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稳拿,够不够!
“你!”安信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猛然起身,抬臂就将手中的书扔了过来。
我一侧头,书擦着脸飞了过去,坚硬的书脊划得我脸颊生疼
这一丝痛,让我被怒火冲昏的脑子,终于有些清醒了起来,想到我最后说的那句话,知道太重了,想道歉,可这个时候,怎么也拉不下面子。于是,我看着安信,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安信脸上雪白,只是瞪着我,嘴唇轻颤,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就这么僵在了这儿。
半晌,我终于忍不住了,垂下眼睛,轻叹一声,道,“好了,安信,一切都是我的不对,好不好?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别生气了,今天也晚了,早点歇了吧。
安信闻言,脸色微和,却仍是冷笑一声,道,“陛下不必如此勉强自己,明明还在怪我,又何必说这话?”
我忍耐着道,“我并没有勉强,你没错,是我错,我是真心认错,一切到此为止,好不好?”
安信冷哼一声,道,“你明明心中不甘,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只觉筋疲力尽,揉揉头,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是真心认错?”
安信扬了扬头,道,“那也简单,我明天要将小礼子赶出宫去,你不要阻拦就是。”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将人打得半死了,他竟还不肯罢休,我急道,“就算他做错了事,这也够了,你把他赶出去,让他怎么活?”
“这是他的事,我管不着。”
“我不同意……你不能这么做!”看着他得寸进尺的样子,我心中的怒火又渐渐升了上来。
“为什么不能?我是这宫里的总管,我有权惩罚犯错的下属!”他昂着下颏,不肯松口,步步紧逼
我终于火了,大吼一声道,“没错,你是总管,可是,我是这里的主子,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
一瞬间,室中针落可闻。
我呆呆看着安信,心在不断地往下沉,我知道我说了什么。
有些东西,明明知道它在那儿,不过,大家都不说,就还可以当它不存在。可是,如果有一天,它终于被指了出来,那么,有些事情,就再难无视下去了。
我望着安信,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从我那句话一出口,安信就愣住了,良久,终于,他闭了闭眼,轻笑道,“没错,你是主子,我只是奴才而已,我竟然忘了……真是该死了……”说着,他又是笑笑,恍恍惚惚,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我茫然无措,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次日,我没看到安信,从早朝起,一直都是精神恍惚,到下午课上,仍是如此。
我的心不在焉,终于让卢先生发话了,他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昨夜没睡好?”
“啊?”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抿了一下唇,又道,“听说昨天陛下出宫去了?”
我半天反应过来,随口道,“是啊,我去逛妓院了?”说完我才明白过来,我说了什么,立时就清醒了,呆呆愣在那里。
卢先生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诚实,怔了一下,才道,“陛下……”
我不等他说完,赶紧道,“我知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其实这次真的只是喝喝酒罢了。”
卢先生看了看我,道,“是吗?”
我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卢先生看我一眼,终于没再问什么,课还是照讲,神色如常。但我怎么就是觉得,他好像不大高兴呢。
果然,这回课后留下的作业,足有平时的一倍。
我擦了把汗,心中万分后悔。
早知道逛回窑子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就是憋死我也不去了。
31。出宫
回了乾清宫,问了问小礼子的情况,说是还好,只是皮肉伤,看起来严重,却没有性命之忧,也没伤筋动骨,总算是个好消息。
依然见不到安信,问起来,只说去了别的宫中办事,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明白他是在躲着我,现在再说什么,他也很难听得进去,只有过段时间,等他心绪平静些,才好再去找他。想到这里,我心情更差,不由暗叹口气。
没人监督我学习了,我也根本没心情学习,看了两个字就再看不下去,索性破罐破摔,坐在寝宫中发呆,浑浑噩噩过了一天。
次日安信仍是不见人影,我仍是浑浑噩噩。
等到下午课上,反正什么也没准备,干脆厚起脸皮,一问三不知。
卢先生看我半晌,到底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看来陛下今天有些累了,臣就不打扰了,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暗松口气,一脸歉意地送走了卢先生。
回到宫中,仍是不见安信,而且人人都离我八丈远,显然是被我那天吓着了。我自觉无趣,呆坐一会儿,再也无法忍耐,决定出宫走走。反正,太后也没禁我出宫,只是让我注意安全,而这里,也没人会管我了。
说要带几个侍卫,就一下想起了老李,本来还说要提拔提拔他,可最近事情一多,又忘了。有些愧疚,叫人跟卢谦说了一声,把他调到了乾清宫,这里总好过冷宫,至于其他,一时也急不得。
带上老李,还有其他三名侍卫,我换了装,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了乾清宫。
出了禁宫大门,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想想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泡美女都觉得没意思。发了半天呆,终于决定去看看子玉。
子玉的家在城东,一大片宅子,只住了他一个正主子,还有就是下人和一群美女了。
我来得多了,他家中仆役虽不知我是谁,但知道我是他家主子极好的朋友,也不拦我,我也没让他们通报,自己就溜达进去了。
在后院见到子玉时,他正在软榻上,和对面一位美女下棋,另一位美女在旁边烹茶,还有一位站在他身后,伏在他背上,像在观棋,指指点点,不时还娇笑两声,几个人周围还有一群俊俏丫头伺候着。
这个子玉,怎么可以这么逍遥,我本来心情就郁闷,看到他这样就更郁闷了。
见我进来,他有些诧异,挑眉笑道,“你怎么还敢到处乱走,上次的骂还没挨够?”
我知道他指的是太后,却不自觉就想到了安信,长叹一声,道,“心情不好,想跟你聊聊。”
他一愣,又笑了,让人带老李他们去休息一下,又抬手挥退了一众大小美人,然后拍拍软榻,让我坐过来。
我坐到了他对面,一只手放在榻上的小几上,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几上棋盘中的黑白子,心中纷乱,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起。
子玉也不催我,坐在一旁喝茶。
半晌,我终于小声说了一句,“子玉,怎么办?我和安信吵翻了。”
子玉端茶的手一顿,问道,“怎么回事?安信的脾气急我知道,你怎么会……”
“唉……”我长叹一声,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说到我骂安信因为没当上大总管迁怒于人时,子玉睁大了眼睛,插嘴道,“别人不知道他,你还不知道他?这话你也信?”
“不信。”我回答得很干脆。
我看到子玉头上冒出了黑线,“那你还说!”
“当时气急了,自然是什么话解气说什么了,哪还管什么真假+。”
“你……唉……你好歹也过过脑子。”
“过脑子的就不是吵架,是辩论了。”我小声嘀咕着,接着,心虚地说,“你先别急着骂我,这还不是最糟的,还有呢。”
“什么,还有?”我看子玉已经快要晕了。
我鼓足勇气,把后面的情形说完,就可怜兮兮地看着子玉,道,“我说完了最后一句,安信就走了,两天没见人影了,怎么办?”
听我说完,子玉只是看着我,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半晌,终于叹道,“你这也太……”
我赶紧辩解道,“这也不光是我的错吧,安信那样对小礼子,说起来,也实在太狠了些。”其实,这两天我没特意去找安信,除了想让他冷静一下之外,对他处理小礼子的手段实在无法赞同,也是一个原因。
子玉摇头道,“从太后派人去找你发现你不在,到你回到乾清宫,这中间至少过去了两三个时辰,就两个小礼子也打死了,怎么会只是皮肉伤?何况,宫中行刑的手段,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若真想人死,两棍子下去,命就没了。像这样打了几十棍子,看上去血肉模糊,却根本没伤到筋骨的,分明只是想吓唬人罢了。
我一呆,迟疑地问道,“你是说,安信其实并没想杀他,只是想吓吓他?”
“应该只是想吓吓他,但最主要的,可能是想吓吓你,所以时间才会那么巧,正好让你回来看见,你去问问,他应该是听到你回宫才开始打的,就为让你看见。”
我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却不得不承认子玉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可是,他后来又说要赶小礼子出去。”
子玉轻笑道,“你讽刺他贪图权势罔顾人命,话说得这么重,他当然心中有气。后来虽然认错,又摆明了是为求息事宁人,敷衍了事,自是难以让他满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安信平日最是拿尖儿要强的人,半点亏也不肯吃的,他这口气不出够了,哪会罢休。你平日里最肯让着他,怎么这回却跟他叫上真儿了?”
“难道,他那些话,都只是气话?”
“应该是,他若真想赶人出去,犯不着跟你硬顶,过得几日,随便他找个错处,就行了。更何况,那天那事其实就够了,只须秉明了太后原委,太后自会让那人走,回来只说太后要赶人走,你也挑不出他的错来,岂不更好?所以,他非要当着你的面这样坚持,不过是为跟你治气罢了。”
我呆了半晌,终于承认,我真的是个白痴,一时心中油煎火灼般难受
安信一心为我,可是我却,“我却对他说了那种话……”我不知不觉就喃喃出声了。
子玉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你啊,别的本事没长进,这气人的本事,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安信都比不上了……他最是心高气傲,平时虽也奴才奴才地自称着,但你我都知道,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最忌讳的,你却……你……唉……”
子玉望着我,只是摇头叹息,我怔怔看着他,只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安信是自小入宫的,因为聪明伶俐,被德妃挑中,留在身边伺候。母亲那时最好热闹,常带我到宫中各处走动,像德妃淑妃这种背景深厚、品级又高的妃嫔处,去得更勤。母亲人缘好,大家爱屋及乌,对我也都很好,我在各宫中都是随便玩。那时候小,也不懂什么尊卑之分,母亲也是不大讲这个的,因此,和各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混得很熟,但这其中最要好的就数安信了。
安信最会识人,那时候虽小,这本事已经不弱了,和别人说上两句话就能摸出对方的脾性。所以,我们才见过一两次,他就把我面和心软的性子瞧了个透,再不怕我,没人的时候呼来喝去,甚至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再不把我当个主子了。而我呢,想来是天生犯贱,虽然老是被他讥刺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