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底“哇”的一声啼哭,才发现是个娃娃。赶紧拿了烛台去照有没有误伤他,结果那球状蜡烛是活的,骨碌碌眼看就要砸到娃娃脸上。纳兰德性心想这不是贾环对贾宝玉干的坏事嘛,要毁容了,赶紧扔了烛台去接蜡烛,嘴巴里叫唤着“烫烫烫”倒了几次手,才发现这玩意儿是冷光,没温度。
娃娃看着他手忙脚乱,哭着哭着倒被逗笑了。
“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你哪里都不许去。”风潇一脚把他勾上床,另一脚横在床栏上。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阶下囚。”
“来真的?”
“不然呢?”
“这真不是一场……梦?”
风潇不再理他,捏过他的脸,用拇指从左到右狠狠擦过嘴唇,纳兰德性这才觉出疼来。风潇把拇指上的红色点在他额头上,他舔了一下嘴唇,又腥又咸,而且……“哎老子的牙是不是磕掉了。”摸了摸感觉不对,“怎么这么大?有镜子没?”
风潇抬起手掌,掌心就是一面镜子。
“这头发不错……卧槽,怎么有颗獠牙?!”
“将就用吧,那天在流沙里摸错了一块骨头。估计是化石,在你们那边很值钱的。”
“流沙?”
“记得那天的情形吗?”
纳兰德性摇头。
“那,你从那边世界死去以后,最初阶段的感觉呢?”
“一个类似人体内腔的密闭结构,不是阴/道就是子宫……”
“或者心脏?”
“也有可能。不过心脏不好进出吧……”
风潇又懒得理他了,一伸手把桌子吸了过来,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小混沌,是几瞬以前厨令按吩咐送进来的“午夜早餐”。
纳兰德性感动极了,说:“能先拉个晨屎吗?”
风潇于是推开桌子,用脚后跟点了床沿一个隐形按钮,只见巨大的床榻边缘出现了一个洞口,从洞口看进去可见逐级向下延伸的台阶,一级一级连成方形螺旋圈,最后通往中心的一个卫生间。因为床板是类似冰块的透明物,所以内嵌式卫生间也是一览无遗的。
风潇往纳兰德性手腕上套了一根若隐若现的锁链,另一端牵在自己手里,说:“去吧,在我视线范围内。”
“……”是可忍屎不可忍,先拉了再说。
坐便器的形状完美贴合臀部,十分符合人体力学,酣畅淋漓拉到半场,才有空抬头,看到风潇侧卧在床板上观察自己的脸,神情十分专注,目光透过“玻璃”显得更加深邃,身周黑黢黢的没什么光亮,吓人一跳。
“没睡?”
“嗯。”
“没睡的话,我边拉边问你几个问题。”
“嗯。”
“我他妈真是那什么梦神转世?”
“嗯。”
“也就是你曾经的主人喽?”
“嗯。”
“你和阿姒共同的主人?”
“嗯。”
“她接近我是为了保护我?”
“嗯。”
“那你呢?”
“我?”
“这么说吧,‘第一千个神农氏之魂’是假的?”
“嗯。”
“你起初并不知道?”
“嗯。”
“也不知道我的身世?”
“嗯。”
“我才是你们兵主大人派你们去那边世界寻找的真正目标对吗?玄臾和你都是为我而去?”
“嗯。”
“他找我来,是为了拯救你们世界?这办法初步拟定为,杀死我以摧毁那个汲取你们灵力的时空,因为我是那时空的创造者对吗?”
“嗯。”
“可那将付出一世界生命的代价。”
“嗯。”
纳兰德性沉默了会儿:“找到我,为你取得兵主之位了吗?”
“还差一点。”
“哦呵呵,那遗憾喽。”纳兰德性耸耸肩说,“不过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为你。”风潇翻身仰卧,枕着手臂望天花板,“如果最后证明那是唯一办法,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们世界的人思想很危险啊,怎么动不动就想毁灭人世界呢?我死没什么……”纳兰德性左瞅右瞅没见卫生纸,正伤脑筋,就觉得一股清流注入**,横冲直撞冲刷直肠内壁,那感觉羞耻极了,差点尖叫出声。后来一想,这不就是电视购物上常见的全自动坐便器么。
言归正传,当纳兰德性回到床上,两个人对上目光,反倒有些无言以对了。
对面墙壁里氤氲着流动的雾气,间隙透进明明月光,洒了一地斑驳,像是漫天星辰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吹进一丝风,撩拨起单薄的衣衫和长发,让两人心里都生出了一些惘然。
“好熟悉的风……我想我真的来过这个世界。”
风潇不自觉将手插/进他的长发,一边抚摸一边拨到耳后,以便露出他整张面孔。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用力过度,都能听到发丝崩断的巨响。“记起了什么?”他凑过去在他鼻尖轻轻吐气。
“什么都没有……”
他笑了笑,有些无力。
“最后一个问题。”
“嗯。”
“我是你唯一深爱过的那个人吗?”
风潇沉默了会儿,答说:“你不是。”
“?”
“如果你是纳兰德性,你不是。”
“如果我是梦神十生呢?”
“那么你就是我唯一深恨过的人。”
纳兰德性笑笑说:“那我选择当梦神十生。”又挑衅地仰头对他说,“总好过什么都不是……唔……”
一个来势汹汹却并未落实的吻,带着一股炙烈又节制的冲动。风潇最终只是在他唇上逗留了几瞬,就松开手翻身睡下,“明天启程去寻找你的宿命。我需要睡个好觉,你就在里面哄哄孩子吧。”
“你不想我记起你?你知道我的身世后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是从你父王那里知道了些往事……”
“知道和记起是两码事。你听了再多,记得起来吗?”
“记不起来……”
“记起以后,预备给我个什么交待?”
“……”
“安心做你的凡人吧,这样我们曾经相处得不错,这样我好歹欠你一条命,这样我才能对你这样平和。”
意思就是,从前都结束了是吧,别他么再提了是吧?
******
第二天傍晚阿姒苏醒。当然这个时候纳兰德性已经又睡了五觉了。
明明定了十七冕钟(蚩尤氏计时单位,类似于凡人的点钟)走,华夤十六冕钟就已经把儿子拉到了浮冰王城中央广场上。那里早已人山人海,百姓士兵听说王子殿下是要为全世界灵人的福祉远征,纷纷前来践行,好酒好肉相送,期盼全民大英雄早日归来。
风潇觉得有点大张旗鼓了,华夤却说就是要我儿受万民爱戴。
风潇说那起码等凯旋荣归再爱戴嘛。华夤说,主要是想让你顺便给百姓开个动员会。
“什么动员会?”风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华夤“嘿嘿”一笑,命人把梦神大人也请上台来,自己单手一挥,广场上空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朝下的巨幕幻屏,上面滚动着一行花里胡哨的艺术字——风潇殿下男性生理功能交流动员大会。
“……”
“啊,我的子民们,我们浮冰一族高风亮节,上古时代主动承担了本应降罚于全族的不育诅咒,一元一纪过去,天罚也是时候结束了。近日本王尝以一千神农氏之魂祭天,其后我儿风潇已经率先恢复了性功能,且与灵山梦神之转世试过一二。所以大家的功能想必也将陆续恢复,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可能都有些生疏了。那么现在就让风潇殿下来给大家传授一下经验及要领——掌声有请!”掌声雷动里,他又凑到儿子耳边吩咐,“父王认为,大家现在的问题主要是心理障碍。你来简单说两句,鼓励一下兴许有用。”
“父王,孩儿并不是因为祭祀……”
华夤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不管你是因为一半的神农氏血统还是偶然,你也是受诅咒者之一,既然你能做到,说明诅咒出现了突破口。那么不妨让大家相信祭祀有效,让他们去尝试,兴许可以。”
顺便也给了最近甚嚣尘上的“殿下私通凡人”说法一个合理而崇高的解释。再顺便,还羞辱了梦神大人。
风潇明白父王良苦用心,虽然无语,还是点点头上前。神叨叨赶紧悬了一颗金色的珠子到风潇嘴巴前方,那是扩音石,相当于麦克风。结果风潇想来想去,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大家可以试试把气血沉到丹田……哦,就是下腹部,那里充血就会膨胀……”他说。
华夤见儿子言辞笨拙,只好推出纳兰德性,说,“梦神大人自古精于此道,想必我儿这次也是被你勾起的性致,不如请您给我的子民赐教一二?”
纳兰德性听得出华夤话里的讽刺,但鉴于他记恨的是自己的前世而不是自己,又鉴于前世做的事情确实不光明磊落于人有愧,主要还是鉴于现在犯在人手里,他决定不予计较。面前立刻悬起另一颗金珠,熠熠生辉等着自己发表高谈阔论,他也就不忸怩了,清清嗓子说:“你们国家的遭遇我有所耳闻,有什么能帮得上的也愿意尽力而为。关于‘性’这件事情呢……说起来实在是玄妙,但我今天也不往玄妙里说,只想提醒大家,不要总是仰望大海彼岸的女人们,也不要盲目强迫自己去跟青楼酒肆里的陌生人尝试,想想自己身边的人。”
底下一片哗然。
关于浮冰雾岛男人女人分国而治的事情,纳兰德性听王建刚讲了一些。六千年足够他们忘记了异性的吸引,审美和取向当然也会有潜移默化的转变,可不就是一个基佬国么。
“没有感情的‘性’,不是酒精作祟,就是药物催化。唯有真感情,方能身心契合。我这两日见你们城中有伤员归来,伙伴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有老友相持生活,朝夕共处相濡以沫。想想吧,千百年来谁同你出生入死,你又为谁牵肠挂肚。闭上眼,那些你们以为只有友情、信赖的伙伴,你是否渴望描绘出他全部的模样轮廓……”
风潇扬眉看他,华夤则“嚯”地一下站起身:“梦神大人,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恢复生育繁衍子嗣,你怎么在这里鼓吹搞基论呢?”
纳兰德性摊手:“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从小不善言辞,您非要赶鸭子上架么。”又对台下说,“跨出第一步才有第二步,不要急于求成。反正我呢,第一推崇爱,第二推崇性,最后才是繁衍。”
底下群众一片沸腾,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说“瞧人家不愧是神,讲话就是有见地”,差点就齐声欢呼了。华夤赶紧挥手叫人把他们送下台,说,“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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