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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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甲-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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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南王老早就吩咐过,他来见时无需大礼,只按平辈人拱手就是。可大牛死心眼子总觉得这样不好,又说不出为何不好。

总之,最后闹得每次见王爷都先僵掉,然后尴尬着无所适从。

王爷坐在亭中,从盘子里捡起几块橙子慢条斯理的吃,明显在等这小茶农求赏赐。

这家伙!给他银钱,不要;给他珍珠宝石,不要;给他绫罗,不要;给他美人,也不要!他庆南王向来知恩图报,遇到这头傻牛竟是“无以为报”,真堵心!

蒲绍使了好几回眼色,终究不得要领。大牛还傻傻的问:“绍大哥,你眼睛疼么?总翻来翻去的。”

王爷几乎要把口里的橙子喷出去。也罢,等这头傻牛开口怕是日落西山也等不到。

“揽翠林旁有一块花圃,你喜欢种什么自去种吧。”

看来刚才和蒲绍的对答已被人家听去。

“我想种些瓜果蔬菜!”傻牛高高兴兴的应了,完全没注意到王爷和侍卫头子同翻白眼。

“好好种,熟了也拿来给我尝尝。”唉~堂堂庆南王平日里交际应酬的都是什么人?头一次觉得,和一头傻牛说话好累。

翠翠:“安大牛!你又把橙皮丢在地上!讨打?”

大牛:“不是我,不是我,这次是王爷扔的。你去打他吧~”

翠翠:“……”

3

3、第三章 。。。

庆南王名唤荣敏,少鸢是他的字。

这是大牛在入住王府一个半月以后终于弄清楚的头等大事。

偌大一个府邸,数不清的仆从侍卫客卿,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公子”们,怎么称呼庆南王的都有。荣兄,王爷,少鸢……似乎还有一个号?

大牛甩甩头,记不得,这尊贵人就是麻烦,一个称呼而已,也有这么多的花样。

南域的秋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冬季多雨,春夏炎热,秋天五谷丰登温暖湿润,正是劳累了一年的农人难得的休闲时光。

心满意足的蹲在他那片小小的“封地”上,专心致志的摘除杂草。小红萝卜的秧子已经拱出土壤,脆嫩嫩的叶片在阳光下看着别提多喜庆了。

突然头顶罩来一片阴凉,还有一个斜斜的人影,笔直笔直的立在他身后。

大牛抬头一看,却是蒲绍举着片硕大的海芋叶子替他遮阳。

“绍大哥!”惊悚的跳起来劈手夺下海芋叶,贼头贼脑的左看右看,“你竟然敢摘这个?伍伯要是看到了小心他提着花锄来刨你!”

蒲绍摘的叶子极大,大牛前后左右比划一圈也不知道该藏在哪里好,急出一头汗,“你看你看,这可怎么办?”

侍卫头子绷着脸:“怕甚?不就摘他一片叶子么?”

大牛捶他一拳,“这些花草就是伍伯的儿女,你把他‘孙子’摘来给我遮阳,他许是不会难为你,到时候总少不了敲打我。”

沮丧的蹲回地头,嘟囔:“自遇见你就没好事。贼人一拨又一拨,打得你半死,差点儿我也给你陪葬!可见是个扫把星托送的。”

蒲绍眉毛高挑,长腿一抬跨坐在大牛背上,双手摸到他肋下搔痒,“敢说我扫把星?!”

傍晚时分,美人在侧,一壶美酒,击剑酣歌。

天边一轮红日,沈聿枫潇洒从容的一震长剑收入剑鞘。

庆南王仰头大笑,“舞得好!”林梦卿,许西堂两位俊俏公子也跟着拍手助兴,但眉眼间相互一扫,心下都是了然。

怕是庆南王府不多日又要多一名“公子”。也罢,王爷向来喜欢与漂亮青年来往,可也仅仅只是来往。次次把人撩拨起来他就撒手而去,也不知图得什么?

林梦卿姿态优雅的执壶为众人添酒。

他自觉与其他那些公子不同。他是真真切切实心实意追随庆南王,早在刚被邀请入王府之时,在那丛兰花旁含笑而立的王爷就捕获了他的心。

可惜,王爷……永远只是跟他逗逗笑,顶天了亲个嘴儿。唉~

剥了皮的葡萄晶莹剔透,五指尖尖撮着递到王爷嘴边,“少鸢尝尝,这是筑北王送来的,说是甜蜜清香。”

荣敏稍稍歪头就着他的手吃了,看见梦卿指尖上一滴葡萄汁,舌尖一卷,连手指一起含,“唔,美人奉上果然不凡。”

沈聿枫放下佩剑坐在一旁,拈起一颗葡萄端详,“筑北王?北疆天寒地冻的竟然也产葡萄么?”

庆南王笑着张嘴:“来,少侠也喂本王一颗。”

沈聿枫捏着葡萄以指力一弹,葡萄斜飞直取王爷眉心,这便是暗器了……

“蒲绍!今日我一定要将你扔到池塘里喂鱼!”

真是当不当正不正,庆南王被吼叫声吸引,倾身去看,葡萄险险的擦着脸颊飞过……

只见一条修长人影掠过他们所在的凉亭,又立刻折了回来,恭恭敬敬抱拳行礼:“王爷。”

下一刻追逐而来的大牛也扑了过来,一蹿,猴儿在蒲绍身上,“可捉住你了!”傻傻的自己笑了一会儿才发现亭子里有人,而且是庆南王本尊。

“王、王爷。”

荣敏每次看到大牛都心情不错,虽然这人长的不够漂亮,但也不难看,更有股憨憨的劲头儿招人喜欢。

招招手,叫过来。

拍拍身边的坐席,“来,尝尝北边送上来的果子。”

大牛局促的拿眼睛看蒲绍。他本人是绝不愿意和王爷凑在一处的,可又怕拒绝会惹这位尊贵人不高兴。庆南王发起脾气来,据说还是很恐怖的。

无奈,在王爷面前的侍卫头子已然一个木桩……

“过来坐就是了,无妨。陪我聊聊天,说说乡下的趣闻。”

也不知道大牛是真傻还是假傻!

叫他说些乡下事逗趣,结果拉拉杂杂说的尽是田头地脑那点农活儿。

两位公子面上保持仪态,心里早就听烦了。林梦卿不着痕迹的偷着打量了几眼沈聿枫,少侠亦是满眼不屑,但王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一起呵呵笑,于是众人只能陪着听,万万不敢打断。

终于磨叨完了家里的大公鸡如何懂事,除了能打鸣还会护院时,王爷抬手指了指桌面,“喝口茶润润,大公鸡可是那只花花儿?给我炖成鸡汤的?”

小茶农头一次在王爷面前说的如此尽兴,也确实口干,大喇喇的端起桌上一只茶碗大口牛饮。等一杯茶灌下肚,才发现两位公子齐齐瞪大眼睛惊悚的瞧着他。

挠头,看看茶碗。

桌上四碗茶,就他拿的这一只是月白瓷碗,其它三只都是花花绿绿。他是瞧着就这一只朴素才敢拿来喝,殊不知……

就算他再傻也想到了,能在这个席面上与众不同的玩意儿,十之七八是王爷的用具。

“我、我……这……”手忙脚乱的要拿袖口去擦,可刚才侍弄田地沾了不少泥土脏兮兮,在身上乱摸,他又没有随身揣手巾的习惯。

一头汗,端着茶碗的手都抖了。

庆南王一笑,挥了挥手:“无妨,这碗赏你了,以后你就拿这个喝。”随即往后仰靠在榻上,“你瞧瞧,这碗漂亮不?”

“挺好,跟我家的碗很像,就是小,两口见底不解劲。”

王爷哈哈大笑,拿扇子敲打他的头,“哪有你这般喝茶的?那我再问你,这茶如何?”

“挺好。”

“这是你们茶乡出产最好的茶,只配‘挺好’两个字?难不成你们把尖儿都留着自己吃?供奉上来的到一般了?”

蒲绍心头一凛,飞快的给那头傻牛打眼色。

结果必然无功而返,傻牛永远看不到别人的眼色,再使过去几次这家伙怕是要问:“绍大哥又犯眼疾啦?”

大牛全不知王爷的笑容已经变成冷笑,眼睛里的光彩也变成冷光,只觉这尊贵人日日好吃好喝,眼睛就是亮!

“王爷说笑呢,我们虽然种茶,真正的好茶那敢吃?且就算敢吃也舍不得吃。年年去了供奉的,就指望这点叶子赚些银钱。家里蔬果到是可以自给,但凡油盐酱醋,再买块布,总是要钱使的。”

本来这话说到这儿也就罢了,庆南王脸色回暖,殊不知这傻牛叹口气又道:“就是连年的税赋越来越重,征茶使走了还有官爷,官爷走了还有差役,差役走了还有地保,一层层的要银子。”

抓起一小串葡萄嚼着,转头瞧王爷:“您要是能给说说,把我们茶乡的税赋减一减,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了。”

又一叹,“前几年收成不好,供奉之后家家也没几个余钱。我表叔家的二姑娘因为置办不起嫁妆就这么一直耽搁了,其实我那妹子长得可好呢,又勤快,又会过日子,现在成了老姑娘,可惜。”

林梦卿全身发抖。

别看坐在王爷身侧,但主子周身散发出的冷冽就像一根根针……炸毛刺猬?

沈聿枫坐在庆南王对面,更是把他神色变化看了个全。饶是少侠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心生畏惧。

庆南王笑着,比不笑可怕;歪在榻上,比拿刀架着你颈项可怕;手里的扇子慢悠悠磕打在曲起的膝盖上,卟、卟的像催命鼓。

“现下征多少茶税?”用扇子挑了一缕小茶农散在耳边的乱发来回拨弄,漫不经心。

“按惯例是十税一,可次次都要多给五分。去年年景好,雨水来的也好,我们本以为能多赚一两贯,家家都喜气洋洋。结果竟然要多缴八分,差一点便是十税二……”

啪啦一声,扇子离手摔在桌上,除了大牛一直拿在手里摆弄的茶碗,其余三盏尽碎。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大傻牛的心思,他惹的事就得他收拾摊子。挠挠头,“王爷别生气。我们都知道那些是京城里派来的官家人,您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那只华丽衣袖,诚恳的说:“我们扛得住。”

庆南王听了心里更是一把火干烧,但他这人怒极必笑。

大牛看着那口对着自己龇出来的森森白牙,心里打了个悇儿,“王、王爷……”

荣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很好,别怕,我不是气你。”

沈聿枫突然轻笑一声,“怪不得我们楼里的生意这般好,原来是臭虫太多,咬得老百姓不得安宁。”

白牙不见了,眼睛立起来了。

王爷的手还在大牛头上揉来揉去,害得这倒霉蛋想跑都不敢动。

“沈少侠行走江湖,劝你一句,官家事少议论为好。”

“哦~我到从不在乎这些,孑然一身有何可惧?”沈聿枫向前微微倾身,“到是王爷您,封地之内如果真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庆南王眼睛不立着反弯了下来,笑容满面,“不能。四海之内皆王土,天子也不会坐看如此富饶的南域被糟蹋得千疮百孔。”

沈聿枫笑着拾起桌上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四行诗,念:“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好诗!”

手腕一甩,合折上递给对面的人,目光灼灼:“王爷收好自己的东西。”

庆南王接了看也不看转手递给大牛:“这个也赏你。”

甩袖而起,连着亭子里的人都跟着赶紧站了起来。

林梦卿乖巧的替王爷整理了一下略为散乱的衣衫,垂头的功夫横了一眼沈聿枫。这人真讨厌,平白的招主子不开心!

大牛也傻傻的站在一边,弄不懂怎么刚才还说的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冷下来了呢?

王爷看着凉亭对面的花草出神,突然扭头问他:“你最近种的什么?”

大牛:“小红萝卜,脆甜脆甜的。”

“很好,长成了送来些我尝尝。”再不看沈聿枫一眼,带着两位公子施施然去了。

夜,月如钩。

一条人影轻巧的由房脊跃下站定在王府书房门前,片刻后只听咔哒一声,再看时,房门虚掩,人影已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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