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 番外篇:微雪(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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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 番外篇:微雪(全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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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礼貌地伸手招呼我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等候,然后又开始拨电话,可是她的通话声非常之小,让我完全听不清楚。我懒得费劲等候,直接自己往里闯。
 
  “喂,小姐。”她要上来拦我,被我吼住:“米诺凡是我爹,你最好别拦我。”
 
  我的话好象起了作用,她退后了一步。
 
  我再转过身,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女子挡住了我的去路。她戴了一副圆眼镜,看上去很像某部电影里某个厉害无比的女律师。我想不起那个电影的名字,但是她们真的很像,她的气场有点大,于是轮到我退后了一步。
 
  “米砂?”她问。
 
  “是。”我说。
 
  “米总不在。”她说。
 
  “他去哪里了?”我问。
 
  她耸耸肩:“抱歉,或许你爸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这里已经属于我了。”
 
  “什么?!”
 
  “你们不是要出国了吗?米先生结束了在国内所有的生意,这家公司也卖给我了。不过我知道你,你爸常跟我提起你。”
 
  “卖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晕乎乎地问。
 
  “快三个月了。”她说。
 
  难怪!难怪米诺凡有大把的时间留在家里陪我们。可是,说老实话,出国就出国,难道他准备再也不回来了吗?我压根没想到他会结束在国内的公司,这是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结果,我以为他死也不会放弃的东西,他居然就此放弃了。而且,放弃得这样轻描淡写,连知会都不曾知会过我和米砾,简直就像丢掉了一双破袜子。
 
  他到底要干什么?
 
  话又说回来,公司都结束了,他还在忙些什么?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连电话都不开,这就更加不可理喻了!
 
  我在下楼的电梯里,莫名其妙眼眶就红了,我变成这么多愁善感,难道是因为手机里那条随时可能让我爆炸的短信么?




第37节:CHAPTER3 意外(10)

  噢,我尽量低下头。希望监控录像不要拍到我的衰样就好。
 
  出租车上,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冲动,没把手机掏出来,再去看一下那一条“无耻”的短信。我的手却下意识地放进包里,摸到……一张纸条。
 
  我把它从包里掏出来一看,竟是左左写给我的那个地址条。我把它展平最后看了一遍,正要把它撕成两半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三个字:丹凤居。
 
  我猛地反应过来,问司机:“丹凤居和丹凤小区是在一起么?
 
  “当然不。”司机答我说,“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
 
  “我要去丹凤居。”我说。
 
  很抱歉,我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拧巴的人。当我决定去做某件事的时候,我就像被上了发条音乐娃娃,完全无法控制我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我的直觉。左左只是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女生,简直比我还要不灵光。而最可怕的人,恰恰是我自以为是的父亲米诺凡。虽然我没有在梦里答应么么照顾好他,但是毕竟,我得跟他说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他是我爸爸,我就要永远护着他的。他不可以为所欲为,至少,不可以对那个叫左左的女生这样做。
 
  再说现在还算是白天,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的吧。我默念着某句著名的话“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一条同样的河里”(是不是这样说的?)怀着这样忐忑不安实则又有些对自己的勇敢无比欣赏的心情,按响了这个真正的“1805”的门铃。
 
  然而我都没想到的是,来开门的不是左左,而是一个头顶别着一根粉红色鸡毛,身着一身粉红色女侍服装的男人。
 
  他皱着眉头伸出头来,似乎不满地问:“找谁?”
 
  我机械地仰头看了看门牌号码,再次确认我没有搞错地址。
 
  我能从门缝里看到,屋里熙熙攘攘的,有人在跳舞,有人在打牌,有人拿着一个空酒瓶坐在茶几上唱歌,最夸张的是在那个无比宽敞的客厅的一角,赫然有一个超大的浴盆,一定是里面冒出的蒸气,才把整个房间熏得烟雾缭绕。




第38节:CHAPTER3 意外(11)

  这是什么,COSPLAY舞会?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比昨晚吃闭门羹更悲哀的情绪:米诺凡,你在哪儿呢?如果你也在这种地方混,那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哎呀,这不是米大小姐吗?”一个打扮成猫人造型的女孩从粉红羽毛男人撑在门上的一只手下忽然冒了出来,我努力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那就是左左! 
 
  她靠近我之后,我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比起青岛啤酒的味道,这简直就是百分之百纯酒精。羽毛男终于肯让出一条道,她一把搂住我,眼神迷离,对着我的脖子直呵气:“小米妹妹,我们在办PARTY,邀请你爸参加他从来都不肯来。不如你加入吧,很刺激的。”
 
  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刚才的羽毛男又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加冰的酒,他对左左眨眨眼,说:“把这个妹妹交给我吧。”
 
  她作了个“请”的姿势,那个妖男立刻笑逐颜开,把酒递到我嘴边。
 
  我想都没想,伸手打翻了那杯酒。
 
  玻璃杯碎了,地面流淌着着蓝绿色的液体。
 
  满屋子的人顿时静下来了。几秒钟后,我听到左左的笑声,那个妖男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像在对我说,也像在对满屋的人说:“哈哈,现在的小骚货,真不是一般的能装。”
 
  那些人,带着或轻蔑或懒洋洋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投入到他们的世界里去了。
 
  左左拉着我的胳膊,似乎还要跟我说什么,但当我模模糊糊看到那扇离我不远的桌子上有一小撮一小撮的白色粉末时,我才真正清醒过来。
 
  我在外面奋力拉上那扇防盗门,和那个嚣张的狂欢的场面彻底隔离了以后,头顶终于冒出一颗一颗巨大的汗珠。
 
  狼狈?后怕?沮丧?震怒?
 
  似乎都不能表达我那一刻的心情。或许最恰当的还是耻辱。耻辱我居然被这样一个女人的眼泪给俘虏了,耻辱我居然神经质地担心了这个夜夜笙歌的小太妹好几天;耻辱我居然为了她和米诺凡大动干戈,结果却是自己被狠狠地玩了。




第39节:CHAPTER3 意外(12)

  就是在这次,我才发现,原来我果真只是个无知的孩子。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左左能够如此百变,如此堕落一样,我完全没有修练到可以去参与成人世界游戏的等级。
 
  那么,那个发短信来的“陌生人”,他是不是,也当我是无知的小孩,所以,才选择了别人,而没有选择我呢?
 
  然而在丹凤居发生的一切不是最令我吃惊的。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晚到家时,米诺凡奇迹般地已经在家了。
 
  我站在院子里,从窗户里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他和米砾对坐在沙发上,在下——跳棋。是的,跳棋,喜气洋洋的跳棋,不是围棋!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悠闲,那么的懂得享受人生。
 
  这就是么么特意托梦给我让我好好照顾的那个人?他似乎根本不需要我的照顾,不仅不需要照顾,而且看上去,他压根不需要我。
 
  我换了鞋,没吱声,走进客厅,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和米砾同时抬起头来看我,米砾的表情似乎充满嘲笑,但他好不容易忍住。他则只是瞟了我一眼,就催促米砾:“该你了。”
 
  我仍然站着不动,他们也就乐得当我不存在,继续走那该死的不知谁从哪只古董箱子里找出来的跳棋。
 
  “你去哪儿了?”我平静地问。
 
  他继续走子,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打你电话为什么总是打不通?”
 
  “打不通吗?”这倒是令他很诧异,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几按,对我摇了摇,笑着说,“信号正常呀。”
 
  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伸出一只手,打翻了那盘棋。五颜六色的玻璃珠掉在大理石地面上,有的摔碎,有的弹得很高,总之一瞬间满眼都是玻璃反射的光泽。
 
  然后,我用力地大声地喊出了一句话:“米诺凡,如果你再莫名其妙地消失,我就不认你这个爹!”
 
  喊完后我知道,我在两天之内,成功地把这父子俩两次重重地雷到了。




第40节:CHAPTER 4  消失(1)

  CHAPTER 4 消失
 
  半小时后,我走到了大街上,我关掉了我的手机。我赌气地想,我要用我的“消失”惩罚他,让他们也知道眼看着一个人“消失”的痛苦。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孩子气的想法,我心里很清楚。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要消失,我只是要,只是要,给自己的妥协一个借口。
 
  我要在这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来到他的身边,亲口对他说,我考完了,考得不错,不过我要出国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OVER。
 
  已经是晚上了,整个夜空呈现出灰黑的颜色,这是城市被污染的天空一贯的颜色。我又走上了那条通往他的小屋的小路,像是又在这条小路上看到那个半年前下雪天的自己。我忽然想到了我曾经看到的小说里的一句话:
 
  “其实我只是在长大。只因长大的过程太过平淡和乏味了,所以我无端地忧愁。”
 
  或许,这句话真的是对的吧。好象所有的快乐不快乐,都是我一个人的幻觉一样。在我重新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能回忆起的,竟然仅仅是开学那天天气的寒冷程度和他穿的黑色羽绒服而已。
 
  走到了他的屋檐下,我看到了里面的光亮。他在家。
 
  暑假的晚上,他会在做什么?一个人?两个人?我不再允许自己想下去。
 
  夏日的蚊虫很是扰攘,让我本想在屋檐下静静站立一会儿都不能够。我鼓起勇气,走到了前门,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他站在我面前。
 
  扑面而来的,是我熟悉的气味。薄荷味的洗发水,带一点点金盏花的甜味。那是永远叫人无法抗拒的气味。
 
  他穿着白色的T恤,没有任何数字和图案的T恤,像从大市场买来的七十块钱一打的那种廉价货,洗的发旧。还有一双灰色的塑料拖鞋,露出圆圆的脚趾和修建整齐的指甲。
 
  我就这样,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我承认,就在那个时刻,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种重逢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已经想好的话已经忘记了一半。哦不对,是已经完完全全地忘掉。
 
  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仰头的自己,是那么虔诚和卑微的表情。
 
  竟然一如曾经。
 
  我这是怎么了?
 
  请老天作证,这些时日,我几乎忘记了“路理”这两个字的结构和笔画,连念都许久不再念起。可是,是谁说过,遗忘是为了更深刻的记忆?




第41节:CHAPTER 4  消失(2)

  我不由自主地伸开手臂,跌进他的怀抱里。
 
  幸好,他没有拒绝,而是也抱住了我。
 
  我们就这样拥抱着,这一秒,所有的疑问都被抛到脑后,我提都不想提起。
 
  “我病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全身都颤抖起来,他在解释。解释,是不是就表明他在乎我的伤心呢?
 
  原来他在乎,他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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