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我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他把玩着钢笔,有点犹豫,“你对偷菜这种事,为什么这么执着?或者我这么问,碰到什么事情你才会对这种虚拟的网络游戏不再感兴趣?”
“货真价实的钱,还有免费旅游。”Ann实话实说,又补充道,“还有公司的警告信……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老板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夔笑了一声,“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说说你对这游戏的看法,为什么喜欢它?”
“基本上这种虚拟游戏就是用来填补工作之余的时间缝隙用的,而其中偷窃的新奇感和类犯罪却又不用负责任的诱惑更大。人潜意识里总是想干点什么坏事,而现实里干了坏事是要被请去警局喝茶的,所以不敢。但在网上,有了合法的允许,即能消遣又能满足不为外道的小癖好,这才是这款游戏受欢迎的原因吧。”Ann分析得头头是道,“人多少都有些偷窃癖,且总是喜欢寻求些刺激。”
“分析得很到位,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在游戏里遇到哪种情况,让你会对它失去热情,不再感兴趣。”重点是这个,他想听的是这个的分析。
“……老板,你是想让我戒网么?”
“不是,你只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行了……赶标书的加班费,我已经让财务按三倍给你核算了。”
Ann舒了口气,壮壮胆子,“要说在这款游戏里,最让我痛恨到无力捶地并产生不想再偷菜的决心的情况就是——在我看上了某块地的菜后,蹲到差不多可以偷的时候,却被别人给偷走了。”
被刷得偷菜无力!
强大的刷刷们啊!
有多少宅男宅女在刷菜大战中斗败了金领银领粉领小白领!
又有多少像眼前这只钻石领一样的,家里有个成夜不睡觉光顾着刷菜,不顾浇田的女主人?
这边的仓库充盈得盆满钵满,那边的田地却干涸得龟裂丛生……
“今天要加班啊?”她在书房探探头,“要不要吃点宵夜?”
“你饿么?”他头也不抬。
“不饿,我怕你饿了。”
“我不饿,你早点休息。”他翻着文件,分析着报表数据。
她点点头,转身却又摆出两台电脑来,开始刷菜大业。
而书房里的男人目中精光毕现,速度把分析报表界面隐藏,露出了下面的网页——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那个晚上,注定是他的晚眠之夜。
由于刷菜不顺,珞诗颇为郁闷地提早上床睡觉,脸都皱成一团了。
这厢,重新注册了账号并群加了相同好友还熟练掌握了催熟化肥和小蜜蜂卡片用法的男人,奸笑地卖空了满满的仓库。
关机,浇田去……
“老板……”
“怎么?”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累?不是累的,是困的。
他等秘书走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每晚都起来蹲点刷菜完再上床收拾某人的确是件累人的事,何况他的工作时间也是需要大量用脑的,不比她,可以偷偷溜去茶水间补眠。
揩老板的油,就是揩自己的油。
他没那么自恋。
“可恶,太可恶了,这个人太坏太坏了。”珞诗把桌子一拍,“怎么每块菜地都能看见他,真是太没节操了!什么都偷!连杉草也不放过,太贱了!此攻定是渣攻,受亦是贱受!”
“这群人也是,怎么都这么凑巧加了这人呢?太过份了!肯定是用了外挂,绝对是外挂党的!我要举报!”
正对陶醉得意地支起耳朵听她咒骂的男人蓦地清醒过来。
外挂!
对啊,他可以用外挂的!何必和她一起耗时间呢?
“不对?外挂党是刷不过我的,”外面的女人又在喃喃自语,“这是由实践和经验得来的结果,外挂不是老练手刷党的对手!”
他的心蓦地又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得牺牲睡眠和她真刀真枪地来。
可为什么连着几天她都这么愤怒沮丧了,却丝毫热情不减?
那晚,注定又是个晚眠之夜。
“老板,你黑眼圈好厉害,失眠了吗?”Ann关心地问着。
他沉默地摇头,紧抿的唇透出了压抑,黑乎乎的气漩在他头上盘桓不去。
Ann聪明地闭上嘴,交待好公事行程后退了出去。
他的手掐紧了钢笔,恨恨得下了决心。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再这么透支睡眠,他会短命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个郁闷的男人终于不用‘加班’,早早睡去。午夜,他又是在门缝间泄露出的灯光中悠悠转醒,无可奈何地摸着身边冰冷的床位,暗自饮泣……
饮泣个屁!
他从门缝里看出去,客厅里那个死性不的女人还在呵呵地傻笑着,这简直是公然地挑衅啊!挑衅!
郁闷之火愈盛,他终于一怒之下溜去书房把路由器给拔了!连电源的连接线也掰断了。
干完这些,他平静地、淡定地从书房流窜回卧室。未几,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是低低地哀叹声和电脑关机声。没过多久,床铺的一边轻轻地陷下去一些,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真衰气,居然断网了。该死的进口受,一点也不中用!”
“你说谁不中用呢?”
“呃……唔……”
废柴之忧郁
“珞诗你是不是最近偷菜偷疯了?”绵绵在公司大堂碰见她时显得有些吃惊,“黑眼圈这么厉害!”
“是么?”她有气无力状,“还好吧。”前阵子是偷菜折腾的,这阵子是被男人折腾的。
“公司已经把欢心网屏蔽了,不能偷菜了,而且还下了通知,一发现上欢心网的一次警告,二次扣季度奖金,三次开除!”绵绵小声说,“我现在都算好时间回家收菜了,偷是不要想了。”
“我已经功败垂成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男人故意把路由器和无线网络弄坏,我在家也上不了网了。”
绵绵张口结舌,“这么狠啊!啧,肯定是你太过份了,偷得天昏地暗,冷落了他,所以他不忿啊。”
“那也不能这么绝啊。”她又不是人形娃娃,他非得抱着她才睡得香。她话说到一半接起手机,喂了一声,立刻脸色大变,“妈……哦,哦,好,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会的,好好。妈——”
绵绵见她放下电话像失了魂似的,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妈妈来电话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有麻烦了。”珞诗笑得比哭难看,“大麻烦。”
“你说什么?” 正在解领带的男人手上动作一滞,“搬回去?”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大概下周吧。”伸手替他解开领带,“格格那边也做得差不多了吧。”
他的口气很不好,“好好的你怎么又要搬回去了?”难道是想拿个要胁他和他谈条件接网络?“不准搬。”
她卷着领带,有点无奈,“你当我想搬呐,不得已嘛。”脑袋埋在他心口蹭蹭,“老家有人要来,总不能让他们看我和你一起住吧。”
他好奇,“是你父母吗?”正巧,可以摊牌了。
“不是,”她闷闷道,“是我堂弟和堂妹,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他拂着她的头发,“以后都会是亲戚。”
她冷笑,“亲戚也分很多种啊。”继而叹气,“我不喜欢他们,要不是我妈她……我根本就不想管,见也不想见。”
他挑起眉毛,不置可否。他很少听她提及家人,除了偶尔提及父亲是医生,母亲曾经在学校任职外,其他的也没多说。他心下倒是奇怪的,怎么说父医母师,她为何曾拮据到那种程度。他旁敲侧击过,知道她是独生女儿,可他也几乎没见过她接到过家里父母的电话,这种情况的确反常。
之前他曾经问过,她也只是淡笑,说自己父母缘浅,再问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一言不发。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性子冷的人,于是也不逼她。但他不想总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正借这个机会打开话题。
“你堂弟堂妹应该是很亲近的亲戚,关系很差吗?”他坐下,顺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半搂半抱,极尽狎昵。“和我说说。”
“我巴不得和他们没有关系。”她玩着他的银质袖扣,嘟哝着,“姐弟俩都是又懒又馋,好吃懒做,又小气又自私。”
“小时候他们一来我家,就要欺负我。从来就是当着大人面抢我的东西,还理直气壮。因为我比他们大一些就总得让着他们。”她手上动作不停,把他的袖扣拆下来,又安回去。“他们还偷我的贴纸和玩具,还和我妈告瞎状。”
“他们家大人呢?不管吗?”他有些诧异。
“要真的管了也不是这样了。”她皱起鼻子来,“他们是我小叔叔的孩子,在家里头很宝贝的。特别是弟弟,我爸爸几个兄弟下来就这么个独苗,所以最看重他,也惯得最坏。”
“他们一来,我的床,我的东西就全随他们支配,他们走的时候喜欢什么也直接拿走。所以小时候我最讨厌他们来,他们一来我房间就和鬼子进村一样。他们想要就直接带走,带不走的他们就想办法弄坏了。”
这么恶劣的小鬼,听着都想揍人了。
“我的叔叔伯伯们一来,也是把我说得一无是处的。”她声音越来越小,“我现在差不多都忘了,可是有些我是永远忘不了的。有时大人的一句话,对孩子的一生有什么样的影响和伤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正是因为有血缘,是亲人,所以他们尖锐的语言和刻薄的挑剔,才更加伤人,那样的伤痕是无法痊愈的。
见她的睫毛已然有了些晶莹的折射,想来是回忆至伤,他紧了紧手臂,“伯父伯母他们都不管的吗?”
“我爸爸是个很温和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的人,”她嘴角弯起一抹无奈,“虽然是大学生,但是……他的思想比较守旧,疼他的侄子侄女比我多。我四年过一次生日的,他们每年的生日都要大操大办。每到那个时候,我爸爸就买很多东西给他们,他们姐弟都要当着我的面拆开。每年都要问一句,姐姐今年又没过生日啊。我小时候听了都会大哭一场。长大了,我不哭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掉。没礼物没祝福,我还要哭鼻子掉价不成?”她觉着腰上的力道紧了紧,“嘿,我没伤心呢,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
“那你就一直吃亏?”他声音沉沉,“你不会反抗吗?”
“反抗谁不会啊,我也是有脾气的。可我爸爸从来就是让我让着他们,因为我是姐姐。我妈妈就是以我爸爸为主,从不听我的解释,我说得再委屈都没用的。”她的呼吸盘旋在他心口,“我从小到大都那么衰气,每次和他们争,都没好果子吃。有时候还要受伤,真是倒霉。但唯一一次我记得的我整他们成功了,嘿嘿。那年冬天我到他们家去玩,他们那时住在郊区。隔壁有个养鸡场,那俩个坏蛋天天都走秘密小道去人家养鸡场里偷鸡蛋。哼哼,然后我就偷偷观察了,养鸡场专门挖了个池子放鸡屎的——也不知道收集这东西干嘛。我摸好他们的行动时候和路线就动手了,把他们原来的秘密小道给弄得不能走了。然后就只有那个池子边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