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与非道:“我亲眼见证了整个族的灭亡。当时我也觉得世界欺骗了我,以前是那么的风光无限,人人对你尊敬有加,但是一夜之间,你突然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也只能守在这里隐姓埋名。”
代与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刚开始非常想不通,一度快要崩溃。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体会到,原来这样也很好,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能得到心灵上的平静。预言师那样的结局也是我们自食恶果,没什么可以多说的。纵然心中有太多觉得无法忍受的感觉,但是还是随着岁月埋在了时光里。”
“你不必觉得不忍,”代与非拿起咖啡喝一口,“我告诉你这些事情除了要证明你的感受我体会过,还是要告诉你……其实我也是你父亲的帮凶之一,当时,正是我预言出了你的存在,这才让他们抽走了你的灵法。”
什么!言辞简直无法相信!他一下怔在原地。
代与非道:“言辞,我不希望你再自己骗自己,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人生。不管你最后埋怨我也好、仇恨我也好,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
言辞几乎声嘶力竭,他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给我希望,再把希望夺走?为什么……?”
代与非站起来,“你可以问为什么,但是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魔类统领马上就要冲出封印,这一次,战争在所难免。而等他冲破封印以后……你的灵法会重新回到你身上。”
言辞睁大了眼睛。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到时候,你还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人,只是……我不认为你这样的心态能够带领人类和魔类抗衡。”
代与非说完,打开书房的门。
言辞突然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代与非突然笑了,“言辞,你忘了吗?我可是预言师。”
天空暗沉。
言辞走在路上那,他现在已经不再觉得无处可去,他觉得他不需要任何方向。
太多的欺骗、太多的谎言、太多的故事同时交杂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思考。
腕表突然发出滴滴的声音,言辞看了一下,是言殳。
言辞打开通话,言殳担忧的面孔投射出来,“言辞,你发生什么事情了?父亲生了重病,你赶快回来。”
言辞笑了。
伸手关掉了腕表,脱下来,扔掉。
他很惊讶,这个时候,他居然是平静的。
有细小的东西突然贴上他的脸颊,亲吻他的睫毛。原来下雨了。
刚开始还是小雨,不一会儿,雨势渐猛。
言辞什么也没想,只是一个人安静走在路上,看着带上迷雾的天空,想着曾经在图书馆待过的时光,那些一个人的、幽静的时光。
代与非……言辞其实并不怪他。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言辞是有理由怨恨他的,可是言辞就是不想怨恨。不是因为代与非之前的过往让他产生怜悯,而是……原因复杂,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原谅他一直那么爱戴的父亲。
也许就是这样,更加在乎的人,反而更加难以原谅。
言辞心里清楚,就算言一自己说是为了利益把他交了出去,这里面也一定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因素。言辞跟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至少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言一……是个很关心大众疾苦的人,这个男人的心中装着整个世界。言一跟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为自己开脱,这个男人,这样站出来……言辞觉得,言一……其实是顶天立地的。
只是言辞真的想不通,他不知道如何去原谅。说“父亲,我不怪你。”?言辞不是圣母,他说不出口,况且,他的心里是真的有怨恨。
雨打在他的身上,好像把他身上所有的脏东西都冲走了,整个人慢慢清爽起来。
直到这么长时间之后,言辞才能跳出自己的认知,真正站在其他的角度看他的这件事情。
代与非说的没错。当时那种情况,把他交出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当时不是这样,人魔若是陷入战争,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类、魔类会牵扯进来,不知会死多少人。以他一人之力可以阻止一场战争,其实是不幸中的大幸。
言辞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魔类和他亲近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就像代与非说的,如果之后真的要战争,他要和魔类为敌吗?
他怎么下得了手……
还有,代与非说的,魔类统领冲破封印的时候,他的灵法会重新回来,怎么回来?他的身体能够接受吗?他什么技能也不会,不还是一样?
言辞看着天空上的云。他突然狂奔起来。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走到学院最边际的地方。
这是一片荒废的园林,曾经经过战争的洗礼,寸草不生。
言辞渐渐放慢了速度,缓缓走到废墟中央。
他仰起头,雨水争先恐后击打在他的脸上。他又低下头,环顾四周,感觉空气中有了一丝奇异的味道。
言辞仿佛看见了这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切,战争和死亡。他突然觉得内心蠢蠢欲动。
马上,他又平静下来,继续奔跑,一直跑到最高的山坡。
他站在山坡上仰望,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是啊……对于世界、时间、空间来说,他不就是沧海一粟?微小到不值一提。
大自然总是这样让人心生敬畏。
言辞,你应该走出去,你应该更好的心态和生活。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你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把你打倒?去死?才不要,那只是无能的人无力抗争命运的逃避方式而已。言辞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突然觉得内心一片光明。
就算再得到那些灵法又怎样?他再也不要活在其他人的感官中!不管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他言辞,不是吗!
言辞心中百感交集,最后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心中所有想发泄的东西通通发泄。
“嘿,这不是言老师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
言辞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但是又想到刚刚自己的决心,停下了擦泪的动作。
是啊,随他们怎么看待!这就是我不是吗?
言辞回头,毫不客气道:“路修远,你想干什么?”
路修远没撑伞,他拥有的是水灵法,雨水根本不能把他打湿。
他看见言辞发红的眼眶,心里也是一震,撇开脸道:“真是难看。大雨天的一个人在这里淋雨我是该说你有情调呢还是说你找死呢?”
言辞笑了,“路同学,你管的太宽了。”他不再低着头,而是静默转身,从路修远旁边走过。
路修远没有回头,一只手拉住了他。
“言老师,何必对我这么有敌意呢?”
“放手。呵,到底是我对你有敌意呢还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了呢?”
“我不放你能奈我何?”路修远收敛笑容。
言辞一点情绪波动也无,他一向不把这些无聊挑衅看在眼里,“我不能怎么样,我只是在好好的和路同学说而已,希望陆同学放开我。”
“我简单的跟你说,我对你有点兴趣,希望跟你一起吃个饭。”路修远的表情和当初追着药幸南叫“美女姐姐”的表情一模一样。仔细看,你还能从那里面看出一点轻蔑。
言辞也笑了,“你是对我有兴趣呢,还是对我身上的这些秘密有兴趣呢?”
路修远吃惊状,“这两个不是一个意思吗?如果不是你的秘密,你这样一个喜欢装的人有什么值得我感兴趣的?不要误会了呀言老师。”
言辞不说话,他看到对面跑过来一个人。
路修远见言辞久久没有说话,不耐烦的转过身,也看到了跑过来的人。路修远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眼熟,但是在自己的存储库中又搜索不到这么一个人。
那人越来越近,看到路修远抓着言辞,皱起眉头。虽然皱着的眉头几乎看不出来。
他走近,对路修远道:“放开他。”
是言殳。
路修远有挂上了贱贱的表情,“你是谁?凭什么让我放开他?”
话说到半路路修远就发现眼前的人根本理都没理他,等他说话话马上就开口问言辞,“二哥,你怎么样?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你们……都知道了?”
言殳犹豫了一下,“嗯。父亲跟我们说了。”
“是吗。你来是让我回去的?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我不回去。”
言殳摇头,“不,我是来看你的。并不奢望你能回去。”
路修远非常不爽,这两个人居然把他当成空气了?很好!
路修远正要说话,言殳又看向了他,“路修远,你放开我二哥,我是你同班同学言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再不放开我就……”
路修远打断道:“同班同学?不认识。你要对我干什么?呵呵,你能对我干什么?”
言殳突然出手了。
路修远是何等人也,在言殳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还击,手还是抓着言辞不放。
言殳一下被路修远打在地上,口中一阵腥味。
路修远脸色变了。言殳刚刚根本就没有攻击!虚张声势?!
他突然感觉全身发麻。
原来是挨了他一下,趁他出手的时候给他注射了药剂!路修远拔下脖子上还没有完全隐去的针头。
言殳吐出口里的血,“我给你弄了点化学药剂,大概半个小时你就能动了。至于我二哥,我先带走了。”
路修远看着言殳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光芒闪烁。
☆、第十四章:散心是不二选择
言辞一路都没说话。
言殳想了一下,“你看你身上这么湿,先回去换一件衣服吧?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
言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在这么计较呢?现在身边的是平时最关心自己的兄弟,干嘛要绷着脸不说话?
言辞想了一下,“去我那里吧。”
言殳点了点头。
言辞想起刚刚路修远的攻击,“言殳你怎么样?刚刚见你吐血了,严不严重?”
言殳笑道:“二哥,这才像你么。我没什么事情,路修远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
“要不要去找一下治愈师?”
“那倒不必,你家里有药吧?我服点药就可以了。”
言殳见言辞又不说话,开口道:“二哥,我对你说一下我的真实感受吧。我相信你也很清楚,相比于大哥来说,我更亲近你一点。不是因为相对来说你的力量没那么强,我并不是同情和怜悯你。之前我对你和大哥都没什么好感,大哥太渴望别人的承认而迷失自我,而你总是活在自己的伪装里。直到后来——”
言殳回忆了一下,继续道:“好几次,我看你受了别人的……侮辱,尽管你会产生一些自怨自艾的情绪,但你总是没有怨恨别人。我这才佩服你,慢慢和你亲近起来。我知道这些年你经受着比旁人更重的苦难,但是从你自杀活过来以后,你的整个精神面貌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更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不会轻易给别人以非难。我觉得,人的一生,总是要碰到很多挫折和苦难的,那些战胜苦难的人固然值得敬佩,但我真正佩服的,怎么说呢,是在经受了磨难之后,依然能笑着面对生活的人。生活真的很奇妙吧,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自然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