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风潇一把扯得他倒在自己身上,双臂护住他的脑袋:“小心,要降落了。”
“降落就降落呗干嘛非躺着降落……”“砰——”“哗啦啦——”“咣——”“吧嚓——”
“我灵力又失常了。”
“……”
“……早说。”纳兰德性抖抖身上的碎玻璃渣和墙皮,站起身。反应过来没穿衣服不宜见人,赶紧又把风潇拉起来,主动钻进斗篷下,拿后背贴住他宽厚的身侧。
“喂喂,风骚!你他/妈带我飞哪儿了这是?”
两人同披一顶黑斗篷站在一座陌生城市的十字街头。天微明,霓虹灯稀稀落落地亮着,有环卫工人的大扫把划过路面的哗啦声,有早起的行人赶路上学上班。
“这不是你爷爷家附近吗?”风潇指一指路牌,“解放路三百零八号,身份证上的地址。”
“……告诉我你靠什么来定位?谷歌地图?电子狗?”
“灵力。”
“你的灵力有没有告诉你,全中国有一千个以上解放路。”
“……是吗?”风潇波澜不惊,“那这是哪?”
“你他/妈还问我?”纳兰德性咆哮,“你的灵力搜索引擎限制字数还是咋地?为什么输入‘解放路’的时候不输前缀的省份和城市?!”
风潇拿出辞海查了查“搜索引擎”的释义,耸肩说:“我说了你们这世界灵力场不对,关键词太长就感应不到了。”
“你……”
风潇抖抖披风:“那我们走吧,我还不累。”
“等等——”纳兰德性拉风潇驻足,因为清晨曙光中,他看到不远处一座大厦外壁的巨幅led广告屏幕突然亮起,一群衣着华美光鲜的外国人出现在镜头里,互相笑语攀谈,像是什么大型颁奖典礼的嘉宾席。台上主持人操着一口曼彻斯特口音的英语,正是好莱坞近年来春风得意的新宠小鲜肉。
他说,我们今年的最佳影片大奖,我们的金橄榄,颁给来自中国的《deathofflower》。然后又用蹩脚的中文憋出来三个字——《芳菲歇》。
掌声雷动。
纳兰德性腹诽:什么烂翻译。
这显然是回放精彩片段的剪辑版,画面瞬间切换,拼接下一个颁奖镜头——最佳男主角,即影帝大奖,《deathofflower》,eddyhe。
镜头甩给嘉宾席第一排,一个身穿浅紫色花西装的亚洲面孔,那年轻男演员带着难以相信的震惊表情站起身,手足无措半晌,跟坐在旁边的欧美明星们一一贴脸拥抱,才抹着泪走上台去领奖。
然后用他那堪称恶心的口语磕磕巴巴致感谢词,哭得稀里哗啦。
哼哼,装逼小天王贺兰欢,居然让他赶上这个天大的狗屎运。这下他回国以后估计更要无法无天了。
纳兰德性嗤之以鼻,指着屏幕问风潇:“我帅他帅?”
风潇看看屏幕看看他:“都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纳兰德性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他/妈长没长眼?!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出来?!老子这么帅气逼人……”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在看到风潇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底气漏了一百二十分……
在风潇面前,他不仅是五短身材,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五官肤质等等方面都远远的落了下风……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尤其一双耳朵,妈/的大得都能当翅膀飞了!
以前粉丝们网上常说“我们家纳兰图图大耳朵多可爱”“我图萌死个人了”“哇呀呀好想在小德性粉嫩嫩的小耳朵上咬一口”……
纳兰德性觉得她们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一双耳朵是上帝嫉妒他美貌才故意安插的一个bug,可爱个毛啊可爱。安慰人的吧!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为啥就没遭上帝的毒手呢?完美得简直了,连他/妈一颗长毛的痦子都没得,凭什么,啊,凭什么!
风潇冰蓝色的眼眸波澜不兴地望着他,沉着得好似深渊寒潭。眼看着纳兰德性话说一半就泄气了,双眼气馁地瞪着自己,嘴角一撇一撇的,气鼓鼓的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禁觉得有趣,于是玩味地挑了挑眉。
纳兰德性心脏为之一跳,不屑地瞥开眼说:“喂,你,是不是我的忠仆?”
“当然,我的神农氏大人。”
“那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世界里最好看的人,无论男的女的都没我好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也没我好看,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这么爽快?”
“凡是神农氏大人的心愿,我都竭力满足。”风潇单手扶胸,略微躬一躬身,虽这样说着,态度却不见一丝的卑躬屈膝,仿佛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高傲和不屑,“反正,凡人与灵人的审美本来就不同。”
纳兰德性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屏幕上镜头又一转变,换了颁奖嘉宾——最佳导演奖获得者,本届电影节最大的赢家,来自遥远东方的《deathofflower》,qinjin!
纳兰德性赶忙回头去看,只见秦烬一身黑西装,及肩的大波浪棕发不知何时已经被剪成了清爽的寸头,戴一支银框眼镜,本来就很有韵味的一张脸,加上一米八五的高大身材,还有举手投足间有意无意的优雅从容,无一不令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斯文儒雅。唯有那艳粉色的领带为他增添几分年轻人的“轻浮”。
他的致辞温文尔雅,从头到尾带着打动人心的微笑,足以让任何人产生“为人温和”的错觉。但大概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这是国际最权威的电影节之一,各奖项都是对世界电影人最高级别的褒奖。获奖者不仅会名声大噪,更现实一点的收获,是身价翻番,无论是导演还是编剧还是演员。
纳兰德性昨天还在墓碑里的时候就听安冬提起过秦烬获奖的事,还以为是获了国内的什么奖,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奖。他是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这个电影节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的华人导演,简直是轰动影坛的大事,恐怕是会载入史册的。
三十五岁获此殊荣,由不得人不钦佩艳羡,也由不得他不傲慢轻狂。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籍籍无名时的困窘无助,也没有人知道他因为坚持不迎合大众的己见而面临过多少次冷嘲热讽,还有他长久以来的怀才不遇和屡屡被世俗价值观所挫败的心灰意冷,他挣扎过尝试过,希望过绝望过,他一度想要息影。当然,这些事情,也许也有人知道,但是没人会在意。
但是纳兰德性知道。
世俗从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如果他今天没有得这个大奖,那他过去的三十五年就是一大坨狗屎,别人踩着都嫌脏。可是他今天得奖了,他为国争光了,纳兰德性心里忍不住冷笑,等着看吧,他回国以后,必然风光无限,有的是人愿意跪舔他的过去,美其名曰“个性”“风格”“倔强”“坚持”“有追求”,人成名了,陈年旧屎都是香的。
不过秦烬当得起。他当得起世人任何的褒奖和追捧。纳兰德性由衷承认,抛开两个人的私人恩怨不说,他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投入。我不用“坚持”,而是“投入”。“投入”全部,包括情怀和热忱,包括途中的绝望和颓废,也包括不妥协。
“你哭了?”
“你才哭了。”纳兰德性偏头,眨了眨眼,默默缓解眼眶酸涩。
“这个男人……”风潇狐疑地看看屏幕,又看看他,“你认识?”
“啊,大导演秦烬嘛,怎么不认识。”纳兰德性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呢,你能在电视上电影院里看到的这些人,我大都认识——”
“我知道你的经历。但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电影电视是什么原理,这当真是你们凡人世界一大神奇发明,我看辞海里也解释的不清不楚,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说一二……”
“滚蛋,没空。”纳兰德性专注地盯着屏幕看。
风潇眉头跳了跳:“……”
屏幕里秦烬发完言,微笑着垂了垂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底下中国代表团一帮人起哄,塞了束花非让贺兰欢上台去献给导演,说是要给今天的两大王者拍合影留念。贺兰欢便兴高采烈地上去了。
“哼哼,奸夫淫夫。”纳兰德性不冷不热地嘲讽一句,转头,“不想看他们,我们走。”
“为什么不想看?”
“因为我讨厌小人得志的嘴脸。哼哼,世事无常,本来今天站在那里的人应该是老子……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老子出演了《芳菲歇》就得不了奖了,谁让老子命衰……”纳兰德性昂首阔步,走了两步发现风潇没跟上来,赶忙又退回去拿屁股贴住对方大腿,“走啊愣什么呢?你看上那小子了?”
谁料那边屏幕里秦烬礼貌地接过花,与贺兰欢碰了碰脸颊,转回头来却说:“最后,诸位,谢谢大家的错爱,给了鄙人这个莫大的肯定。但我想说的是,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不是我最优秀的一部作品。”
此言一出,座下一片哗然。纳兰德性驻足。
“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和我最爱的一个演员,都已经被时间尘封成为永恒。”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金橄榄杯,仿佛在向什么人致敬,“你们没有见过那个美丽的人。如果你们见过他,一定会心悦诚服地说——他才是世界上最配得上这座金橄榄杯的人,犹如堕入凡间的一个绝美的天使,浑身充满了艺术家最难抗拒的美与灵气。”
纳兰德性愣了愣。有路过的行人也被屏幕上秦烬的话吸引得驻足观望。
“纳兰,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个奖杯,我帮你收下了。”秦烬冲着镜头微微一笑。镜头扫到一旁手足无措的贺兰欢,显然他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应变能力不行,此刻脸色难看得像被人踢了关键部位。
纳兰德性又愣了。
画面戛然而止,下一秒就换成光影流彩的珠宝广告。
“我想好了。”纳兰德性突然意气风发地说,“喂,风骚,你说你是来帮我实现心愿的对不对?”
“是的,我的神农氏大人。”
“几个?”
“怎么说?”
“我问你许我几个心愿?一般不都是三个么?”纳兰德性看他一脸茫然,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管你几个,反正我第一个愿望是——再给我一万个愿望。”
开玩笑,我们新时代的好少年小时候都是受过危机教育的。童话故事里说,一般有天使或者恶魔出现在面前,张口第一句话必然是“我能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多了不行,就三个。于是小朋友就知道了,每当此时,我们应该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再给我一万个愿望”!
这,叫做懂得抓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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