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让我飘浮起来,如羽毛一般,飘到了窗外,在闪烁的星海之中游荡,脚下是安详的山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自由平静。谁知正在我肆意徜徉之时,忽然,星光开始飘摇暗淡,仿佛风吹烛火,我心中顿时一慌,不自觉地伸出手,好像要去护持,却哪里够得着。眼见一阵摇曳之后,一颗星忽地熄灭了,然后,又是一颗,接着两颗,三颗……我惊恐地看着,终于最后一点星光熄灭,天地只余一片死沉的黑寂……
我心口猛地一缩,骤然惊醒,已是一身冷汗。急促地喘息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刚刚的恐惧仍然萦绕在心间,鲜明清晰,挥之不去。我在床上呆呆坐了很久,再无睡意,头却慢慢开始疼了起来。最后无奈,披衣起身,推开门,走到了屋外回廊之中。回廊外侧就是悬崖,倚在栏上,山风猎猎,颇有寒意,我拉了拉衣服,向下望去,只见下面是一片黑沉沉的房舍,其中隐隐有几点灯光摇曳,再远处是林木莽莽,无边无尽。
正在发愣,只听身后门响,回头看去,却是玄瑛披了一件长袍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问道,“陛下,怎么了?”
我一笑道,“没事,出来透透气,你去睡吧。”
玄瑛呆了片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忽然问道,“陛下是不是睡不着?”
我没有出声,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玄瑛微一思忖才道,“陛下,要不臣帮您疏通一下头部的血脉,或许会好一些。”
我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点了点头。
跟着玄瑛进入了他的房中,让我意外的是,堂堂玄冥教主的房间竟是极之俭朴,一床,一桌,一椅,对了,还有壁上悬挂的月影剑。
玄瑛见我惊讶,不由笑道,“这是首任教主布置的,本派武功需清心寡欲,不萦于外物,方能修至最高境界,所以他房中就是这样了。”
闻言我不由扑哧一笑道,“清心寡欲?你吗?”我看是无名常起,贪嗔不断吧?
哪知玄瑛听了并未反驳,脸上竟忽地一下红了个透,目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之中尽是羞窘之意。
我有些诧异,不过随即恍然,料来他想到的却是那天晚上,他被春药和我整得放浪之极的样子,这么说来,我的思想还是比他纯洁一点啊,呵呵……想到这里,我不由凑过去,笑嘻嘻道,“可惜,你要清心寡欲。朕本来还觉得,这里安静无人,想重温一下鸳梦呢。”
他的脸顿时更红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根本不敢看我了。
我呵呵一笑,径自转身上了床道,“好了,不说笑了,开始吧。”
他迟疑一下,这才跟着上了床,坐到我的身后,伸出十指,轻轻开始在我头上按揉,一股细细的热流随着他的动作在我头顶经络之间流转,疼痛渐去,那股暖意越来越强,仿佛沁在温水里一般。我舒服地叹息一声,不由轻轻向后靠去,却正好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动作顿时一停,全身一僵,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松下来。而这时的我,已有些迷迷糊糊了,既是因为头痛渐消,也是因为环着我的温暖的怀抱,驱散了这些天心中的孤寂之感,心中竟莫名地踏实起来。那种安全的感觉,让我渐渐放松下来,呼吸着身畔他淡淡的体香,这三天以来,我终于第一次,真真正正睡死过去。
次日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只觉神情气爽,头脑敏捷,只是身上有点酸痛,毕竟坐着睡还是不舒服啊。坐着睡?我怎么坐着睡的?我怔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似乎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
我还在愣神,只听耳畔有人长出了一口气道,“陛下,你醒了?”我猛然转头,就见身后一人,发若月华,肤若凝脂,鼻若悬胆,双色明眸犹如宝石,正喜出望外地看着我。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道,“玄瑛?你就这么让我靠着睡了一夜?”说着撩起身上的被子,连忙起身。玄瑛不由轻轻呻吟了一声,然后勉强动了动身体手臂,苦笑道,“我看陛下睡着了,睡得很香,没敢惊动。”
我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心血来潮之下,竟道,“你身上都麻了吧?我给你揉揉。”说着,伸出手去,就在他身上按捏起来。
玄瑛呆了,然后一脸受宠若惊,连说不必,却又不敢挣扎,被我按在床上揉搓起来。
我发誓,开始的时候,我真是很纯洁地要让他舒服舒服,可是,可是他太诱人了。一张脸白皙莹润,此刻大概是害羞的,粉里透红,眼睛闭着,长长的羽睫却一个劲儿地在眨,像蝴蝶扑扇着翅膀,艳红的薄唇,微尖的下颏,修长的颈子,大概是昨夜被我蹭的,前襟敞着,露出了雪也似的一片胸膛,隐约可见衣下俏然挺立两点红豆……看到这里,我的身体已开始发热,轻轻咽了口吐沫,手上动作全没了章法,力道也弱了下去,在他柔韧的腰间轻轻揉捏。他脸上已是绯红一片,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眼却闭得更紧了。此刻他只薄薄穿了一件亵衣,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衣下的肌肤紧实而富有弹性。我一个忍不住,他腰肋之间轻轻拧了一把。他顿时嘤咛一声,惊慌地睁开眼睛,腰肢扭动着,要挣开我的手,火热的身体却正撞到我怀里。我脑中立时轰地一声,最后一点理智飞了个无影无踪,一低头,张口就对着他胸前咬了下去。他一声惊呼,抓住我的手臂,仿佛要推我。我一只手死死箍住了他柔细的腰肢,一只手揽住了他的后背,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阻住了他的动作,同时双唇一路向下,已吻上了他胸口剔透的茱萸。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推我的手一颤,再抬起来,却揽上了我的颈子,同时仿佛叹息一般,在我耳畔颤抖地叫了一声,“陛下……”
一句陛下入耳,我猛然清醒过来,一怔之后,不由向后一坐……天,我在干什么?在玄冥教的总坛,调戏他们的教主……就算我最近欲求不满,这个,这个是不是也过分了一点?……我干笑一下,慢慢退了开去,然后,落荒而逃。
下面整整一天,我们两个都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对方。直到晚上,我正要就寝的时候,他突然敲门进来。就见他衣衫整齐,一脸严肃地问我,要不要再让他按摩一下头部。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他进屋,我们上了床,他开始,我却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你说,他来找我,只是帮我按摩,好让我入眠?不会吧?可是,若说他是想继续早上未完的事情,他穿这么多干吗?而且一本正经,也不说话。是害羞吗?那我要不要试一试呢?可是我现在惹的桃花已经够多了,我……这时,行宫中的那一段段情景骤然跃入了我的脑海,心中顿时一沉,什么心情都没了。转念之间,不由自问,纵使玄瑛有意,那是对我,还是对当今天子呢?答案,还用问吗?……我在心中低叹一声,再不多想,闭目凝神,然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却是躺着的,我们两个肢体交缠,揽腰搂颈,这叫一个亲密,他还睡着,衣服却已乱七八糟了。我看,我看,我……唉,算了……最后,我仍只是叹了口气,俯下身,在他白净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起身下床。
睡了两个晚上,我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到了晚间,玄瑛把我带到了弄云阁一件厢房之中,然后拧开一处机关,墙上立时露出了一扇大门,一股淡淡的甜香从其中飘散出来。推开门,里面是一丈见方的一间小室,从顶到底全镶嵌着一种熟樱桃色的木料,正中一块巨大的玉石,十分平整,晶莹剔透……这里应该就是沉香阁,而那块玉石,就是寒玉床了。
这一次,大概是休息得好,又或是沉香寒玉的功劳,我很快放松下来,心静神凝,按照玄瑛的指示,开始回忆起那个月之前的情景,也就是被龙翔天误会,酷刑折磨的时候。因为最近想了太多遍,本来每一念及就让我心痛不已的情景,仿佛已不再让我那么难受了……
责问,受刑,他决然离去,反反复复地回想,然后脑中渐渐昏沉,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恍惚迷离起来,仿佛进入了一片迷雾之中,四周一片白茫茫。迷雾之中,依稀有光影晃动,我急急追去,却始终无法接近。我心中一片恐慌,漫无目的地在雾中游荡奔跑,追逐偶尔出现的影像。一次一次的徒劳无功让我绝望,我剧烈地喘息着,抬头四望,雾仿佛更浓了。恐惧,无助,让我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仍是无法停住脚步。突然前方的雾霭有一处轻轻扭曲了一下,就在那边!……我再不迟疑,向着那里拼命奔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是雾气凝聚,飘忽迷离,可的确是个人影。渐渐地,那身影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雾气凝成的长发衣诀飘荡升腾,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消散。终于,在我最后一丝力气用尽的时候,我猛然挣脱了湿冷的雾气,扑跪到那人身下,筋疲力尽。抬头望去,那人微微低着头,仿佛正看着我,可是脸上却只是一片茫茫的雾气。我跪伏在那身影脚畔,呼吸混乱急促,心头怦怦直跳,紧紧盯着他,却不知恐惧着什么,始终不敢再动。那人也久久一动不动,忽然他象失去了耐心,轻轻退后了一步。我惊慌之下,猛然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在我的手指触及他的一刻,时间仿佛骤然变慢,我清楚地感到周围的雾气一点点转淡,终至消失,与此同时,从我触及的地方开始,那个身影也起了变化,一分一寸鲜明起来,终于变成了实体,衣摆,双腿,腰肢,身体,颈子,然后,是脸,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我猛然一震,霍地睁开眼。眼前哪儿有什么雾气,只有玄瑛急切的一张脸,四面是暗淡的沉香木,身下是冰冷的寒玉床……
我全身僵硬,呆呆坐在床上,寒意,如静静涨起的潮水,从身下一点一点淹没了我的身体,所过之处,榨出了所有温暖,终至灭顶。
154。破雾(上)
到达临安的第二天依然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可是,我却宁要这样的忙碌,也不愿面对众人散去、无事可做时的那份凄清冷寂……漫漫长夜,瑟瑟寒雨,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东方天际隐隐显出了浅淡的青灰……这样的夜晚,实是难忍难熬。
一夜无眠,早早起来,就不敢再让自己闲着,又开始处理政务,召见官员。于是,行宫之内,府城之中,宫人官员,各个被我折腾得不得安闲,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头上的荒淫之名,就要被勤政之名取代了,也不错,呵呵……
只可惜,勤政的日子只持续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玄瑛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一本一本细细看着奏折,一抬头,正对上他诧异的目光,不知他是被我两夜没睡灰败的脸色吓着了,还是被我勤勤恳恳工作的样子震撼了……想到这里,我终于开心了那么一下,对他笑道,“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接着,急急开始向我汇报起那件事情的进展。
听到一切顺利,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温言道,“办得不错,再接再厉吧,这件大事若真的成了,朕必有重赏。”
玄瑛躬身一礼,干脆地应了声,“是!”
我又点了点头,转念想起让他帮我找回记忆的事情,不由想到,若这个计划一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