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茱萸。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推我的手一颤,再抬起来,却揽上了我的颈子,同时仿佛叹息一般,在我耳畔颤抖地叫了一声,“陛下……”
一句陛下入耳,我猛然清醒过来,一怔之后,不由向后一坐……天,我在干什么?在玄冥教的总坛,调戏他们的教主……就算我最近欲求不满,这个,这个是不是也过分了一点?……我干笑一下,慢慢退了开去,然后,落荒而逃。
下面整整一天,我们两个都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对方。直到晚上,我正要就寝的时候,他突然敲门进来。就见他衣衫整齐,一脸严肃地问我,要不要再让他按摩一下头部。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他进屋,我们上了床,他开始,我却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你说,他来找我,只是帮我按摩,好让我入眠?不会吧?可是,若说他是想继续早上未完的事情,他穿这么多干吗?而且一本正经,也不说话。是害羞吗?那我要不要试一试呢?可是我现在惹的桃花已经够多了,我……这时,行宫中的那一段段情景骤然跃入了我的脑海,心中顿时一沉,什么心情都没了。转念之间,不由自问,纵使玄瑛有意,那是对我,还是对当今天子呢?答案,还用问吗?……我在心中低叹一声,再不多想,闭目凝神,然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却是躺着的,我们两个肢体交缠,揽腰搂颈,这叫一个亲密,他还睡着,衣服却已乱七八糟了。我看,我看,我……唉,算了……最后,我仍只是叹了口气,俯下身,在他白净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起身下床。
睡了两个晚上,我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到了晚间,玄瑛把我带到了弄云阁一件厢房之中,然后拧开一处机关,墙上立时露出了一扇大门,一股淡淡的甜香从其中飘散出来。推开门,里面是一丈见方的一间小室,从顶到底全镶嵌着一种熟樱桃色的木料,正中一块巨大的玉石,十分平整,晶莹剔透……这里应该就是沉香阁,而那块玉石,就是寒玉床了。
这一次,大概是休息得好,又或是沉香寒玉的功劳,我很快放松下来,心静神凝,按照玄瑛的指示,开始回忆起那个月之前的情景,也就是被龙翔天误会,酷刑折磨的时候。因为最近想了太多遍,本来每一念及就让我心痛不已的情景,仿佛已不再让我那么难受了……
责问,受刑,他决然离去,反反复复地回想,然后脑中渐渐昏沉,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恍惚迷离起来,仿佛进入了一片迷雾之中,四周一片白茫茫。迷雾之中,依稀有光影晃动,我急急追去,却始终无法接近。我心中一片恐慌,漫无目的地在雾中游荡奔跑,追逐偶尔出现的影像。一次一次的徒劳无功让我绝望,我剧烈地喘息着,抬头四望,雾仿佛更浓了。恐惧,无助,让我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仍是无法停住脚步。突然前方的雾霭有一处轻轻扭曲了一下,就在那边!……我再不迟疑,向着那里拼命奔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是雾气凝聚,飘忽迷离,可的确是个人影。渐渐地,那身影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雾气凝成的长发衣诀飘荡升腾,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消散。终于,在我最后一丝力气用尽的时候,我猛然挣脱了湿冷的雾气,扑跪到那人身下,筋疲力尽。抬头望去,那人微微低着头,仿佛正看着我,可是脸上却只是一片茫茫的雾气。我跪伏在那身影脚畔,呼吸混乱急促,心头怦怦直跳,紧紧盯着他,却不知恐惧着什么,始终不敢再动。那人也久久一动不动,忽然他象失去了耐心,轻轻退后了一步。我惊慌之下,猛然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在我的手指触及他的一刻,时间仿佛骤然变慢,我清楚地感到周围的雾气一点点转淡,终至消失,与此同时,从我触及的地方开始,那个身影也起了变化,一分一寸鲜明起来,终于变成了实体,衣摆,双腿,腰肢,身体,颈子,然后,是脸,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我猛然一震,霍地睁开眼。眼前哪儿有什么雾气,只有玄瑛急切的一张脸,四面是暗淡的沉香木,身下是冰冷的寒玉床……
我全身僵硬,呆呆坐在床上,寒意,如静静涨起的潮水,从身下一点一点淹没了我的身体,所过之处,榨出了所有温暖,终至灭顶。
155。破雾(下)
记忆如洪水,当玄瑛帮我打开闸门的那一刻,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让我不及躲藏,也无处躲藏。
苦痛羞耻,愤怒憎恨,那时的一切感觉情绪,也随着记忆的归来再次翻腾奔涌,不可遏止。那样强烈,让我的身体几欲炸裂,呼吸都如此艰难,胸口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心脏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即使那样强烈的感觉,那样狂烈的情绪,也终有和缓平息的时候……最终,所有一切,缓缓退去,渐渐沉寂,我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动作,一种感觉……
我呆呆坐在寒玉床上,不言不动,任由那个场景在我眼前一遍遍重演,任由那时的寒冷和绝望一点点扩散,侵弥了我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入心入骨……
我不知那样坐了多久,只知对面的玄瑛,脸上渐渐露出了惊慌,开始急急对我说着什么,可说的是什么,却根本不曾进入我的耳中。他眼中惊恐愈甚,终于忍不住伸手摇动我的肩膀。骤然传来的暖意,让我冷彻的身体,猛地一震,终于回过神来。
我轻轻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眼,望着他。不知我当时是个什么样子,却见玄瑛一怔之后,脸上惊慌退去,竟慢慢露出了怜悯之色。他迟疑一下,转开眼,低声问道,“陛下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我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呆了片刻,然后木然地点了点头,却一动没动。
玄瑛已站在了地上,见我根本不起身,有些无措地愣了一会儿,犹豫一下,试探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见我没反对,他停了一下,伸出两臂,将我横抱了起来。
骤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又打了个哆嗦,然后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看着我,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霍然抬头,转身出了沉香阁。
他把我送回了房中,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有些傻乎乎地站在床边,看着我,几次张口,仿佛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
我已有些回过神来,轻声道,“你去睡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玄瑛却没答话,也没动。
我也不再理他,蜷起身子,抱着膝盖,闭眼埋首,缩在了床角。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终于响了起来,缓缓退出了门外。
我这才睁开眼,向窗外望去,脑中一只剩了一片空白……眼看着沉沉如墨的天空,渐渐泛出深灰,然后一点一点转白,终于,金灿灿的太阳跃出云端,慢慢爬升,慢慢变成刺目的白色。时间如日影缓缓流转,可是我心中却始终一片茫然……其间玄瑛似乎来过两次,仿佛说了些什么,我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耳听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无奈地离去了。
就这样,眼看着太阳从天顶又缓缓地向西沉去,忽听敲门声响,然后玄瑛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我师兄来了,求见陛下。”
我全身一震,猛然转过了头,死死盯着大门,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抓住衣服,心脏狂跳,耳中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夹着玄瑛略显急促的叫声,“陛下?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若不方便,臣明日再来便是。”
这个声音入耳,我的全身一下子僵硬,连呼吸都停止了。我呆呆望着房门,脑中一阵阵晕眩,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点点失去。终于,我无力地靠到了墙上,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张开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道,“稍等一下,朕这就起身。”算了,算了……既然无法再忍受失去,那,选择再次遗忘就是……
当玄瑾进来的时候,我已收拾停当,干净整齐,一如往常,只是脸色,纵使从模糊的铜镜中也可看到是一片苍白憔悴。玄瑾见到我,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怎么了?茗峰许久不见朕,竟是如此想念?以至于一见到朕,都舍不得挪开眼睛了?”说着,悠闲地坐到一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玄瑾却没接口,只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随意地低下头,用杯盖拨着杯里漂浮的茶叶,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停了一下,终于转开眼,说起了此行目的。一是向我汇报和州的情况:楚寰被收审之后,他治下百姓多次请愿闹事,却均未奏效。昊天盟那边,谢曦已然离开和州,不知去向,而剩下的人蠢蠢欲动,似乎就要动手了。
听到谢曦这个名字,我微微有些失神……那张清俊的面庞,那样温和的笑容,现在想来,竟恍若隔世。如此看来,要忘记,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吧?到时,连心头这一点点隐痛,也会一起消失吧?……耳听玄瑾住了口,我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杯中轻漾的碧水,低声道,“好,一切按计划进行吧。”
玄瑾应了声是,沉默片刻,接着道,“臣还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关于,龙翔天……”
我的手一颤,杯中的水洒出来一半,我却恍若不见……龙翔天,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已让我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心口也是一阵阵紧缩。本来因为前些日子的相处,已经淡下去的恐惧和怨愤,此刻,随着那一段记忆的复苏,重又鲜明强烈起来……原来,我终是放不开呢,那样的恨,恨到心口都疼了……
僵坐了半晌,我才慢慢平复了呼吸,抬起头道,“你说……”
玄瑾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我。
我放下杯子,手指轻颤着,接过了那张纸,展开……
原来,是这样……
薄薄的一页纸,我却看了很久很久,从前忽略的一点一滴,重又回到眼前,原来,是这样……很好……终于,我抬起头,毫不迟疑地吩咐道,“马上通知西疆的苏黎小金纪炎他们,可以开始准备了,等……和州一有消息,就差不多了。”
玄瑾看着我的目光微微一变,随即躬身应是。
我这才一笑道,“好了,你连夜赶来,必定累了,好好歇歇吧。”
玄瑾直起身,望着我,没说也没动。
我心头一跳,勉强笑道,“怎么,还有其它事情吗?”
玄瑾凝视着我,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直入人心。我猛地转开了头,手指却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轻颤。就在这时,只听玄瑾淡淡道,“臣没事了,陛下呢?”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半晌方才涩声问道,“什么?”
玄瑾顿了一下,然后清清楚楚地道,“难道,陛下就没什么要问臣的吗?”
我倏然抬头,几乎是哀求地望向他……别说,别说,我要忘记,我会忘记,别……
玄瑾也望着我,寒潭似的眸子,黑沉沉不带一丝波澜,一字一字问道,“陛下,您这次到灵云山,所为何来呢?”
我心口猛地一缩,哀求道,“别再说了,求你,我不想听……”
玄瑾的嘴角微微一勾道,“臣不说,陛下就会不想吗?与其陛下今后日日夜夜思量揣测,不得安枕,不如臣此时说个清楚。”
我猛地站起身喝道,“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