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宏成意外地看到蓝珊把一瓶威龙93干红和开酒工具放上餐桌:“看把我忙的,你也不能不劳而获呵。”
“行行行……”宏成一迭声地答应,巴结地去开瓶塞。开了酒后,他先给她斟满一杯,再给自己斟满了。“想不到你还家藏美酒。”
蓝珊笑而不答,向宏成举起了杯:“来,为重逢干杯!”
宏成狐疑地看着蓝珊的杯子问:“喝完?”
“我随意。你也随意。”
“我可以随意,你敬酒可是要全心全意的。”宏成半开玩笑。
“我不管,我说随意就随意。”说着,蓝珊就拿杯与宏成手中的酒杯一碰,先自己喝了一口。
宏成也喝了一口,喝完指着自己的酒杯说:“你看,我喝的是你的三倍。”
“还跟人家比酒量,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蓝珊的腔调里已掺进了几分撒娇味。
“是啊,是啊,好男不跟女斗。”
蓝珊手中的筷子敲着桌面:“喂喂,你还有没有点绅士风度?”
……
就这样嘻嘻哈哈地聊着、吃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瓶红酒喝完了。
两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互相定定地对望着,有一种兴奋奇妙的感觉。
蓝珊双肘支在桌上、双手托脸,像小孩似地看着宏成问:“还要不要再喝点?”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的吗?”宏成好奇地问。
“何以见得?”蓝珊反问。
“那次在‘金陵人’,你不是吝啬得只给我点了一瓶啤酒,而你也只喝茶?”
“那时人家还只是跟你第一次见面嘛。后来,在‘多来米’人家不是也陪你喝了嘛。”蓝珊红着脸说。
“噢,”稍有点兴奋,宏成也就不客气了,认真地说:“那就再来一瓶。”
蓝珊格格地笑了:“真是个酒鬼!不过,今晚不给你喝了。”
“为什么?”
“怕你撒酒疯!”蓝珊说完,又是一阵格格的笑声。
宏成自觉不好意思,也跟着傻傻地笑了。
随意地聊着。不期然地,宏成打出一个呵欠。
“看你一副疲倦样,开了几天会像是进了一回炼狱似的。”
“那还不是因为……”宏成看着蓝珊,把后半句打住了。
“因为什么?”
宏成脸红着坦白:“那还不是因为老想着该不该去看你!”
“少来!”蓝珊心里甜着,却一撇嘴,嗔怪道:“到镇江了,事先都不给我打个招呼!”
宏成正欲答话,不料又一个长长的呵欠冲口而出。
“我看你也真累了,”蓝珊朝盥洗室努努嘴:“去洗洗吧,早点休息。”
“等会回宾馆再洗吧。”
“回宾馆?既来之则安之,家里房间空着呢。”
“……”宏成一脸惊讶地看着蓝珊,答不上话了。
蓝珊躲开了宏成的目光,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我去给你收拾一下。如果你要向我交房租,我也不会反对的。”
宏成睡在蓝珊卧室隔壁的房间里。虽然刚才还呵欠连连,但一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此时此地,他对自己的此情此境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太不可思议了!几个小时之前在火车上,因为没有蓝珊的回信,他还以为这次南京之行是一次错误的行程,而现在竟已住进了她的家里,躺在了仅与她一墙之隔的床上。
在此之前,宏成不知道蓝珊是单身。在跨入她的家门这一刻,他的直感告诉他这是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单身之家。在他现在所处的房间,也嗅不出一点男人的气息,甚至也缺少女人的气息,这是一间中性的房间,就好像是宾馆里的一间客房——对此,最合适的推理就是:因为一个人居住着这么大的面积,平时她很少进、也很少用这个房间。她为什么是单身?是未婚还是离异?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两年多来,他和她在网上神交颇深,但对世俗的她实在还了解得太浅太浅。
第三章(3)
3
夜不能寐。
暖流在宏成的身体中一涌一涌,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陶醉和向往。这种感觉在南京新联宾馆初见到蓝珊的一刹那间有过,在“金陵人”饭店与她对坐的时候有过,在与她在“多来米”歌厅对唱时也有过。甚至在网上聊天室第一次听她唱《南京之歌》时就有过。也许正是响应着这一种感觉,他才又一次来到南京与她相见。这是一种生命力的召唤!这种感觉在他和蔚韦之间也曾有过,然而却早已久违……
那散落在那座江南城市护城河畔、大宅院里的影影绰绰的童年片断,太多的细节已经记忆不清,但那份温馨、那份情愫,却从未忘怀,就像从阑珊的午夜里醒来听到一支从远处隐隐传来的老歌,虽听不清它的歌词,但那旋律却是那样熟悉难忘、动情于心。尤其是那种突如其来、不期而遇、特殊、启蒙式的身心感受,会永远铭刻在心,伴随一生。
记得那还是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有一次学校举行文艺会演,会演结束后,因为同路,宏成和蔚韦自然而然结伴回家。走进大宅院时,恰逢突然停电,正穿过那黑漆漆的穿堂,她忽然“哎哟”一声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循声转身,往黑乎乎的身后摸去,突然他全身僵硬不能动作了:他摸到了她暖乎乎、湿润的脸,而几乎是同时,她的一双同样是暖乎乎的手贴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刹那间麻酥酥地传遍全身,启蒙了他一种特殊的身体感觉……
读初二的时候,他们的班上转来了一个名叫紫紫的女生。就在那个初夏寂静的黄昏,她不经意间哼唱的一首《南京之歌》,竟会引爆了他对她朦胧而强烈的爱恋之情……然而在第二学期,这个名叫紫紫的女生又随父母工作的变动转学外地,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去向……
到读高一的某一天,因紫紫的不知去向而中断了的少年朦胧而锐利的情感,终于被蔚韦一个处心积虑的主动初吻再次引爆。同龄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熟一步,因而她也总比他主动一步。于是,早已有所铺垫和蓄积的情感一发而不可收,开始了隐秘的早恋……在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里,又是在她的引导下偷吃了禁果。那时节,虽然对早恋和偷吃禁果有一种负罪感,但那又是一段多么快乐的记忆呵!
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头几年,蔚氏家族的产业正进入初创时期,蔚韦在其父亲组建的建筑工程队里当会计。宏成当时被分配在市城乡建设委员会直属的建筑设计院工作。在业余时间里,有时候也利用工作时间,他帮岳父的工程队设计一些工程图纸,作些参谋。那时她也很顾家,很顾及他的感受。婚后生活是甜蜜欢快温馨的。接着,他们有了心爱的儿子,她停职坚持自己养育儿子到周岁,然后叫了个保姆照料,直到上托儿所。儿子周岁的那天晚上,她对他说:她心里有个梦,她要让孩子以后开宝马车,住海景别墅……这时候,岳父的工程队已成气候,改名为蔚氏建筑工程公司。后来,蔚氏建工的产业发展到了省城,她的弟弟当了省城分公司的总经理,由于省城业务开展得不错和整个蔚氏产业的盘子越来越大,急需规范产权制度,她父亲决定把公司股份化。她弟弟得了25%的股份,她当时作为财务主管,只有5%的股份。她的血管里流淌着蔚氏家族不求安分、敢闯敢冒的因子,不甘心于这样安稳地下去,也不服气弟弟的业绩。她向她父亲提出辞去财务主管一职,要求担任上海分公司总经理,要把上海的市场做大。当时的上海分公司还仅是个挂名公司,业务还很少。作为蔚氏建工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父亲,在家族和集团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望,同意了她这个被他称之为“有出息”的请求。她向父亲表示:若干年以后,她在上海的业绩要超越他弟弟在省城的业绩,到时父亲必须给她与弟弟同样的股份。她父亲为掌上明珠的勃勃野心而兴奋,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为她搭配了几个得力助手。
那些年,上海正进入以浦东新区开发为标志的大开发大建设格局。为实现那个梦想,蔚氏家族长袖善舞、不甘人后的遗传潜能在蔚韦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发挥。短短二三年,公司就在上海初步站稳了脚跟,业务有了起色。第三年,也是在她的提议下,蔚氏集团在上海注册组建了蔚氏建筑设计上海研究院,由她自己担任了研究院的董事长,由宏成担任院长兼首席设计师。设计院成立运转不到半年,不擅日常管理和公关交际的个性使他不胜其烦,欲辞院长一职,只愿当一名首席设计师。向她提了好几次。起初,她并不理他这个茬,后来看看实在不行,不由得对他产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无奈之下聘请了一位常务副院长行使全部管理职责。但仍保留他的院长一职,这也有她的心计:到设计院发展到一定的火候,她也要以此向父亲要求相应的股份。
令宏成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蔚氏建工集团在上海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和蔚韦的生活却不知不觉地滑向低谷。
蔚韦在公司里呼风唤雨,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受此浸染,她的脾气也慢慢地变大了,并且自觉不自觉地由公司传染到了家里。开始她还只是对保姆颐指气使,后来对宏成也习惯于居高临下地说话,家里有什么事,她总是先发表观点,你要是不同意,就一直到说服你为止,她总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应该怎样怎样不应该怎样怎样。开始时,他还会就某些不同想法跟她争执一番,但总无济于事。她总是照她的意见去做,听不进他的话。慢慢地,他在家中的话也就越来越少了。不但对家里的事,而且对公司的事、甚至设计院的事,也越来越不上心了,因为实际上也不需他上心,反正只要听她的就是了,再说许多时候也确实是她的意见更高明一些。他开始变得消沉,后来又慢慢习惯了,变得逍遥,反正设计院有她董事长当着,具体事务有常务副院长管着,用不着他多操心,当一个挂名院长也挺不错的。
宏成迷上了摄影,经常和一帮老老少少的发烧友去各地摄影,一出去就是数天、一周,甚至十来天。有一阵子很无聊,他还迷上了上网玩游戏,有时玩起来就是大半夜甚至通宵达旦……他和蔚韦吵过,冷战过,也冷冷热热地反复过,两人终变得越来越陌生,心理距离越来越远。有时候,她会对着他叹一口气,露出对他的不满和无奈。他也有几分自责:他对她的帮助确实太少,甚至没有。他开始怕见到她,也觉得自己矮她一等。
后来,两人分房睡了。分房以后,开始竟有点预想不到的效果: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其实小别也别有风味,分床使双方各得其所,而几天后的同床却为双方增添了点正日渐消退的情趣。但商场如战场,她一天到晚都在寻思着怎样开拓业务,怎样赚钱,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了。床上生活的空间越来越受到商场周旋空间的挤占,最后同床的次数越来越少,于是分床就越来越像是分居。许多次他主动到她的卧室去,但因为在公司太累,经常受到拒绝,或者她只是应付了事,*像是完成一种程式,花费的时间越来越短,质量也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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