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大他黑如深潭的大眼睛直直看着黎承睿。
黎承睿从没被他这么看过,莫名其妙感到有些局促,像这个男孩能从眼睛里伸出手来,率直又毫无保留地探取他内心的秘密,这一瞬间居然令他有些慌乱,黎承睿掩饰性地笑笑问:“看什么?看我比你妈还唠叨是吧?还不是你让人不放心。”
“如果是妈咪的话,她会骂我的,”林翊用陈述一个事实的平静口吻回答他,“你不会。”
黎承睿却高兴地勾起嘴角,说:“是吗?你乖点,黎sir会对你更好。”
“为什么?”
“嗯?”
“对我好这种事,”林翊笨拙地表达自己,“不明白。”
黎承睿叹了口气,看着他的黑眼睛,很认真地回答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性格很闷,又不擅长交谈,不懂得讨人喜欢,所以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对你好?”
林翊就此思考了一会,然后缓慢地点头,补充说:“很多时候,我不太听得懂你们说的话。”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黎承睿带着温柔的笑,柔和地说,“在我看来,你很乖,很孝顺,反应虽然有点慢,可是却很可爱,我一直希望有个这样的弟弟,能陪着他,带他玩,守护他,看着他长大成人,变成一个男子汉,你不用有心理负担,黎sir不是坏人,也没贪图你什么,我只是,只是对你很有好感,想交你这个朋友,把你当我兄弟看待,明白吗?”
林翊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乖,”黎承睿揉揉他的头,说,“反正你乖乖的,我会照顾你的。”
林翊说:“陈sir以前也这么说过。”
“谁?”
林翊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提醒他:“死掉那个。”
黎承睿浑身一震,严肃地问:“他跟你这么说过?”
林翊点了点头,然后说:“他很好人的,还说帮我温习功课,不收钱。”
黎承睿握住他的肩膀问:“这位陈Sir除了对你说这些外,还说过什么吗?”
林翊认真想了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垂头小声说:“他,他老是赞我靓,还说我衣着太土,说要给我买衣服让我变潮点,我不喜欢听这些的。”
黎承睿看着这个纯真无邪的少年,忽然有种沉重感压了下来,他觉得有些话问出来简直跟要玷污他似的,但他更加担忧的却是若不问,都无法确定这个少年是不是曾经遭遇过伤害,他看着林翊,温和而认真地说:“翊仔,我接下来可能要问一些你不会舒服的问题,但我不得不问,因为我不仅要破案,更担心你是否受了伤害却不告诉别人。你要知道,黎sir可以做你最可信赖的大哥哥和朋友,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会坚定站在你这一边的,能相信我这点吗?”
林翊不明就里,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个陈子南,就是你那位陈Sir,除了夸你靓仔外,还对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吗?”黎承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语,“比如,他有没有邀请你去一些非公众场合,送你吃过一些你没吃过的东西……”
“有啊,”林翊老实地说,“他有送我东西,但我没要,妈咪说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他还说带我出街玩,可是我那段时间功课很紧,就没答应他。”
黎承睿稍微松了口气,又小心地问:“那,这个陈子南,有没有借故摸你或碰你的身体……”
他这句话不知为何让林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身体也微微发抖,好像想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事。黎承睿看得心里大痛,伸出手想抱住这个少年,却被他啪的一下猛力打开,然后林翊眼神闪出惊惧,推开他,转身拔腿就跑。
黎承睿哪能这时候放他走,他扑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少年,林翊奋力踢打,就如绝望的小兽一样挣扎,却咬紧牙关始终一声不吭。黎承睿不得不用力圈紧他,口气却不敢强硬,尽可能温柔地抚慰他:“放松,没事的,翊仔,放松,不想说就不说,没事的,黎sir不逼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不好,听黎sir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好不好?”
林翊渐渐地不再挣扎,伏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有些呼吸困难。黎承睿突然想起他有哮喘,心里又急又怕,忙伸手到少年的口袋里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物吸入剂,拿出来凑到他嘴边,柔声说:“乖,放松,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来伤害你,乖,深呼吸,慢一点,要药吗?”
林翊闭着眼摇摇头,只是虚弱地靠在他肩膀上,黎承睿这时候哪敢再刺激他,只能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他看着怀里犹如美玉一般的少年,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他明白这个孩子虽然什么也不说,但若不是经历过什么龌龊的事,他根本不会有这种反应。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美好的少年?仗着他表达困难,反应迟钝,就可以肆无忌惮去欺侮他,给这样的好孩子心灵上留下阴影?
不,他决不允许。
“翊仔,你不说话也没关系,黎sir知道你难受,我不逼你,所以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我是执法人员,我要把事情弄清楚,如果有人犯了法,我绝对不会姑息他,不管他是谁,只要他伤害过你,那我绝不会放过他。现在我要问你问题,你不用回答,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好吗?”
林翊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下是脆弱而单纯的目光,就如一只茫然无辜的小动物,哪怕被人绑缚着放到解剖台上,他也无知无觉,不知道怎么反抗。
黎承睿在这一刹那,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要跟他相遇,因为这样美丽的少年,天生没自保能力,他是切切实实需要一个保护者的,这种保护不是抽象层面的意思,而是具备具体含义有具体义务,要求黎承睿去做一些具体的事情来令他安全无恙的。
“别怕,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往后也会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安全,没人能动我罩的人,相信我好吗,”黎承睿爱怜地抱紧他,柔声问,“乖,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陈子南,有没有碰过你?”
林翊摇摇头,但想了想,又点点头。
黎承睿问:“他没得逞,对吗?”
林翊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有摸我的,但是我跑,跑掉了。”
黎承睿看着他,他知道少年不是在撒谎,但他刚刚的反应却说明这个少年一定遭遇过比摸他更难堪的事,否则他这么木讷的人不会有这么过激的情绪。
难道不是陈子南,而是另有其人?
黎承睿咬牙问:“是别的人,对吗?”
林翊浑身一抖。
“是谁?告诉我好不好?黎sir把欺负你的坏人绳之于法好不好?”黎承睿尽量克制自己内心愤怒,温柔地哄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在不在你身边?跟我说,我去收拾他,好不好?”
林翊剧烈地摇头,把头埋入他怀里,攥紧他的衬衫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
黎承睿忽然就问不下去了,他舍不得,他心疼这个男孩比什么都重。他想反正他们之间时间还多,慢慢问,终究有一天会让他查出真相。
欺负他的男孩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已经死了的也别想就这么算了。
10、第 10 章 。。。
“阿头,已经搜过了,里面很正常,什么也没有。”阿Sam走来对黎承睿说。
黎承睿沉着脸,四下打量自己身处的这间普通二居室公寓,只配备了基本装修和几件旧家私,一看就是业主打着或租或卖的心思。他问:“除了这,陈子南还有哪处物业?”
“名下是三处,有一处出租,一处自住,还有一处闲置,就是这了。”周敏筠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回答说。
“可我们几乎将这的每一寸地板撬开了,什么也没发现,”阿Sam忍不住问,“头,你收到的报料可靠吗?”
黎承睿瞥了他一眼,成功令他的怀疑咽下肚去。周敏筠这时却说:“就算没这个报料,我也有点怀疑死者有特殊的性倾向。”
黎承睿心里一动,问:“怎么说?”
周敏筠犹豫了一下,说:“我问讯过他同事和学生,都说这位陈老师有两个特点,一个是非常注重打扮,对服饰的搭配比女人要讲究多了;第二,他很有爱心,格外关心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可我发现,这些学生无一例外都是男的,且长相都偏清秀。然后还有一个是,陈子南与太太关系很疏远,据他的邻居说,他太太一个月倒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住娘家,只是周末才回来一趟。两人貌合神离很久了,但不知为何却没离婚。”
“如果死者真是个同性恋,还骚扰过自己的学生,为何我们警方从来没接过报案或投诉?”阿Sam皱眉问。
“因为他善后手段高,而且有时候男学生的顾虑比女学生更多。”黎承睿硬邦邦地挤出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胸口的怒火竭力压抑下,对周敏筠问:“你上次说他太太也是有点身家?”
“是,他太太完全不用靠他养家。”
“查查这位陈太名下的物业。立即去。”黎承睿冷冷地说,“我就不信,这位陈老师要玩点不想让人知道的小游戏,还不会找个安全固定的地方!”
“是!”周敏筠立即转身,带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去一边打电话并查资料。
“对了,品叔呢?”黎承睿问阿Sam。
“哦,他今天去调查那位吴医生的情人,应该待会就有回音。”阿Sam说。
“很好,”黎承睿扭扭脖子,冷笑了一声,环视四周,轻声说,“陈子南,你别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等我查实了,躲入坟墓我都要把你掘出来鞭尸!”
“头,你杀气好大,”阿Sam惊奇地看着他,“我今天靠近你都觉得阴风阵阵。”
“是吗?你有意见?”
“没,”阿Sam立即狗腿地笑着说,“我坚决支持黎sir的英明决定!”
黎承睿淡淡笑了一下,想起林翊那天脆弱苍白的脸,心疼地说:“我最憎恨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了,父母把孩子送进学校是希望他们得到教育和保护,以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你说,如果你们家有孩子遇到这种老师,就算没受到实质性伤害,那种心理阴影还不得留很久?”
阿Sam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说:“我明白了,我跟几个弟兄再进去查一遍,看看刚刚有没有漏下什么。”
黎承睿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过一会,周敏筠急急忙忙走过来说:“头,查到了。”
黎承睿精神一振,说:“快说。”
“陈子南的太太名下只有一处房产,是在内地,但奇怪的是,她在沙田那边长期租用一间仓库,可她本人并无任何实体经营的店铺。”
“就是那了。”黎承睿说,“你把地址给我,我们先过去,你马上去跟程长官申请搜查令。”
“是。”
黎承睿带着阿Sam和另外几名警员开车迅速赶往陈子南在元朗租赁的仓库。那是位于深巷里的一栋老房子一层,由于房子建了太多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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