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瞬时一振,脑中格外清醒,连动作也迅捷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跃到密室之上,打开门,就到了隔墙之后的小室之内。不过,我并未马上开启机关,而是俯身贴到墙上,向外看去,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窥视孔,能看到殿内的情况。
就见我的寝殿之中,仍然亮着烛光,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殿中门窗紧闭,一人正焦急地在地上踱来踱去,那人内侍服色,面容清秀,正是安信。我不由大喜,连忙拧动机关,打开墙壁,闪身而出。
闻声,安信猛然回头,见到我,却未露出一丝诧异,反而无奈地一笑道,“就知道你会来!”
我顾不上多说,上去拉住他的手,就往密道这边拽,一面拽,一面急急道,“出事了,我们赶紧走!”
谁知,安信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同时,坚定地道,“不行,我不能走!”
我一愣,然后,立时就急了,迭声问道,“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走?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安信却只一笑,接口道,“我就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才不能走……就在刚才,乾清宫周围突然出现大批侍卫,将这里包围了起来……我再傻,也知道宫中有变……他们现在还没行动,不知是不是在等主事的人过来……我想,用不了多久,等主事的人一来,他们就会冲进来找你。而我是这里的总管,到时他们一定会要查问我……人人皆知我今夜并未出过乾清宫,如果现在和你走了,他们发现我无缘无故失踪,就会猜到宫中必有密道……那时搜查起来,难保不会找到机关……”
我听他说着,竟是拿定主意不和我走了,之前的镇定,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惶急,再也忍耐不住,打断他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这里机关隐秘,他们一时未必能找到。就算找到,也需要很长时间,那时我们早在宫外了!”说着,抓着他的手上用力,只想把他拖过来。
安信被我拖得一个踉跄,随即伸手扶住了墙壁,脸上也显出急躁之色,骂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这是什么时刻?怎容得一点纰漏?你现在跟我叫什么劲儿?赶紧出宫,调兵平乱才是正事儿!”
我见他死活肯不走,惶急之下,几乎要哭出来了,低吼道,“我不管!你不走我也不走!”
谁知,话音未落,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我顿时一呆,手一松,安信借机把手抽了回来,然后,退后两步,厉声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是皇帝!你有你的责任!怎能为了我置大局于不顾?你要我成为千古罪人吗!”这时,他顿了一下,声音一缓,状似轻松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过是个奴才,他们要对付的是你,又哪儿有闲功夫找我的麻烦?”说罢,对我一笑,转身竟要离开。
我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一时再找不出什么话去劝他,只是抬脚就要冲过去拦住他。
不料,腰上猛地一紧,已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接着,就听纪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得对!现在的形势,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可此时我的那里听得下去,只知使劲儿去掰他的手。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阵混乱,然后,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安信脸色一变,深深地看了纪炎一眼,咬了咬唇,随即干脆地道,“他就交给你了!快带他走!我去拖住他们!”说着,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向门口走去。
我还欲再挣扎,哪知瞬间身体一轻,竟被纪炎拦腰抱起,然后,扛着就钻回了密道之中。
我急怒交加,用力拍打着他的身体,可是却不能让他的脚步哪怕停住一下。最后,眼睁睁看着墙壁在脸前合上,将安信的背影隔在了另一个世界。我的眼泪瞬间流下,全身的力气似乎也在顷刻被抽离,终于停止了挣扎,伏在纪炎肩上,任他将我扛回了地下密室之中。
恍惚朦胧之中,感到自己被放了下来,然后,就听纪炎急急问道,“机关怎么开?”
我有些茫然地看看前方,那里正是开启密道的机括,曾经是一个花瓶的那个。那时花瓶被我弄坏,后来我随便找了根铁丝,连上里面,然后,缠了个铁棍,也勉强能用了……这时,我本能地伸出手去,颤抖着,摸上机关,然后,一使劲儿,没开。我一惊,头脑清醒了一点,然后,伸出两只手,又拧了一下,还是没开……我彻底清醒了过来,只觉背上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泪水,接着集中精力开始捣鼓那处机关。
见状,纪炎有些着急,催着,“快点,还没好?”
我手上飞快地摆弄着,嘴上应着,“快了,快了……坏了!”大概是机括受力较大,铁丝不够结实,竟在我用力一绞之后,断了开来。
所有人都是一呆,纪炎惊问,“怎么了?”
我看着手里的东西,脑中一阵发懵,结结巴巴道,“机关,机关坏掉了……”
纪炎怒道,“什么?怎么会这样!这里是谁在维护?真是该死!”
我看看他,咽了口吐沫,小声道,“……是我……”
纪炎惊诧地看着我,问道,“你?!……陛下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愣了片刻,然后,扔掉手里的东西,转身往上跑去,同时道,“看看还能不能从上面走……”
一行人又急急来到了上层隔墙之后,这时,却听墙那边有人正在说话。纪炎立时拉住我,我也马上放缓了动作,将眼睛轻轻凑到了墙洞之上……一望之下,顿时一惊。
就见屋中密密站满了人,全是内禁卫服饰,为首一人正是卢谦,在他身后,却站了一名内侍,躬身缩脖,看不清面目。
这时就听卢谦问道,“怎么?还没找到?”
他周围几名下属,对望一眼,然后,均是一脸惶恐,摇了摇头。
卢谦冷哼一声,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于是门一开,一个人被推推搡搡,带到了卢谦身前。一见那人,顿时浑身一颤……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安信!
就见安信轻蔑地扫了一眼卢谦,一脸淡漠,可当他看到卢谦身后那人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随即怒斥道,“是你!陛下这么信重你,你竟然背叛他!”
那个内侍模样的人闻言,嘿嘿一笑,终于不再躲藏,从卢谦身后转了出来……借着烛光,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脑中顿时嗡地一下。那个人,竟然是,小礼子,怎么会这样?……就见他踱到安信面前,微微笑道,“没错,陛下的确信重我,可总赶不上对安总管的信任啊!这么久我已经看明白了,如果跟着陛下,我永远只能排在安总管你的后面。不过跟着太后就不一样了,我如今已是大内副总管了,李公公年事已高,不久我就是大总管了。”
瞬时间,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卢谦竟提早了行动,而小金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定是小礼子发觉情况不对,通知了卢谦,卢谦临时改变计划,一边派人捉拿我,一边去对付近在肘腋的大患,小金,拖住了我派去的那两人的行动……小礼子临走的时候,还生怕我没等在那儿,卢谦的人不好找,所以,特地把灯笼留给了我。结果老天保佑,我摔跤跌灭了灯笼,又自己走出老远,才没让卢谦的人找到……想到这里,我只觉怒填胸臆,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个小礼子撕碎,枉我那么信任你,破格提拔,一直照拂有加,你竟然背叛我!随即,又是一阵悔意涌了上来,从一开始安信就觉得小礼子不是好人,我却一直不听,才至有此刻之事……
这时,只见安信猛地向小礼子啐了一口,骂道,“你个叛主求荣的畜牲!老天有眼,看你得意到几时!早晚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小礼子却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问道,“陛下在哪儿?”
安信冷笑道,“陛下既已知道了你们的阴谋,自然早就出宫去了。”
小礼子一仰头道,“不可能……陛下是有情有义之人,不会扔下安总管不理的,一定会回来救你。所以,在御花园没找到人,我们就到这里来了,果然,有人说在这附近看到过陛下的背影。”
安信挑眉道,“哦,是吗?那陛下现在在哪儿?”
小礼子怒道,“我是在问你!”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叫,“找到了,找到了!”
闻声,卢谦为首的一干人都是面显喜色,卢谦急道,“太好了!快带过来!”
随后,门一开,一个身穿黄袍之人,被两名侍卫架了进来。卢谦和小礼子立时赶了过去。这时,那人突然抬起头,对着他们就是一笑。卢谦一呆,小礼子脱口惊道,“小福子!怎么是你?”原来,那人竟是小福子,只是穿着我的衣服。
这时,安信的声音响了起来,“没错!小福子穿上陛下的衣服,你就以为是他。如果,我让几十个人都穿上陛下的衣服,你觉得这么大的皇宫,你真能找到陛下?”
卢谦终于反应过来,大怒道,“你……”面孔扭曲,狰狞吓人。
安信却无惧无畏,昂起头,挑衅地看着卢谦。
卢谦脸上已经气得通红,骤然抽出剑,反手一剑,划过了小福子的颈子……瞬间,只见血如喷泉一般,从小福子颈间喷出,小福子连挣扎都没有,就扑通一下,扑倒在地……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然后,似乎过了好久,好久,眼前才终于又能看见东西了,只见天地之间,全是一片血红,全是血,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此刻,安信已经扑了过去,扶起了小福子,可是,小福子的身体只是软绵绵地倒在安信怀里,一动不动,无论安信怎么叫,怎么摇,都没有一点反应……终于,安信停了手,缓缓放下了他,然后,慢慢回过头,望向了卢谦,眼中怒意如火,烈烈灼人……
卢谦不觉后退了一步,但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急急向前两步,瞪视着安信。
这时,小礼子又开了口,“卢统领不必着急,我们根本不用找,只要问安总管就够了,他自然知道,陛下可能躲在哪儿……在这宫中,恐怕再没第二个更加了解陛下的习惯和想法了,对不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礼子转向了安信,阴恻恻地一笑,我心中立时一颤。
就见卢谦果然向安信走了过去,俯身道,“安总管,你是聪明人,如今那人大势已去,你又何必给他陪葬?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保你富贵不失,如何?”
安信紧紧盯着卢谦,一字字道,“卢谦,你身为大燕百姓,陛下臣子,却叛国逆君,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不怕生前为万民咒骂,死后受百世唾弃吗?……我倒要劝你,莫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呢!”
卢谦顿时全身一僵,然后,声音都颤了,骂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奴才!”
安信冷笑一声,接道,“好个不忠不义的畜牲!”
卢谦暴怒之下,猛地伸手掐住了安信的颈子,我顿时大惊,险些叫出声来。就见小礼子抢过去,按住了他的手,劝道,“卢统领且慢动手,陛下的行踪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呢!”
卢谦怔了一下,死死盯着安信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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