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余子杨透过裂开的墙逢看向外面，墙外白雪皑皑，触目都是白色。
雪越下越大，外出找食的傻大个大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食物，余子杨想到这又是一阵轻笑，雪下得这般大，又能找到什么能吃，只能期望人能安全回来吧，或许，还可能带回来一些柴火。
床上传来猫儿似的哼哼声，余子杨回头一望，只见一堆破棉布下伸出一只瘦巴巴的小手，快步上前，掀开棉被，六岁大的小姑娘已经醒来，正扑腾着推掉身上的棉被，看见哥哥过来，就眨眨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余子杨失笑，仔细替她穿上家里那件他娘留下来的唯一一件还没有破洞的肥大棉袄，确定包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透风，才敢把她抱下床。六岁大的小姑娘身上还没有两肉，瘦巴巴的轻得可怕。
余子杨把她抱到火堆旁坐下，火堆的火比刚刚又小了不少，也不知傻大哥能不能在火灭之前回来，若是不能……余子杨抓了抓身上的薄棉袄，陷入沉思。
小姑娘坐在火堆旁，把冰凉的小手和小脚伸出去烤暖和了，然后摸摸肚子，看向她哥哥，见她哥哥正对着火堆发呆，小姑娘有些委屈，轻轻扯了扯她二哥的裤子，瞪大眼睛大声说：“二哥，饿了”。
余子杨恍过神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抱歉地对小姑娘说：“妞妞乖，大哥出去找吃的了，再等等，先喝口水吧。”说着起了火堆上架着的陶锅，倒出一碗烫手的雪水，递给妞妞，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妞妞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虽然很饿了，可她知道家里真的没有吃的了，所以也没哭闹，乖乖接过水来，小口小口抿着。
余子杨摸摸她的头，有些心酸。入冬以来，小姑娘迅速瘦了下，与他刚醒过来时可爱的小胖松鼠的模样已经天差地别。食物不够是个原因，再来就是爹娘的丧生对小姑娘打击太大。
原先慈爱的爷爷奶奶跟着大伯一家一起逃跑，留下一大堆外债，债主找不到人还就只能找已经分了家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家索债。
三天两头带人来打砸抢，把一家老小吓得够呛，尤其余娘子还怀着身子，有好几次被推搡差点摔倒，余家爹爹实在没有办法，又找不到大哥一家，只能替他们先行偿还，可是家里所有的存银加起来都不够，最后还是卖了分家时得的三亩旱地才凑齐银两还所有的债。
可眼看着余娘子又要生了，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连地都只剩下后来才开荒没什么产出的两亩荒地，余家爹爹被逼无奈，只能冒险跟别村的猎户一起上山打猎，刚开始倒打得一些猎物，家里着实欢快了一阵子。
秋天最后一次打猎，带村里的后生上山，教他们手艺，没想到后生不懂事，趁黑熊出去进食，抱了小熊出来，在回村途中被暴怒的黑熊追上，一行十来个人最后只逃出一个稍机灵点的小伙。
接到消息后，余娘子当场晕死过去，夜里难产，随后一尸两命，跟着去了。
余下三子，大儿老实憨厚带着傻气，二儿倒是机灵，但是体弱，还有一小闺女乖巧可爱。因余家爹爹带人上山却没能把人安全带下来得了全村人的埋怨，连带几个孩子也招人唾弃，全村竟无人伸出援手。最后还是村长不忍，出来主持余家夫妻的丧礼，也耗光了家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唯一一点银子。
眼看就要饿死了，二儿机灵，求到村长面前，村长看傻大哥一把力气，给指了条明路，让人上镇子搬货，勤快些也不会饿着。
镇上货商见是个孩子，还泛着傻气，只愿给五个铜板每天，如此哪里够三人每天的吃用，二儿便每天捡了柴火跟大哥到镇上卖，这才堪堪够用。
好景不长，没一个月，本就体弱的二儿被累倒了，无钱请医用药，营养又跟不上，才拖了两天，就一命归西了。与此同时，手术失败陷入昏迷的余子杨睁开了眼，从此这世界再无余家二儿余杨，只有心脏手术失败的二十一世纪大学毕业生余子杨。
余子扬刚醒过来正赶上荒地收获，他没能帮上忙，不是他懒，就他多年垂危患者的经验看来，那种命不久已的感觉太熟悉了，就好像一觉醒来就会在阎王殿报道一样。
那段日子里，小妞妞帮的忙都比他多，最起码还能烧水，还能往家里带枯枝，还能在收完的田里捡别人不要的番薯根回来。
余子扬摸摸妞妞的头发，想起两亩荒地的收成就恨得牙痒痒的，这什么朝代阿，两亩田，种的又是不挑土质的地瓜，结果最后收成竟然只有一百七十斤，还都是又小又多根的小地瓜。
地瓜又不能多吃，吃多了闹心。只能挑一些看起来品相好的跟一些好心的人家换得二十斤苞米，还有在床底下找出来的可能是他爹藏的买酒钱拿出来到镇上买了一麻袋灰扑扑的，最廉价又顶饱的乌糯面。
可即使如此，也在今天全部吃完了。
第2章 白捡的肉
“吱咦”一声，大门被打开，余子杨和妞妞反射性看向房门，静静期望那个老实的身影，时间像是定住了，又像过了好久好久。破旧的双开木门被打开，满身白雪冰渣的人正抱着一捆冻得硬邦邦的木材站在门边，傻傻地笑著。
余子杨心莫名就安了，然后白了他一眼，都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可傻乐的。但是心里却不可置语得松了口气，还好，人安全回来了。看见傻大个没拿吃的，又叹了口气。
罢了，饿一两餐也不会饿死，本来冬天就没什么能吃的。就是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停了才好出去找东西吃，饿急了，树皮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妞妞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又忙倒了一大碗水，余子杨怕她烫到，连忙接过来，递到大哥余树面前。小姑娘对余子杨甜甜一笑，然后对大哥说“大哥喝水”。
余树刚把柴放到地上，又手忙脚乱地接过水来，三两口喝下去，然后扯了扯余子杨“杨杨，你来看看，这个可以吃吗？”说着把他牵到堂屋。
有吃的？？余子杨挑了挑眉，顺着他走出房门，堂屋没烧火堆，冷得像把人冻住一样，拢了拢身上的破棉袄。余子扬眼睛四下瞄瞄，突然，眼前一亮，余树手里拖着一只脚把整只鹿拖到余子杨面前，“我在祖宗山捡到的，已经死了。”盹了盹，他挠挠头，有些沮丧“你说，死了的畜生不能吃，可是我找不到别的东西”。
余子扬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鹿的整只后又腿都断了，看起来像被什么动物咬的，没咬断，应该是鹿逃跑是弄断的，断腿后跑不动才会冻死了。
余子扬脑补了整个过程：鹿悠闲地出来找吃的，被猎人的大狗看到了，大狗来了个偷袭，咬到鹿的大腿，鹿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后腿一蹬，踹掉大狗，飞快逃了，鹿逃生激发潜能，跑得飞快，大狗追不上，只能看它快成闪电地逃了，鹿逃着逃着，腿断了，跑不动了，然后它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被冻僵了，最后被余树当白捡的肉带回来了。
不过，是什么人大雪天还跑出来打猎呢？
或许，没有猎人，只有大狗吧。
管它呢，能吃就行。
想到这个，余子扬对大哥点点头“应该可以吃”。
余树咧嘴一笑，房间里透着门缝看的妞妞倒是欢呼雀跃，“哥哥，哥哥我们今天吃肉吗”？
话音刚落，余子扬明显听到一小两大的咽口水声，小的是妞妞的，大的是余树的，还有一声……余子扬小脸一红，呵呵，不知道是谁的。
同时大家的肚子不一而同的咕噜咕噜响起来了。
想想也是，除了妞妞早起时吃了家里最后一点余粮，他和余树一点都没吃，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鹿是被冻死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冰了，整只鹿硬邦邦的，切都没法切，而且没放血的鹿那口感一定好不到哪去——剁开后还得用冷水泡掉废血。
嘶！想想就觉得工程量好大。
堂屋是待客的地方，在这宰割鹿肉，弄脏了地方很难清洗，而且妞妞在房里能看到，万一吓到小姑娘就不美了。
余子扬让余树把鹿拖到厨房去，烧火把雪水弄温，然后一瓢一瓢浇到鹿身上，给鹿解冻，感觉差不多了后，余子扬让余树把家里砍柴用的柴刀找出来，比画好位置，让余树开剁。
不是他懒不想自己动手，实在是这副小身板，拎得起柴刀但别说剁肉了，就是挥动挥动都觉得吃力。
余子扬让余树把那只被咬断的腿连一大块后臀肉砍下来，把很明显被野兽咬的伤痕砍掉，放到一边。
然后把剩下的肉剁成二十斤左右的大小，方便储存起来，整副的鹿下水也没有扔掉，鹿是饲草动物，内脏并没有那么脏，很容易清洗干净，就是鹿鞭这东西余子扬实在没法收拾，也坚决不会吃，让切下来扔掉了。
鹿头余子扬也不会收拾，但鹿头上的这对角余子杨绝对不会放过。——鹿角可是味名贵药材来着，好像叫鹿茸。不过鹿茸都是切片用的，这枯枝样的鹿角怎么切片？不管了，先整副取下来再说。
处理好鹿的全身，把不要的部分拿稻草捆好，放到一边，一会远远扔了。
余子扬切了几小块鹿肉放到水里泡掉废血，然后拿一块肥一些的切薄，插上树枝放房间的火堆上烤，剩下的切丁，迅速爆炒了盘鹿丁肉出来。
烤的肉撒上点盐就喷香，但余子扬和妞妞的牙口显然消受不了那烤硬了鹿肉，只能边咬牙切齿咬炒熟的鹿肉，边看余树一口一片吃得欢快。
其实，鹿的废血没泡干净，吃起来口感也不是特别好，而且光吃肉没几口就腻了。
不过可能是太久没吃肉了，三人根本就不想停口。以致于当天晚上三人都拉稀了，肚子里太久没有油水，又猛地吃下那么多肉食，没有死在茅房算他们好运。
好在雪已经停了。
妞妞还好，没吃下太多，又是在厢房用的恭桶。余子扬这对难兄难弟就可怜了，又冷，又难受，每每刚站起来又马上要蹲下去，恨不得实在茅房，用掉的厚树叶都有一大叠。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上厕所不仅用石子竹片刮，北方靠山近的人们都是用一种很厚的树叶晒干储存起来，因为叶子比较厚，而且上边有绒毛，用的时候湿水，擦得很干净。
第3章
第二天一早，余子扬看着那块硬邦邦的鹿肉顿时头疼了起来，经过昨天晚上，现在他一看到肉就反射性抱住肚子。
若是当成肉菜，那肯定是百吃不厌的，但若是但主食的话，谁受得了啊。
实在不想一大早吃那么油腻，余子扬索性把菜刀一放，叫上余树把昨天事先留起来的那节后退肉带上，让妞妞在家看着，然后兄弟二人踏着雪地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红山村是个杂姓村，因靠近的山远远看去有一小块是红色的，因此命名红山村。村里良田不多，大部分是山石和树根奇多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