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贵。”左左的手轻轻抚过琴键,梦呓一样地对我说:“我还记得有个男人用淡淡的口吻对我说,我要给女儿买这么一架,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小公主一般的女生,不知道到底长成什么样,后来认识了,才觉得他这般宠她应该的。”
“你不用这样哄我开心。”我说。
“我在说真话。”她并不介意我的无理,而是说,“米砂,你让我嫉妒,嫉妒极了,你知道吗?”
“嫉妒什么?”我说,“因为我是他女儿?”
“哈哈哈。”她笑,“不是,是你眼睛里的清澈和干净,我丢掉了它们,永远都找不回来。”
她的话很有些文艺,我听不太明白。于是就只能傻笑。
第66节:CHAPTER6 纠结(9)
“你和你男朋友有架可吵。”她咂着嘴说,“真让人羡慕。”
什么屁话。
“你傻啊,吵来吵去才说明两人是互相在乎的。”左左拍我一下,“哪像我和你爹,总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真的是好受多了,于是由衷地说:“谢谢你。”
她朝我眨眨眼,“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我摇头。
“请你喝可乐,你爹应该不会杀了我。”她挥手叫侍应。给我要了可乐,自己要了小瓶威士忌,倒在长脚细玻璃杯里,一点一点地品。
老实说,我开始觉出她的美丽,才发现我的思维原本是错的。这样的女子,是配得上米诺凡的。我到她这年岁的时候,如果有她这般的优雅气质,也算是自我满意了吧。
“爱情真不公平。”这样的灯光下,可乐也有了酒的味道,我喝下一大口,开始像模像样的叹息。左左走到琴边,对我说:“别苦着脸,来,姐姐给你唱首歌。”
那是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歌:
爱情的天平我就这样和你荡呀荡
我有时快乐有时悲伤
希望有你在我身旁
当我依然在幻想
你已经悄悄背起行囊
去追求属于你的理想
告诉我成长啊就是这样
爱情的天平我还这样和你荡呀荡
我真的很想与你共享
每一份快乐和悲伤
一个梦能有多长
一段情能否地久天长
其实你不必对我隐藏
希望海阔天空任你遨翔
……
左左是迷人的中低音,她的音乐天赋实在惊人,完全不必看琴键,唱到陶醉处,甚至微微皱眉头,闭上了眼。而我,从未听过这样忧伤的女声,好象傍晚觅食归来的布谷,在窝边低低地呻吟。养人耳膜,暖人心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被手机振动音打破了遐想,才从那像羽毛一样轻盈悲伤的歌声里回过神来。
电话是米诺凡打来的。
我当机立断做了一件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对准了音响。我知道左左的歌是为谁而唱,我要让那个人听见她的心,一定要。我怀着一种做救世主的心情想:在这个世界上,不懂爱的傻瓜真是排排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爱情悲剧发生。我拯救不了自己,拯救一下别人也是好的。
第67节:CHAPTER6 纠结(10)
左左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她正唱得专心:“其实很多理想,总需要人去闯,爱情的天平没有绝对的收场,我看见你眼中,依然有泪光,往事难遗忘,一切温柔过往情愿为你收藏,爱情的天平没有绝对的收场,人总是要成长爱不能牵强未来还漫长……”
一曲唱罢,她合上琴盖。冲我颔首谢幕。当我再把电话移动到耳边,电话已经挂断,无从猜测听者的心情。我放下电话,微笑着轻轻地鼓掌。她走到我身边,问我说:“打电话跟他求和了?”
“没。”我说。
“呵呵,音乐是最好的疗伤药。”左左说,“米砂你相信不,其实我听过你的歌呢。”
我当然不信。
可是她开口就唱:“沙漏的爱,点点滴滴,像一首不知疲倦的歌……”然后,在我惊讶的表情里,她说出让我更加惊讶的话,“才华了得,一点也不输给林阿姨。”
什么?她在说什么?她在说谁?哪个林阿姨?她为什么要到我们学校网站去听我的歌?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我问不出话来,我只是抓紧了她的胳膊,等待着答案在瞬间浮出水面。
“你想知道什么?”左左眯起眼睛问我。
“你说的林阿姨,”我说,“是不是我妈妈林苏仪?”
她半张着嘴,脸在瞬间变得苍白,支吾着说:“米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打翻了桌上的可乐。
我一定要发脾气。
当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的时候,请原谅我没有修养。
有侍应过来,左左示意他离开。然后取了抹布替我收拾残局。做完这一切,她坐到我身边来,点了一根烟,轻声对我说:“你的脾气,真的像透了他。”
“我恨这个世界。”过了很久,我说了一句最无聊的话。然后我去抢左左的酒,左左并没有阻拦,任由我把酒抢到手里。我想喝,但我不敢,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酒精。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米诺凡闯了进来,他夺过我的酒杯扔到桌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身后,像保护一只小鸡一样护着我,然后冲左左发火:“你居然让她喝酒,信不信我砸了这里?”
第68节:CHAPTER6 纠结(11)
“信。”左左不动声色地说。
“不关左左的事。”我说,“是我自己要喝的。”
“你给我闭嘴!”他吼我。
“她只是在表演,我赌她没勇气把这杯酒喝下肚,不信你可以带她到街边找个交警测一测。她可真是滴酒未沾。”左左说完自顾自笑起来,在米诺凡面前,她是如此紧张,连幽默也变得蹩脚万分。
“以后最好少带她来这种地方。”米诺凡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左左一定是见惯他的无情,她没有再拦我们,只是轻笑了一声,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对我做口型:“米砂,再见。”
“再见。”我也对她做同样的口型。
我几乎是被米诺凡连拖带拽的走出了那个LOFT。其实我并没有反抗他,只是他走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直到走到他的车旁,他才终于憋不住骂我:“以后少跟她混在一起,听到没?”
“她认识么么。”我说。
米诺凡转身,看着我,猛地一把拉开车门,低吼:“胡扯!”
“她认识林苏仪!”我冷静地说,“她到底是谁?”
“上车。”米诺凡说。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再作声。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习惯了他对这个话题的回避和绝对抵制。直到车开到家门口,快要下车之前才冷冷地对他说:“其实爱一个人没有错,你完全不必对人家那么凶。”
米诺凡显然是有些怔住,我以为他会回我一句:“你知道个屁。”但他没有,他只是愣了好几秒来,然后把车倒进了车库里。
我换了鞋走进客厅。却看到令我更震惊的一幕——路理在这里,而且,他正和米砾下着棋。
米砾背对着我,没有看到我。
我走进门,视线刚好和路理相撞。他先是微微皱眉,继而对我微笑了一下。对米诺凡说了句:“叔叔好。”就低下头继续钻研棋局。
可我看得懂,那是一个“我担心你”的皱眉,这是一个冰释前嫌的微笑。
就在那一刻解开了我心中所有捆扎束缚的枷锁。我心酸得几乎落泪,爱情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到一个微笑可以挽回那么多。
第69节:CHAPTER6 纠结(12)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已经不想去探明。
但我的心里却清楚地擂起了更加剧烈的鼓点——或者,米砾已经将我要出国的事对他和盘托出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再也不要做那种缩头缩脑内心有不可告人秘密的小人了!
然而那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走到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下完了那盘棋,看他微笑着从我家沙发上站起来,对我说:“太晚了,米砂,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他说,“你回家就好。我就放心了。”
我当着米砾和米诺凡说这样的话,说得如此坦然,光明磊落。仿佛要向全天下向之,我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人。我的自尊得到极大的满足,一晚上的不快乐消失殆尽。我送他到门边,低声叮嘱他,让他回医院给我发个短信,结果他上出租就给我发了,内容是:“任性的米砂,明早能来接我出院么?”
我爱死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抱着手机嘴角上扬着入眠。
第二天清晨,我如约去了医院。很好,陈果没有出现。我却意外地见到一个好久不见的人——许琳老师。
她的头发长了,烫成新近流行的那种微卷式样,看上去比以前显得洋气些。我靠近她,闻到她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柔和而熨帖。我一直很欣赏她曼妙的风度,这个年纪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有着很好的内涵,绝不会显出这种特别的韵味来。
“米砂。”她像老朋友一样地招呼我,“你还好吗?”
“她考上南艺音乐学院钢琴系了。”替我回答的人是路理。
“是吗?”许老师说,“我今年也有个学生考上了,叫罗典,你认识不?”
我慌乱地摇头。她并没有发现我的窘样,而是说:“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醒醒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学服装设计。看来你们都很幸运,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噢,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
真好。醒醒。
“有醒醒的电话么?”我问道。
第70节:CHAPTER6 纠结(13)
许琳老师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路理却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不必勉强。她选择遗忘过去,未必是一件坏事。”路理把自己的大包拎起来说,“我们走吧。”
那晚,是我第一次被邀请去路理家,路理的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我有些局促,最担心的是席间他父母会提到陈果,但他们均没有,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相当的客气和友好,看得出,是很有修养的一家。我吃得不多,许老师对我很照顾,一直不停地替我挟菜。很奇怪,吃饭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竟是米诺凡,如果他知道此时此刻我坐在男生家的餐桌上,不知道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这应该是女孩长大的一个标志吧,我曾经以为,这一天发生在我身上,要等很久很久,所以当它到来的时候,我免不了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吃过饭后我随路理来到他的房间,他房间不算大,书架上堆满了他的碟片和书。他招呼我坐下,对我说:“好久不住家里,这里挺乱的。”
我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的,竟然是醒醒的照片。我把它拿起来,路理有些慌地把它从我手里抢走说:“老早放的,忘了收起来。”
我心里的酸又泛上来了,原来他的心里,一直装着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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