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这才像放心了,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这时车厢里突然响起电话,黎承睿摸出来一看,是黄品锡的。
这个钟点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有事了。黎承睿精神一紧,忙接通说:“阿品,怎样?”
“郑明修死了。”黄品锡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冷静,“是他寓所的工人报的案,据说是自杀。”
“据说?”黎承睿眉头一皱,“据谁说?”
“庄翌晨留在那的人。”
“你马上给程长官打电话,让他派警力过去封锁现场,不要让庄翌晨的人毁灭证据。”黎承睿的声音立即提高,“郑明修绝对不会是自杀,照凶手的作案手段,他肯定死得很丢脸,庄翌晨这是怕家丑外传!”
49、第 49 章
郑明修的死亡现场是其位于九龙塘的独立豪宅。这栋富有南欧殖民时代建筑风格的两层洋房此刻灯火通明,黎承睿的车还没开近,远远的就看到起码好几辆警车闪着灯停在其门口,等他到了一下车就见到现场已经被黄色警戒条围起来,许多同僚连同附近协助工作的员警都赶到现场。黎承睿心下满意,赞叹黄品锡果然办事效率极高,这么一来,便是庄翌晨有心遮遮掩掩,恐怕仓促之间也无法做到不留下蛛丝马迹。
他大踏步走了进去,跟见到的同僚一一打过招呼,接过周敏筠递上来的白手套,走进现场。郑明修家宽敞的大厅中他居然看到自己顶头上司杨锦荣的身影,他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席一桦。黎承睿心里一咯噔,马上走过去立正敬礼,叫:“杨长官,席长官。”
杨锦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骂:“臭小子,案发不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你还带什么重案组?我这把老骨头都这么快颠过来,你呢?”
“对不起长官。”黎承睿立即道歉。
席一桦笑了笑打圆场说:“杨长官也不要太苛责,我们能迅速过来控制住现场,也是多亏了阿睿的安排。”
杨锦荣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训他,却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过来一边。黎承睿朝席一桦歉意一笑,走了过去,还没站定就被杨锦荣一巴掌拍脑袋上,听他压低声线骂:“臭小子你这次要不要搞这么大场面啊?你知道这么玩法我欠了多少人情吗?啊?”
“Uncle,不玩大点怎么震住庄翌晨?拜托,那可是洪门掌舵人。”黎承睿抱怨说,“不请你这尊金佛来坐镇,庄翌晨能在半个钟内将这里弄得面目全非你信不信?”
杨锦荣瞪了他一眼,低声说:“这可不是我坐镇,是席总督察,看到没?小子,你这次玩大了。”
黎承睿皱眉,瞥了一旁公事公办模样的席一桦,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他怎么会来?这明明是我们新界北的案子。”
“看来总部那边对这个案子态度不同了,我估计这里只是个诱饵,重点是接下来要有大动作,”杨锦荣压低嗓门,“你打起精神,好好看他想干什么,不要跟他顶,不是闹着玩的,知道吗?”
黎承睿笑着问:“没这么邪吧……”
“不准笑!我跟你说真的!”杨锦荣怒道,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大声了,立即换成耳语的低音说,“席一桦可是上面炙手可热的人物,派他下来就肯定有大行动,一会他指挥你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不要多问,说多错多,懂吗?”
黎承睿正经地说:“是。”
“他好像还带了自己的人来。”杨锦荣扫了一下周围的警员,不满说,“什么意思,难道嘲笑我们这里没人吗?臭小子,你立即去给我做事,争口气,不要让人看扁了!”
“是。”
黎承睿刚说完,就看见一个带着白手套,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过来跟席一桦说了几句,席一桦脸色严峻,招手说:“阿睿你过来。”
黎承睿忙过去,席一桦微笑着说:“介绍一下,这是本港著名的法医专家彭峰博士,彭博士,这是主要负责本案的新界北重案组督察黎承睿,也是我的小兄弟。”
黎承睿一听彭峰的名号,登时肃然起敬,因为他名声太大,曾帮助警方破获过多起难度极大的案件,其事迹在警界几成传奇。没想到真人其实只是一个相貌普通,个头中等的男子,年纪看着跟席一桦不相上下,乍眼一看,与街边的张三李四毫无区别。
黎承睿忙收敛笑意,说:“彭博士,久仰大名了。”
彭峰淡淡地说:“不敢当,黎sir你好。”
席一桦在一旁笑着说:“彭博士刚刚跟我说发现了点线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是。”
黎承睿看向杨锦荣,发现他正在跟黄品锡交代事情,遂先抬脚跟着席一桦和彭峰走向房子的另一端。郑明修的尸体放置在角落的尸袋里,拉链敞开着,可以看到他光裸着身子,颈部有一道青紫色的明显勒痕。
“警方冲进来时,死者已经被人放下来,是庄翌晨命人干的,但他的人还来不及做别的,就被我们制止了。”席一桦简要地说,“报案的工人是照顾郑明修多年的老帮佣,不是庄翌晨的人,所以她先给警方打电话。”
“他在哪吊死的?”黎承睿皱眉问,“绳子呢?”
“就是吊死的地方比较奇怪,”席一桦说,“据报案人声称,郑明修是吊在自家屋顶下,但我们的人在现场没找到绳索。”
“看来是被庄翌晨的人拿走了。”黎承睿皱眉端详了一下郑明修的脸,喃喃地说,“我怎么觉得他不太像被吊死的……”
彭峰带笑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黎sir果然是经验老到,这位死者的死因确实不是我们通常见到的自缢倒置的窒息而亡,我初步推断他是颈椎断裂。请看这。”
彭峰抬起郑明修的头,按了下颈部说:“颈骨第三节折断,而且他没有出现舌头外伸,大小便失禁等,其死亡过程是很短的。”
黎承睿问:“你是说,他从高处被人往下推,脖子上套着绳套,借助着下坠的力量,一下拉断脖子?”
“是,所以这能解释为何报案者发现他的尸体吊在屋顶下。”彭峰说,“他是从二楼平台处往下跳。绳索一头拴在他脖子上,另一头应该固定在平台的某处。”
黎承睿与席一桦对视了一眼,席一桦问:“还有呢?”
“稍微等一下。”彭峰淡淡地说,“我实验室的助理应该会很快给出答案。”
黎承睿惊奇地看向席一桦,席一桦笑着解释说:“刚刚彭博士有将现场的图片传给他的实验室。”
他们等了一会,一个年轻人跑过来说:“彭先生,结果出来了,平台栏杆下的残余物质经过检验是锦纶、丙纶、涤纶、聚丙烯、聚乙烯,经过与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比对,是吻合的。”
黎承睿困惑地问:“就是什么意思?”
彭峰说:“就是说,死者是被丙纶绳勒死,这种绳子一般用在小型船舶上,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三股缆绳。”
黎承睿立即想到一点,问:“那庄翌晨为什么要指示手下把缆绳藏起来?”
席一桦说:“因为洪门中,庄翌晨直接管理码头生意,他要命人勒死谁,缆绳是最容易找的了。”
黎承睿瞥了席一桦一眼,问:“难道真是庄翌晨命人处死郑明修?”
席一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黎承睿点头说:“确实。”
“死者与黑帮有来往?”彭峰忽然抬头问。
“是。”黎承睿说。
彭峰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那他后背的鞭伤就能解释了。”
他示意助手过来,将郑明修的尸体抬起,露出后背一片紫红转青色的长条状伤痕,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看,这些伤口都不均匀,带着撕裂,是被带有倒刺的长鞭抽打而致。想不到这种古老的中国刑罚,我居然在这看到,而且你们看,一共是九条伤痕,这肯定代表什么意思,比如刑罚的程度,在文化史上,奇数的意义就广泛了……”
席一桦冲黎承睿笑了笑,打断他问:“彭博士,这个伤痕能看出与死亡时间相符吗?”
“是很明显的生前伤,至于受伤的时间,我得提取伤口中的微生物做进一步化验……”
“也就是说,死者是受完鞭刑再受绞刑,这是洪门的什么规矩?我怎么没听说?”黎承睿皱眉看向席一桦。
“鞭刑是受给大家看的,绞刑是受给庄翌晨自己看的,一个是规矩,一个是私刑,你当然没听说,”席一桦皱眉思索说,“如果凶手是庄翌晨指使的话,看来这位小股神,应该是干了什么庄翌晨绝对容不下的事。无论如何,我建议你都要立即拘留庄翌晨,搜查他的地方,找到凶器。”
“是!”黎承睿马上应道。
他转身飞快安排人员去抓捕庄翌晨和进行搜查,因为对付的是黑帮分子,这次任务需要进行周密策划。席一桦表现出十二分协助的姿态,他为这次行动申请了特别行动队支援,所有警务精英连夜出发,迅速包抄洪门所在地,估计这次将庄翌晨一伙一锅端了都可能。
参与行动的人都知道,郑明修的案件不过是个导火线,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是因为警务处要拿洪门开刀,加上之前各种案件收集的证据,起诉这伙犯罪分子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杨锦荣亲自带队,席一桦从旁协助,黎承睿端着枪跟着大伙一块过去,在行动之前,黄品锡悄悄地问他:“阿睿,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黎承睿“嗯”了一声。
“想什么呢你,不要发呆,等会子弹不长眼睛的。”
“哦,”黎承睿回过神来说,“我在想郑明修的房子装修得那么漂亮,可墙壁上怎么会留有胶带?”
“嗯?”
第二卷:破案
50、第 50 章
一夜之间将整个洪门起个底朝天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不能否认的是,经过警方的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后,洪门有名的几个负责人都被警方抓获,旗下各个夜总会、赌场、酒吧均被清查,弘辉地产高层动荡,股价狂跌,一时间全港报纸媒体铺天盖地报道这个新闻。洪门百年基业,顷刻间大厦将倾。
与此相比的是警方的大获全胜,除了双方交火时损伤了几名弟兄外,警方此次行动击毙五人,逮捕数十人,其中不少是档案上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负责本次行动的杨锦荣、席一桦等一干人都被警务处大大褒奖,经过此次行动的许多警员都被记功,黎承睿和黄品锡当然也不例外。
但事情过后,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没在对方眼里发现一丝胜利的欣慰。
因为整件事透着怪异。
他们在庄翌晨那果然搜到九节鞭,经过化验,上面残余的DNA来自郑明修,且有不少人目睹,郑明修遇害当天,确实是被庄翌晨拎到洪门本部当众惩罚,执鞭的人就是庄翌晨本人,这点就连庄翌晨自己也不否认。可庄翌晨的保镖与手下弟兄都证明,打完郑明修后,庄翌晨就命人将他包扎了送回家,他自己则如常在书房里工作。
庄翌晨有个习惯,一工作起来,晚饭就不去饭厅吃,而要人送到书房来。在郑明修被害前约两个小时,送晚饭的工人听见他在书房大发雷霆,吼了一句“阿修,你够胆再讲一次,想死是吧,行,我成全你!”随后,他摔了东西,过了一会又悄无声息。
庄翌晨一个人呆了很久,晚上九点左右,他似乎下定决心走出书房,点了两名弟兄跟他出去,工人能很清晰地听到他吩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