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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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门-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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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

熊一进门就失去了控制,他卡住叶青的脖子,叶青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一点劲也使不上来。她两眼球朝外凸,身子软绵绵地垮下去。熊这才罢了手。叶青醒来已是半夜,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的手在周围划了几下,仍找不到一个能使自己站起来的支点。

风把窗子刮得砰砰作响,天空中的黑云在一丝若明若暗的光亮中翻滚。熊的鼻鼾声像初夏季节里的海水,汹涌地拍打着叶青的情感之堤,她坚信,那种鱼死网破的打算,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的。

7、放着生路你不走(2)

不久,熊便离家出走了。临别时他给叶青留了一张“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楷书字条,字条放在他们用餐的方桌边沿,熊还专门用了一只茶杯压在上面,以防被风刮走。

熊离家之后叶青曾一度陷入悲痛和绝望之中。叶青的家人都劝她到法院起诉离婚,她也曾动过这种念头,然而叶青却无法说清不愿付诸行动的感受。反正既不是爱也不是恨。日子就像一个失去纹路的陶器,灰暗地存放在叶青的心中。这期间叶青除了上班几乎不与人往来。

几个月之后熊回来时,带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和一本汽车驾驶执照。熊像从未离开家一样一进门就喊饿死人了,你是不是存心要把老子搞得胃癌死掉?

叶青冷淡地看了一眼熊身边的女人。女人挑了挑肥胖的眉头,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了一下,便亲昵地靠着熊坐了下来。叶青感到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眼睛里闪烁着金光。

她咬牙切齿地说:“厂里已经把你除名了。”

叶青咽含在唇齿间的下一句话是,看你日后怎么办。

熊哈哈一笑,做出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从肮脏的茄克外衣内摸出驾驶执照,往叶青眼前晃了晃,然后在手心里拍得啪啪响。

熊说:“天无绝人之路呀!是不是?”

熊这样说着,用胳膊撞撞那个女人。女人随即咯咯地跟着熊笑起来。叶青走进卧室关上门,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猛烈,整个身子软弱无力。熊推门进来并不看浑身气得哆嗦的叶青,打开柜门拿衣服。

叶青说:“你睡过她了?”

熊边脱衣服边说:“知道了还问?”

叶青的脑袋一阵嗡嗡之声,这虽然是料想中的事,却也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她无法容忍的伤害。她变得慌乱而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求你以后不要把她带到家里来。”

熊说:“这房子好像不是你的吗?”

熊在镜子前冷淡地笑了笑,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大的对叶青的轻视。他认为这个女人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叶青想一个人非往死路上走,就是九头牛也拉他不回了。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不如同归于尽倒也痛快,歹了我也好不了你。

那晚上熊跟女人就睡在凉台的床上,叶青夜里醒来几次都听见女人哧哧的笑声,跟从前那只猫发出的声音,没有什么根本区别。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叶青仍对熊怀抱希望。熊隔三岔五地回来一次,即使不带着那个女人,也常常是显出洁身自好的样子,拿了东西就走,从不留一点夫妻之间重温旧情的余地。

叶青在绝望的盼望中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使她认定只有鱼死网破,才是真正的最后的结果。叶青坚定地这样认为之后,反而生活得很有信心了。以至于熊终于提出让叶青离开她居住了八年之久的房子时,叶青的平静出乎熊的预料。

熊说:“你终于明白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叶青已经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子,叶青镇定自如地摆好饭菜之后示意熊一起吃。熊却做出要走的样子,叶青深知熊的秉性,他最怕叶青在大情理上表现得比自己豁达。

叶青做出坦然而冷淡的样子说:“熊,夫妻一场我配不上你,这点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样下去大家都痛苦,不如散了就散了,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家,把一切都留给你。”

熊听了这番话,心突突急跳了几下,随即软和下来,先前的轻视,变成了怜悯。他想就陪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吃最后一顿饭吧,好歹她过去还是自己的老婆。

熊就这样坐到了饭桌前。

叶青把事先投了毒的酒从柜上抱下来。这是熊经常饮用的酒瓶,里面的刺梨、红籽、大枣都是熊先前泡进去的。熊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们了。熊自己拿来从前用来喝酒的大杯子,坐下等待叶青给他倒酒。叶青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酒溅了一桌子。熊没有在意,端起杯子一仰头咕咚全喝完了,喝完之后还吧嗒了几下嘴。叶青又慌慌张张地往杯子里倒酒。

熊捂住杯口看着叶青说:“你今天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叶青浑身发抖心里一阵发硬。

熊松开捂杯子的手说:“我想全国人民的胆子都给你,你……你也不……敢……”

叶青迟疑片刻便又给熊倒满了酒,熊仍是把头一仰喝了下去。这时熊感到了腹内有些疼痛,他捂住肚子站起来,游移不定的眼光里出现了几分幽怨。他歪斜着站起来往卧室里走,他感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随即就向着床扑了过去,他的手空划了几下身子便不再动弹。

叶青用手在熊的鼻子底下试了试,熊的鼻息已显得很微弱。叶青有些慌乱,此时她并无一点悔意,她担心的是熊断不了气。事已至此熊或死或活对于叶青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窗外天色已暗,远处的灯光隐约地笼罩着玻璃上的水雾。

叶青静静地等待着熊一步步地离开这个世界。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像是人的半辈子。她有点无法再继续这种残酷的等待了。她找来三颗五寸长的铁钉子和一把锤她想熊你活着时作恶多端,死了也恶焰难熄,我要让你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7、放着生路你不走(3)

叶青不假思索地将钉子钉进了熊的头。熊受到刺激后,手朝两边扇了几下,然后他的气管里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第二颗钉子钉下去时,熊的两只眼睛大大地凸现出来,血就从眼底往外溢。接着熊的鼻孔、耳朵和嘴里都流出了血。

屋里的光线很暗,这时的叶青已显得很从容。她将第三颗钉子斜插进熊的穴门之前,在他的脑门上划了个弧线,然后她的手停在那里,钉子就准确无误地进入熊的命脉之处。

有一阵子血从熊的身体里哗哗地往外淌,像一条奔涌的小溪,从山崖上突兀而下,泛出一股刺鼻的海藻般的腥味。

叶青将熊的身子翻了过来,使他仰面朝天,血渐渐地停止了外流。叶青用纸擦掉熊脸上的血。熊的嘴半张着,嘴角还挂着已经凝固的血渍。

熊的脸上还有些微热。叶青觉得屋里黑得很害怕,她伸手拉灯的时候,熊的头在叶青怀里抖动了一下,她本能地将熊的头丢到一边。熊的头落到铺上后歪斜着,熊的脸色由惨白变得蜡黄,凸现的眼球把眼皮撑开一道细缝,灯光下能看见一绺眼底的白光。叶青把手指咬出血后,朝着熊恶狠狠地洒去,然后扑上去用一只手按住熊的头,左右开弓就是几耳光。

叶青泣道:“看你吓唬我?你有本事就再带个女人回来睡觉让我看看。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是自作自受。”

巴掌落在熊的脸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这时叶青感到微微发热,头上也有了些汗,刚才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换了一只手按住熊的头,并把他的脸端正过来朝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

“你个狗日的杂种,放着生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路上挤……”

叶青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她实在地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有一种立刻就会死掉的感觉,昏昏糊糊地睡去了。

她醒来时,窗外已经有一种朦胧的鱼肚白。隔壁上早班的男人推着自行车走过窗外时,停了下来。叶青下床之后歪斜着走到窗前,朝窗外看了一眼,男人蹲在地上正在给自行车上链条。她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踉跄着走到桌子边,拿起熊喝剩的酒,刚喝了一口,就有肝肠断裂的感觉。

于是她大声地叫起来:“救命呀!救命!”

8、鸡飞狗跳(1)

又有人去水池边洗碗。这时已经停水了,空了的水管发出哧哧的扑腾之声。没有人去关掉龙头,扑哧之声断断续续地响着,过了一会儿就不再响了,这时水已经完全停了。女人们坐着聊天,风在窗外呼呼地刮着。女人们问起了王桃花家里的人。

王桃花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有人说再让陈艺找阿四去打听一下,只要他们也关在这看守所里就没有找不到的。陈艺听了这话就火了,她从床的另一头蹿过来没好气地逼着说话的人。

她说:“你说什么?你以为是哪儿?你怎么不找人去打听?”

说话的人说,我不是不如你那么骚吗?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的时候,就有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管子的另一头传过来,这是有人对着管子在喊叫。女人们停了下来认真地听着。当然女人们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声音,她们是想尽快弄清声音的内容,也就是这声音是冲谁来的。那声音比先前清晰了些。大家就听清楚了,有人在哇啦哇啦地喊妈。声音是从男号房那边传过来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王桃花猛扑过去抱住龙头哭着喊:“小杰,儿呀!”

那边也传来了哭声。女人们仍站着不动,她们全神贯注地听着似乎是两种关于命运的声音奇特的汇合,那感觉像是来自遥远天边的雷鸣令人振奋而沮丧。

王桃花哭了一会儿,突然就止住了。她抽泣着说:“儿,你挨打没有?”

那边传来的还是哭声。

王桃花说:“儿,是妈妈害了你和哥哥,你把什么事都推到妈妈身上,你见到哥哥和爸爸没有?想办法告诉他们,劳改我一个人担了,你听见没有……”

王桃花嘤嘤地哭着就坐到了地上,龙头那边的哭声将管子震得轰轰作响。王桃花的声音在号房里寻死觅活般地飞扬着。那边的声音却像是在幽暗的隧道里顺着时间滑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她四肢抽空了似的软下去,有人走过去关掉了龙头,也有人去劝她,可她却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泪水使她憔悴的脸有了些光泽,她抽泣的时候,两颊的起伏使她几乎已显僵死的肌肉重新鲜活起来。她把头埋进两胯之间,抽泣时她就抬起头来,两个小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屋顶。那模样真的让人能感到她正经历着五脏俱焚的滋味。

王桃花家住在一个生产茶叶的小镇上。记得那天是端午节,王桃花在一阵突然的暴雨里独坐家中包粽子。这一日她总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她不时地透过昏暗的玻璃向外看,她显得有些焦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虑。

雨停后一抹阳光照射进来,她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她开了门看看滚动着乌云的天空,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预感。她朝着菜园走去,很快郁积在她心中的阴云样的东西就被园中青油油的植物冲淡了,视线中的绿色使她神清气爽。几只鸡正通过她的视线钻过荆棘进入了她家的菜园。王桃花捡起一块石头连吓带吆喝地将鸡撵进了隔壁李家的菜园。在鸡们慌忙的逃窜中,王桃花发现了自家的鸡蔫耷耷地蹲在笼子里,脖子长长地歪在一边,眼看就要死了。

王桃花扑上去一把抓住鸡,摸摸食包胀鼓鼓的。回到家她立即剖开鸡的食包,里面发出的农药味粘着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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