。”
“你擅长拒绝别人,而且很直接,”魏笑语不满地说,墨蓝色的眼睛瞪着顾小夕。
顾小夕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好意太少。”
是的,这个世界上的好意太少,所以顾小夕要拒绝那些大多数的好意。
当然,他之前想过也许自己的迎合可以在一段时间以后让魏笑语失去兴趣。
但是刚才魏笑语的话又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过去彻底不同,包括那些手段。
虽然说魏笑语是个麻烦,但是比起很久没见的阿姨来说,显然去探望一下阿姨更重要。
第十三章
按照顾小夕的工资存两三个月,付个首付也能买辆车了。
顾小夕抓着公交车的扶手一边计算着。买了车也方便他跑来跑去,一会要去看母亲,一会要去看阿姨,车费倒不算贵,就是转车转来转去太费时间。
吃住都可以算魏笑语的,那么剩下的工资用来还车贷,车子的开销,以及各种支出够是够了,但是加上母亲每个月的医疗费就不够了。
想到这里,顾小夕真是后悔,以前就想着花天酒地,不知道存钱,自己存款为零,再说存在医院里的钱也很少……
真是前世造孽……
下了公交车以后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以前住的地方。
房间里依然没有人。
顾小夕把唯一的窗户上,被阳光晒地发白的深蓝色窗帘解下来,从背包里翻出浅蓝色的窗帘挂了上去。
满意地看着漂亮的浅蓝色窗帘,在日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晕。
像上次一样,他把牛奶鸡蛋什么的放进了冰箱,小小的冰箱一下就满了。
顾小夕拿着菜慢腾腾地走到走廊上的厨房里去做饭。
今天是周末,阿姨不加班。
房间虽小,有些角落还是积满了灰尘——这当然不是阿姨太懒,实在是没有时间。
以前顾小夕在家的时候都是顾小夕打扫的。
虽然重生了之后,阿姨皱着眉头说,做出来的饭菜和以前不太一样,不过并没有被阿姨放在心上。
顾小夕在整理墙角的大一堆报纸,这些大多是以前他读书的时候留下的英语周报什么的,在翻到其中一份报纸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那是他被魏笑语撞了一个月前的报纸。
上面整版的都是描述一场车祸。
“富家公子深夜飙车,撞死无辜路人。”
报纸上的图片是一张警察正在处理现场的近照。这篇报道详细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并没有指出肇事者是谁。报道甚至用简图让读者能更明白当时的情况。
死者是年仅二十八岁的青年,名字是叶秋生。
顾小夕紧紧攥着那张报纸,看到曾经那么熟悉的名字,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张报纸自然不是偶尔出现在这里的,他出院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来了当地的报纸,想到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报纸的消息并不全面,在这一期以后,报纸就不再报导这件事情,舆论的力量完全被压了下去。
顾小夕把报纸轻轻地放下,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
看到报纸的那一瞬间,心脏是一种异样的疼痛。那是一张描述自己死亡事实报纸,仿佛在提醒他现在的重生是多么不可思议。
他的心一直跳着,谁能发现在他的年轻的身体里是一个曾经死去的灵魂!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无法找到呼吸。
是的,他可以淡然面对曾经发生的事情,他以为他可以。有人说死亡是一种解脱,那么他就是解脱了。从以前的身份里,从以前的那些尴尬的关系里解脱了,他现在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已经单纯的背景和身份,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经历。
但是看到的那一瞬间竟然是无比的愤怒。
也许对叶秋生来说,因祸得福,摆脱了从前的种种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总该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总该有人为这场死亡付出代价。
顾小夕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死亡的愤怒,生命的陨落,那种痛苦一直抵达灵魂深处。顾小夕的事情他管不了,但是自己的死亡让他感到一种愤怒。
他的性格可以冷淡,可以漠视,但是这种直接的情绪反应却没有办法漠视。
他深深地呼吸,然后从椅子上起来,将报纸一起叠起来,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打扫。
夕阳洒进房间里,顾小夕忽然感到那一切那么不真实。
仿佛他上一眼还看到灯红酒绿的街道,下一秒就是间小小的房子。夕阳落在浅蓝色的窗帘上,是异样的静谧。
顾小夕走到窗边,趴在窗台上。
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这里还是那么拥挤和颓败,一个生活简陋的贫民区。
从他出院以后,顾小夕经常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一片建筑群,灰色的电线将它无序地分割,肮脏的里弄蜿蜒蔓延。
他以为这种生活会难以忍耐,可是比想象的简单很多。
原来过去的生活那么累,原来自己以前活的那么虚伪,原来自己活得那么虚伪还要装作很快乐。
而贫穷,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暮色下,他看到阿姨的身影。
以前阿姨回家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抬头看一下窗户,顾小夕总会在那里等他。
虽然顾小夕离开了那么久,但是阿姨还是保留着那个习惯。
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顾小夕,然后兴冲冲地回到了家里。
晚上是顾小夕做的晚餐,只够两个人吃,也是一些家常菜。反正阿姨平时都是在厂里吃的。
阿姨只是念着以后东西不要买,钱自己留着,城里消费大,物价高,如果有多的钱就存起来之类
的话。顾小夕笑着答应,一边整理餐桌。
吃晚饭一起看电视,然后顾小夕赶在最后一班车前回了酒吧。
顾小夕刚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魏笑语已经回来了。
“晚上好。”魏笑语把顾小夕拉过来搂到怀里,低头亲吻他的颈项,沐浴液的香味让人的精神放松。
“喂喂!”顾小夕推开他,“你欲求不满啊。”
魏笑语很诚实地点点头。
顾小夕白了他一眼去客厅看电视。
“今天去看阿姨了吗?”魏笑语跟在后面也进了客厅。
“嗯。”顾小夕应了一声,打开了电视。
“阿姨还好吗?”魏笑语走到吧台旁边给顾小夕倒了杯百利甜,递给他。
顾小夕看了他一眼,接过杯子,轻轻地摇晃一下,杯子里发出冰块轻微撞击的声音:“冰块放多了。”
“多了吗?”魏笑语蹭过来好奇地看着杯子,“我觉得差不多啊。”
顾小夕笑了一下,继续看电视,手里的杯子轻轻摇晃着,冰块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
“小夕,给我调杯酒吧?”魏笑语笑嘻嘻地说。
顾小夕看了他一眼:“抱歉,我还没上班,我现在在病假中。”
“非得这么小气吗?”魏笑语叹了一口气,“好歹我也是你老板呀。”
顾小夕转头看魏笑语,俊美的脸,和混血儿特有的墨蓝色眼睛。
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自己,魏笑语是第一个。
“时薪三倍。”顾小夕放下杯子说。
魏笑语连忙点头,顾小夕站起来朝他看一眼:“现在开始算时间。”
“好。”带着宠溺的声音很温柔。
“酒量好吗?”顾小夕轻轻地问。
“一般。”
“有想点的酒吗?”
“Bloody Caesar。”魏笑语支着下巴说,“我听说在美国和加拿大,Bloody Caesar血腥凯撒是评价一个好的调酒师的标准。”
顾小夕转身去木格酒柜上选酒:“讨厌伏特加吗?”
“不算讨厌。”魏笑语在后面说。
顾小夕在伏尔加的架子上选了Persovka,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番茄榨汁。
虽说是在房间内的吧台,东西和酒吧里相比倒是一样不缺。
顾小夕在旁边的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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