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看到了这一片角落的短暂骚动,很快那一方座位上只剩风纾难和杨锐。他垂下眼,看似专心地继续处理手中的药物,实际上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养气丸的制作对他来说不难,做起来游刃有余才没让长老看出差错。
东湖别苑以湖景秀丽而著称,乌雷早就想见识一番,跟着容青君离开庭院后,便怂恿他往湖边去。
这里既然能被无数人称赞,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湖水清澈蔚蓝,映着蓝天白云,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波光盈盈,对岸有隐隐的绿意,远山近水,当真是风光迤逦。湖面上还有成群的野鸭子浮在水上,妙趣横生。
容青君不知不觉走得远了,渐渐越出了东湖别苑的范围。乌雷则举着一根大棍子走进了湖里,要去插水鸟吃。
忽然眼前红影一闪,容青君顿住了脚步,只见一个容貌妩媚的女子站在了他身前,她口涂丹朱,一双桃花媚眼风流多情。
她站定后勾了勾唇,然后轻佻地倾过身来,一只食指挑起了容青君的下巴,吹了口气,道:“好俊俏的小公子。”
容青君不喜她靠得这般近,一手抓起她的手腕甩开,忽然眉头一皱,仔细又看了看这眉目艳丽的“女子”,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你是男子?”
“哟,被发现了?”那人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被人识破男儿身,却是莞尔一笑,竟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又凑近来问:“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呢?”
容青君奇怪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怎么回事,皱着眉不说话。
“怎么不理奴家呢?太让人伤心了,奴家就喜欢你这样俊俏的小哥儿呢。”那人一会儿做伤心状一会儿做娇羞态,竟然完全不扭怩。
容青君:“……”
这时乌雷也发现了容青君这边的状况,拖着湿嗒嗒的裤子急急忙忙就奔过来拦在两人中间,护小鸡似地将容青君掩在身后,对那人道:“唉你什么人?”这女人看起来妖妖邪邪的,完全不像好人,容青君一定招架不住,乌雷警惕着。
“梅花剑春夫人。”
又一道男声响起,却不是对面男儿身女儿态的人。
乌雷“咦”了一声,看向了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我好像认得你……啊,你是毛捕快,送我们去清河的那个捕快。”
“正是在下。”来人正是宁城府衙的捕头毛时钦。
他在此乃是为了执行公务,这公务恰与药王谷大比有关。一般来说,官府对江湖势力一般睁只眼闭只眼能不管就不管,但若闹出大事,于地方官员政绩上也是个污点,所以不能完全撒手,两者追求的就是一个平衡,上道的自然互相给予方便。
毛时钦在此便是为了维持秩序,他们并没有进入东湖别苑,只在周围一带加强人手巡视,一旦发生闹事斗殴的,便要出手避免规模扩大殃及无辜。
谁知值守时却遇见了燕春,还有前几日遇见过的,那个叫容青君的性格有些古怪的少年。
毛时钦和燕春是老对手了,虽然名号是“春夫人”,但毛时钦也知“她”其实是“他”,这人并非大恶之人,但性子恶劣,惯会惹事生非,毛时钦每次见着他都要头痛。
而对于容青君,因为那一日的同行,毛时钦对他也略有所知。
现下这两个古怪的人凑到一块儿了,毛时钦只觉得头更疼。
眼看两边的人似乎要起冲突了,毛时钦忙上前来打岔。
“唉哟,隔壁海棠家的毛哥哥啊,又见到你了。”燕春巧笑着跟毛时钦打了个招呼。
深知这惑人的女色其实是男色,毛时钦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地回了一礼后转而对容青君说:“容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呢?”问的是容青君,看的却是乌雷,也是知道容青君一般不爱搭理人。
“我家主上来看药王谷大比,我们看得闷了就出来走走。”乌雷道。
“原来如此。”毛时钦接话,心想以风纾难的身份,的确够被药王谷奉为上宾,又提醒道:“越过此处就出了东湖别苑了,几位不熟悉此地的话,乱走怕容易迷路,我听说里面差不多也结束一轮的比斗了,不如早些回去,免得风公子找不着你们。”
毛时钦说这话不过是想将容青君尽早支开,剩下燕春一人还好对付一些,就算对付不了,还可以干脆丢下他不管了。
容青君其实也想回去了,总比留下面对这个古怪得不得了的人好。
他这么想了就直接行动了,也没跟人招呼,直接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了。
乌雷一看,连忙跟毛时钦道了个别追上去。
“真是个无情的小公子呢。”燕春嘟囔。
毛时钦听得一头黑线,也想扭头就走。
回到庭院中时第一回合的比斗果然已结束,风纾难正站在一位药王谷长老旁边说着话,封文站在另一侧。
容青君坐回原先的桌椅旁,端起茶慢慢喝着,不一会儿风纾难便回来了。
“青君去哪儿玩了,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风纾难只是随口一问,却见容青君歪着头想了下,然后皱眉道:“遇见一个奇怪的人。”
“哦?”风纾难挑了挑眉,看向乌雷。
乌雷忙把湖边遇上的事说给风纾难听,燕春在他口中被说成了“妖女”。
“梅花剑春夫人?”风纾难把这个名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了此人的一些事迹,没想到青君出去逛一圈竟然会遇到他:“知道了,青君不必理会他就是。”
“他是男的。”容青君道。
“男的?”乌雷一脸受惊的表情:“那妖女长成这样说话这样走路那样……男的?”
却见风纾难点点头附和道:“是男的。他名号春夫人,一手梅花剑使得惊艳绝伦,自称寡妇,真实年纪无人知晓,其实是男儿身,只不过行为与一般男子大相迥异,爱着女装,以女儿身示人,若有人当面拆穿他性别,他也从不介意,反而以此为傲。”
身为最正常不过的男子汉,乌雷实在难以理解这类人,想想燕春的言行举止,瞪大了眼:“真是一朵奇葩!”
“不必理会他。”风纾难又说了一遍,然后转型话题:“今日大比还有两个回合,青君还要看吗?”
容青君看了看场内身着药王谷弟子服的众人,有人轻松自若,有人面有焦虑,桌案上的药材已被使用了大半,每个人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玉瓶,想来便是第一回合制成的养气丸。在人君中容青君还看到了封文,他正好也在看着容青君,发现自己的目光被抓到,笑一笑就移了开来。
容青君想了想,道:“不看了,走吧。”
风纾难:“好,那我们早些回去吧,明日便是外门大比了呢,到时可要看青君你大展身手了。”
☆、第37章 撒娇
外门大比的赛制及流程与内门大比一致。
容青君参加的是毒系的大比,当日一早来到东湖别苑,将代表参赛资格的牌号出示给负责的弟子后,便有人引他前往比赛所在的院子。风纾难与他并肩而行,杨锐等人跟在后方边走边聊。
“人还真不少。”何飞四顾之后道:“看来药王谷的热闹大家都爱凑。”
“这话不假,行走江湖,谁没有个三灾九病,暗箭伤人的时候。”乌雷大声道。
“噗!”何宥一下没崩住笑出了声,“三灾九病”可以理解,“暗箭伤人”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啊?他们这还是往毒系大比的所在方向走着,说这么大声不怕人听见了以为是找茬的吗?没看周围药王谷弟子的眼神都变了嘛!
杨锐嘴角抽了抽,没理这时不时抽风的同伴,继续坚定地跟在主子后方三步走。
乌雷却是个闲不住的,走了一会儿,又听他“咦”了一声:“那不是昨天碰见的不男不女的那个家伙吗?”
闻言容青君也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了那个张扬的红衣之人,仍然是一身女装打扮。他走的是与容青君等人不同的方向,因此并没有看到他们几人,容青君也没对他多加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不过是个偶遇过的奇怪之人而已。
何宥仔细辨别了会儿,略带疑惑地问:“看此人佩剑,似乎是梅花剑春夫人?”
“正是他,何二哥你们昨天离开得早,不知道这人有多奇葩,我打出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何飞何宥都听过燕春的名声,大约能猜到大概情形,但乌雷还是立刻就说起了昨天和容青君遇见那人时的情景,叽哩呱啦兴头十足,不想却被冷冷打断了。
“乌雷。”风纾难微转过头,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乌雷瞬间噤声,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背,浑身僵硬等着训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惹来了主上的不悦。
风纾难没多说什么,转头就与容青君继续往前走了。
待风纾难一回头,杨锐就一巴掌呼上了乌雷的后脑勺:蠢货就是蠢货,不知道主上不喜欢听人说容公子被人调戏这段吗?看来还是欠调、教,嗯。
乌雷哼唧了一声,捧着头不敢抗议,一路安静。
“到了,请这位公子入内,其他几位留步。”领路的弟子停了下来,向容青君示意。
参与大比之人众多,只容青君所在的甲组便有一百人,因此药王谷将一座院子的中庭清空出来,整个作为比赛的场地,药王谷的长老和有地位的弟子在前方主持,其他人等则只能在外圈观看。
风纾难对容青君点点头,让他放心进去。
容青君跟着那弟子越过把守在出入口的两人,进入中庭。
他们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一百张桌案,约莫有一半旁边已站了人。
按照容青君的牌号,弟子带他走到一张靠近中间的桌案旁,交代道:“公子,这是您的座位,我们每个座位都与牌号对应,请公子切莫随意与人交换。桌上是此次比赛需用到的东西,左边的盒子里是药材,右边的布包里是炼药的工具。到时辰后,长老会宣布此次比赛的规则,届时方可取出药材,开始炼制。在此之前,请公子不要动用桌上的物品,不然将被执法的弟子判为违规。”
那弟子温和地嘱咐完所有事项后便告辞离去。
有领路弟子们的提醒,场中之人都颇为自觉地没有去动桌上的东西,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便三三两两交谈起来,也有早已认识之人互相引见江湖朋友。
容青君往前看去,正堂下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张座椅并茶几,按规则,想来便是属于六位主持此次大比的毒系长老的位置了。此时六个位子中已有两名长老落座,分别坐于右手数来第二位和第三位,第二位的长老着深蓝长袍,第三位的则是褐色长袍,两人身后各自跟随着一位穿同色系门派服的本门弟子服侍左右。
风纾难如昨日一般,已被药王谷的弟子引至上宾客座,见容青君望过来,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冲他浅浅一笑。
当中庭陆陆续续站满了人之后,六位主事的长老也来齐了。
“锵——”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位药王谷弟子敲响了手中的锣,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交谈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场上逐渐安静后,那位褐袍的长老站了出来,先向各方执了一礼,而后道:“感谢诸位江湖同道不辞劳苦远道而来,与我药王谷共襄盛举……”
那长老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容青君并未留心去听,他以为时辰到了,就该宣布题目,开始制药,孰料还有这一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