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笑语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去纠缠顾小夕。
他听见水声,知道顾小夕正在清洗杯子,这个孩子一向爱干净。
事实上,魏笑语的感情经历并不顺利。
也许他拥有一切让女人动心的条件,那也只是外在而已。在那次遭人欺骗感情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魏笑语都对那些像空气一样贴过来的女人抱有敌意。当然,这种敌意在他更成熟以后就完全消失了。
一个男人足以让女人心动并不是坏事,反而更能满足男人的自尊心,关键是,这个男人清楚地看到这些女人要的是什么。
不是没有对他心动的人,男人或者女人,为他寻死觅活的也有,但是他不喜欢。
找一个能为之付出感情的人很难。魏笑语有次在夜语喝酒,在扶手上看着那些在音乐下狂欢的男男女女,他忽然想,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会怎么样。
他问魏七,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的深情和等待,可是那个人并不爱我。那么就算是身体,我也应该把他留在身边吗?
魏七站在旁边,带着诱惑色彩的灯光从他的眼睛里拂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听了魏笑语的话,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听起来很傻,不是吗?
魏笑语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聪明。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那就应该小心翼翼的。
就像电视里那样,先装成一个普通人接近他,至少不是哪个人都能接受黑道背景的,不是哪个人都不会害怕那种充满血腥味的生活——然后让那个人爱上普通的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一大堆背景和多少的身价。这样的恋爱听起来既珍贵又浪漫,既真实又让人放心。
他为将来遇见心爱的人准备好了一切的计划,至今他的房间里还准备着廉价的房间和一间普通公寓的房子以及一张身份证。
他有时候就会想,先怎么接近,再怎么示好,怎么带着对方过一个廉价又浪漫的圣诞节。
可是在遇见顾小夕的时候,魏笑语想,糟糕,还没开始准备,一切就开始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明明那么深沉和荒芜,平静得如同死水波澜不惊,却又吸引着自己,为了那双黑色眼睛中偶尔的星光和笑意。
它可以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也可以锐利地像一把刀子,甚至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忧伤得让人心疼。可是里面唯独没有深情和爱,就像一个久历生活艰辛的灵魂,对一切漠不关心,溢出偶尔的光芒却让人趋之若鹜。
明明是那么年轻的容貌,却一点也让人轻松不起来。
魏笑语转过身想看顾小夕,可以转身的时候却看到顾小夕拿着骨瓷杯递给他。
他好奇地接过杯子,牛奶的香气弥漫开来。
“牛奶?”魏笑语皱皱眉头,成年以后他就不再喝这个了,上次只是觉得像顾小夕这样的孩子应该喝牛奶而不是酒才对。没想到这次,顾小夕竟然递了杯牛奶给他,“……牛奶味道太淡,我不喜欢。”
“牛奶里倒了些葡萄酒,有安眠的作用,”顾小夕侧过头避开魏笑语的眼神,“你最近睡眠质量似乎不太好,我睡你旁边累的很。”
魏笑语笑着接过杯子,他靠在沙发上,用手包住杯子,牛奶的温度让手暖和起来。他轻轻地喝了一口,牛奶的香气中有淡淡的葡萄酒香。
魏笑语抬起头,落地窗外又飘起来鹅毛大雪——今年倒是比往常冷的多。
魏笑语想,他精心准备的那些恋爱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无论是那把普通公寓的钥匙还是那些廉价的衣服。仿佛一切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地彻底。
他不知道“喜欢”这种心情能维持多长——也许短的就像薄雪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但是他真的是被他吸引了。
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等着自己为之付出所有的等待和深情吗,是不是真的只是身体能留在身边也好?
魏笑语轻轻地将被子放到茶几上,瓷和玻璃相碰,发出轻微又清脆的声音。
“反正都晚了,就这样开始吧。”魏笑语自言自语得说。
“什么?”顾小夕远远地问。
魏笑语转过头,对顾小夕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谢谢。”
顾小夕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客厅,总觉得魏笑语的笑容不怀好意,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又下雪了。
第二十三章
顾小夕站在夜语的吧台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尽管和魏笑语住在一块非常的不错——住的好吃的好,工资奖金补贴还一分没少。
只不过,自从上次顾小夕说过要买房子以后,住房基金这一块居然就不扣了。
虽然顾小夕喜欢不干活白拿钱,但是和魏笑语在一块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那双墨蓝的眼睛,偶尔流露出来的深情下——顾小夕就觉得自己似乎没穿衣服一样尴尬。
上周末魏家的家族聚会顾小夕没有去。在那前一天的晚上,魏笑语还不死心地再问了一次,遭到顾小夕的拒绝以后,他就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第二天魏笑语是带着魏七一起去郊区的魏宅,回来以后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顾小夕知道,魏笑语不会太勉强自己,这是魏笑语做人的态度。
说起来,魏笑语应该也算是什么“黑道太子”,毕竟他是做走私生意的一把手,不过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就是了。
他没有专属黑道的霸气和傲气,也没有目空一切的姿态,跟电视里演出来的黑道太子一点儿也不像。
当然,魏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道家族,那样的黑暗和血腥也许真的足以培养出类似贵族般完美气质的孩子。
比起魏笑语来,倒是那边VIP区的那个客人更像黑道太子。
那位客人已经连摔了十二个酒瓶了。
事实上,敢在夜语这样摔东西的人并不多。
因为这会败掉别的客人的兴致。
旁边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规劝着,那种姿态让顾小夕想到了原来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江莱。
那个年轻又单纯的孩子,长得很漂亮,笑容干净又纯粹。上一次看到他是在司徒尚岚那里,他出售了自己的肾脏,无助地昏睡在床上,周围是一片惨白。
顾小夕站在玻璃前看着的时候,心里是一阵轻轻的抽痛。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愿意为一份感情付出全部。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司徒尚岚站在他的身边,口气是漫不经心的,询问要不要将肾脏还给他。顾小夕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个孩子还很小,只有十几岁,正是如花的年纪。
又是一阵清脆的声音,那边的客人又砸了一个酒瓶,顾小夕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他看到魏七往那边走过去。
魏七给他的感觉太不真实了。永远是自制而温柔的表情,行为永远是谦逊有礼的,就像从那个阴雨绵绵的伦敦走出来的绅士一样。
他的黑发整齐地绑在脑后,西装上找不出一丝不和谐的皱褶。
他走过去,对那位客人柔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他说话一向这样。
那位客人的声音一下低一下高,仿佛在争论什么,而那位客人身后的一批人似乎一副准备开打的样子。
然后顾小夕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老实说,也许一年中也没有过这样的场面。有人会向黑道的魏家挑衅,这听起来真够恐怖的。
直到那位客人带来的一个保镖手里出现了枪,这场谈判才算真正破裂。
其中一个人拿出枪,还没拉开保险,手腕忽然就被魏七抓住,然后一扭,手指自然而然得松开,枪就从他的手上落了下来。
枪落下来,正好落在魏七的手里。
魏七慢条斯理地拉开保险栓,温和英俊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他轻轻地举起枪,枪都漆黑对着那位客人。
客人身后的几个男人的手立刻都摸向腰间,旁边的服务员早就退了开去。
魏七又熟练地关上保险栓,顾小夕在吧台上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他熟悉那种动作,魏七绝对是熟悉枪械如同自己的呼吸,真难以相信,在这样优雅又斯文的表面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凌厉身手。
已经有几个客人在望VIP区那里看了,魏七在那个客人耳边说了几声,把那支枪调了个头还给那个客人。那个客人做了一个手势,便站起来灰溜溜的离开了。
事情处理完以后,魏七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往吧台那里走。
魏七走到顾小夕这边,看到顾小夕在看他,便转身走了过来。
“要喝什么,店长?”顾小夕立刻摆出一副没有在看热闹的表情。
魏笑语在前面的吧凳上坐下来:“白兰地,Neat。”
顾小夕转身在酒架上取下一瓶白兰地,用左手托住瓶底,右手扶住瓶颈,呈45度角,将上面的商标展示给魏七看。
魏七轻轻的点点头,顾小夕才开瓶,将白兰地倒入魏七面前的杯子。
魏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轻轻地说:“我喜欢奥吉尔。”
顾小夕笑了笑:“很多人都喜欢法国的白兰地。”
魏七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调酒?”
“……呃,读书的时候,看过一些书,然后在家里尝试了一下……”顾小夕言辞含糊地将酒瓶放在一边。
魏七面前的酒杯里的“三星”奥吉尔白兰地散发出浓郁的橡木香味。
顾小夕有段时间也挺喜欢这个牌子的法国白兰地,因为法国对白兰地的要求一向严格,更因为在酒瓶商标上的那句话“The Oldest House in Cognac。”——意为“这是科涅克老店”,悠久的历史让白兰地的味道更加香醇。当然Bisquit(百事吉)也不错。
*****************
魏七看了顾小夕一眼,轻轻地说:“我找不出你的一点儿毛病。”
“那是好事?”顾小夕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擦拭着吧台。
“当然,毕竟你现在还活着。”魏七的眼睛盯着顾小夕。
在酒吧各种灯光的照耀下,那双眼睛依然显现出一种沉寂的黑色,仿佛繁华落尽后的悲悯,不带一丝色彩。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白皙而柔软,一看就泄了年纪的底——一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孩子。
“我活着是因为魏家没查到我的资料有哪儿不对?”顾小夕继续问。
“不,”魏七笑了笑,笑容温和而谦逊,“是因为语少爷。魏老爷不会让任何不安全的因素留在语少爷身边。”
“现在我是安全因素了?”顾小夕觉得有些惊讶,然后黑色的眼睛中的注意力终于落在魏七身上了,“我活着是因为,魏家的老爷子对我放心?”
“是对我放心。”魏七笑了笑,语气就像在下午茶上谈论今天的天气,“我在语少爷身边,会为他排除一切危险。”
“原来魏笑语是温室里的花朵。”顾小夕耸耸肩膀。
魏七愣了愣,忽然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说:“好了,帮我把这瓶存起来吧。”
“乐意效劳。”顾小夕对他露出了营业性的笑容。等魏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