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像是被人遗忘了般,我在冷热交加心急口燥当中晕死再慢慢醒来,谁也没有见到。
自己被吊了多久?我不知道,只知道手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就连身体也感觉不到存在。
口好渴。我眼前一片白茫茫,只能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去舔嘴唇。嘴唇一片干裂,很碜舌。可只这么舔舔,我还是觉得舒服了许多。
可是这样,我还是知道我是活着的,我必须活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就这么死掉。
手脚没知觉,我就动动嘴,动动眼;身体不存在,我就瞑神听,听虚无的空间里的那个应该是自己的微弱的心跳声。
我要活下去。
一定要!
再次从晕厥的状态中醒来,是被水淋醒的。
闭着眼,不理会那个唆唆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奇怪的声音说:“禀尊上,他醒了。”我先舔了些水,感觉火烧得已经出烟快干掉的喉咙舒服些了,才勉强睁开眼。
模模糊糊的,好像看到了爹。
努力眨眼,好像真的是爹站在我面前。
他的脚下,有一堆绿色的东西,还有什么呢?是什么?我看不清……
爹来了么?
我想对爹笑笑,却只觉得嘴巴粘在一块了根本张不开。
爹走近来了。
爹……
“不过是个中阶的妖怪,竟然让你们这般花费心思锁着?郎青,你倒告诉本尊,这东西有什么用途?嗯?”
在我以为爹走到我面前时,爹竟然停下了。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为什么?
爹,到底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
我努力抬起头,睁大眼想看清爹的模样,却只是徒劳的感到四肢百骸传来一阵巨痛。
地上,有个东西慢慢竖了起来。
是了,是郎青,我记得他穿着滚金边的黑衣服。可那团青色的东西是什么?爹为什么不认得我了?
青青,郎青,你们到底对爹做了什么?
“回尊上,他是臣深爱的情人,青青想用他来要胁臣要臣与她同流合污,以期阴谋对付尊上。”
郎青在说什么?
我想笑,可脸仍是没反应。不过眼倒有些看见了。看到爹高大的背影对着我,平静,冷漠。
而郎青,跪在地上,一身衣已经有些破损,半边脸上有很红的血。
“你!你竟然……”那青色的东西动得厉害,好半天撑了起来,原来是青青。怎么才见,那花一样的容貌端庄的仪态却变成蓬头垢面像个叫花婆了呢?
“伍郎,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他不过是想拆散我们!”
“不是你说要用尊上最重视的东西来要胁尊上听从你的话?尊上,有没有喝下那清冷水,我郎青可有骗你?这女人不过贪图尊上无上力量,想借机夺取尊上内丹修为,却知她一介下等半妖之躯怎能近得了尊上半分?所以才用计让臣为她所用。”
青青抖得很厉害,指着郎青的玉手,竟有些刺眼的白。难道我还是看不清?可是,我现在却明白的看到青青的脸,竟然是很红的那种。像是气血都涌在脸上的醉汉一样。
“哼,贱人。”
我听到爹的声音,又冷又没有感情,里面什么都没有。然而身体却克制不住的簌簌发抖。
好可怕。
好可怕的爹。
不过一声轻哼,就让我心里浮现那种久违的害怕与绝望。
“你若不是心怀算计,你就告诉尊上,你偷拿了尊上什么重视的东西。你说,你有本事便在这里亲口告诉尊上。”郎青无视青青的愤怒绝望,继续咄咄逼人。
青青闻言,浑身突然僵住。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来去看爹。
虽然背着我,可我却奇怪的就是知道,爹现在一定在笑,笑得没有感情,像是在看什么蝼蚁一样蔑视的看着青青。
我看不清青青的眼睛,然而我却知道,她一定在哭,她的气,在慢慢的流失,她的身影慢慢变得决绝而绝望。
爹开口了。
“你说,你拿了本尊什么东西?嗯?”
青青浑身蓦的抖得很厉害,却只是低下头去,不出声。
我想开口,可是嘴还是张不开,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在挤迫我的胸膛。
爹,回头,回头来看着我!
爹听不到我在心里狂叫,叹了口气。然后青青尖声厉叫突然站起来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走不动,却全身衣物开始脱落。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怨魂,凄惨而凌厉。
我只觉得怕。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慢慢在心里在思想里滋生。没有了空气没有了心跳,我觉得我已经死了,但灵魂却还活着要被扭曲的恐惧。
郎青亦睁大了眼,面上灰白的看着青青。
青青的身体已经一丝不挂,然后胸口开始出现一个黑黑的毛虫一样的东西。接着,身体其他地方也一个个钻出这样的东西来。随着毛虫的钻出,鲜红的血,也慢慢涌出,由小变大由少变多,从身上流到脚上,再流到站立的地上。
不过一个眨眼,虫已经布遍了青青的全身,甚至头脸。那些虫在扎扎的啃咬着青青身上的血肉,可青青却一动不动,只发出尖厉的惨叫。
这个人不是爹!
“敢与本尊做对,本尊便让你生生世世活着,每天肉身被吃完,再长出来喂我这虫儿,你的魂魄就好生日夜感受背叛本尊的下场罢。”
是魔!
是魔!
是真魔!
爹好像很高兴的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浑身颤抖的郎青。
“你应该知道罢?这个贱人到底和你拿了本尊什么东西?”
郎青伏在了地上。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很快,很乱,已经找不到空气,害怕,很害怕……
“回尊上,这个贱人趁尊上外出时谋了……谋了……谋了尊上得到的青龙图。”
“原来如此。”爹点点头。“图呢?”
“这贱人格外狡猾,臣并不得知放在何处。”
爹的手动了动,郎青惨叫出来,手和脚,被看不到的力扭得“咔嚓”作响,然后都扭了一个方向,关节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红得让我双眼刺痛的血,溅满了地面,有些,溅到了我脸上。
爹往门口走去,魈紧跟在他身后。关上门前,爹对郎青道:“你就在这里好生看着他们想想罢,若是能将功赎罪,我便让你与他团聚。若是想不出,你便与这贱人一同站在这里得到永生罢。”
爹的眼,为什么那么冷?为什么那么冰?为什么一点亮也没有?为什么一眼也不看我?
告诉我为什么——!
然而我找不到我的声音,我只能看着郎青,看着他皱着雪白的俊脸,慢慢向我蠕动。
直到郎青拖着一路的血,爬到了我脚下,用头顶着我的小腿。
痛,冰冷与火一样的痛从链子上传来,带动穿过皮肉和骨头的痛。
我看着郎青的头,黑色的头发已经散了,被汗和血粘成一缕缕,很乱。
郎青喘着气,抬起眼来看我。
“为什么?”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质问郎青。嘶哑,破烂。
“为什么?为了利益。只不过,我小看了这女人。”
青青还站在那里惨叫,声音毛骨悚然,身子已经被吃了大半,露出骨头与内脏。血,已经流到了郎青身下。满室全是薰得人直想呕吐的浓重的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不认得我?为什么?”
我听到那个声音不停的问着为什么,是谁的声音?是谁?
“现在这样,我全告诉你也不碍事。”郎青在说话,在回答那个声音么?“这贱女人原想用伍文武内丹换我为她捉你。然后用你迫使伍文武喝下清冷水让他重回自己身边,却根本就不想把内丹交给我。她只想一石二鸟即得到伍文武,又让伍文武一统天下让自己儿子坐上大统宝座。我也知她不会真心取那内丹给我,因此想趁伍文武刚喝下清冷水便出手取丹。可惜,魔就是魔,与我这天妖,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自是不甘心就这么送命的,自然是反咬一口算计她。枉她聪慧无比,却终是得不到自己的心爱。哈哈……咳……咳咳……”
郎青一笑,就痛得脸更白了,咳个不停。
原来,是这样的么?原来是我在问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才找到我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感觉到干涩的眼里,有什么在涌上来。
“咳……因为……你的眼神像是非知道不可。”
是么?
是的。我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看也不看我,为什么会像个陌生人,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会像被人剐了一大块空荡荡的痛?
我有太多想知道,请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要想知道为什么,首先要冷静下来,要弄清来龙去脉。
我是伍三思,所以我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我的缓兵计只有这一次,三思,我带你走,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逃?
怎么逃?
我已经被你穿了骨废了身体,我怎么逃?
我看着郎青,有些好笑。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在笑,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笑,眼泪止不住的随着笑涌出来,流到下巴,流到脖子。
现在有谁来给我拭眼泪?有谁很轻声的安慰我:三思,不哭,你一哭,我的心都揪在一块似的疼……
郎青静静的闭上眼,像是休息,像是等我笑完。半晌,才睁开眼又看着我:“我怎可能输?我是郎青,是天妖。所以我不会让你和我都死,我要带着你走,然后卷土重来。这天下,终有一天会是我的。”
我笑得已经没有力气,身上,四肢,慢慢恢复被麻痹的痛。这痛,更痛了,痛彻了我的心。
“怎么走?”我平静的直视郎青的眼。即使受了重创,这个妖还是一脸自信,棱角分明的眼神是坚定是炽热。“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郎青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像以往那样轻笑。嘴里轻轻叫着一个我熟悉的名字:
“漆漆黑。”
有一个黑色的小小的影子,迅速的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然后爬上了郎青的肩头站起来。
“郎恩人,三思大人,我漆漆黑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当然,我做事你们放心,我和我的孩儿们一向办事手脚麻利,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就我们知……”
“好了,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怎么走?什么时候走?”我看着手舞足蹈的小黑鼠,突然觉得亲切与怀念。
“三思大人,我们现在就走!晚了,我怕魈那个大坏蛋会查觉。”漆漆黑肚子一收,胸一挺,翘着尾巴两只手放在嘴边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只是,你与郎恩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怕呆会儿会让你们受苦……”
我与郎青对望一眼。“我们还行。”
“好。”漆漆黑跳下郎青肩头,叉着腰,右手一挥。
“小的们,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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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我并没有交待得很清楚,因为觉得还不是时机,为了后文,所以有些悬念我只有暂时忍着不说,留待后面的章节了。
然后看到了大家的脚印,没想到偶这里才开始悲,大家就来声讨我了,其实,我在写的时候,因为太投入的思考着文章的情节与三思的心理,自己都觉得难受得哭了出来,因而改了好几次,尽量不让三思受苦。
作为个写手,写到这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