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公司的事情忙了一天,晚上突然接到雷廷俊的电话,问他想不想见她,说可以想办法让他见上她一面。
他接了这个电话,心里即刻咚咚咚的跳,他当然想见她了,和她分开半年多了,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茆?
应该是大肚子了吧?而且四月份她来滨海时,就怀孕了,现在十一月份,估计都快九个月了吧?
她那么大的肚子怎么出门?而且,她肯定不愿意见他的吧?再说了,现在她丈夫整天躺在病床上,她是不是整天守在他的身边在?
想到这些他就心痛起来,曾经,在G市,他腿断眼瞎的时候,她也守在他的身边,帮他喂药打针甚至洗澡,而今,她是不是也帮她的丈夫做这些蚊?
雷廷俊说她要去白塔寺拜佛,因为小玉约了她一起去,让他跟他去白塔寺,说在白塔寺就可以看见她了。
他承认想要见她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忘记问雷廷俊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因为他的手机号码是非常保密的,按说雷廷俊和他走得并不近,也就是她母亲住院时他去医院碰到过两次,而那两次雷廷俊对他的态度虽然不能说是恶劣,但是也的确非常的淡漠而又疏离。
他终究没有去细究雷廷俊知道他手机的原因,想着只要能够见到她,那么,其它的都不重要了,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和雷廷俊一起去。
那天早上天阴沉着,雷廷俊很早就给他打电话了,然后说在白塔寺的门口等他,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去,说今天上午秦子心会来白塔寺拜佛。
他一早开车去的,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见到了雷廷俊,俩人礼貌的握手,然后雷廷俊买了门票,再一起走进了白塔寺。
他很少拜寺庙这些的,出国前经常和子心去爬梧桐山,其实梧桐山脚下有个植物园,而植物园里有座弘法寺,在滨海是非常有名的。
可是,他和子心那时年轻,对于拜佛拜神的没有兴趣,认为那是封建迷信,所以从来都不进寺庙的,更别说拜佛了。
而现在,她居然要来拜佛,这让他觉得有些吃惊,这也是他完全不曾了解到的一面。
她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是他出国后吗?还是和他离婚后?
他记得唯一一次和她进寺庙是在08年的正月初一,那时他们还在G市,她那时也还叫小心,还没有记起她自己是谁。
当然,他那时也还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去寺庙烧香,祈求她可以早点恢复记忆祈求他可以早点获得眼角膜。
而那一次,他差点和她走失了,于是她买了个观音送给他,并且在那个观音里藏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他们家的地址。
是不是,她就是从那次开始爱上寺庙的呢?
是不是她就是从那次学会拜佛的呢?
雷廷俊带了他走进白塔寺,然后沿着阶梯一步一步的朝白塔上走去,在走到三层楼梯时,他随意朝大门口望去,却在瞬间看见了她。
天空已经下雪,她踏雪而来,手里捧着三炷香,低了头,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雪花在她头顶上飞舞,像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小精灵,落在她的羽绒服帽子上,肩膀上……
他就僵站在那里,看着雪花中蹒跚踏步的她,虽然走得那么慢,却在艰难的前行,在即将达到白塔的前面台阶处,她却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的跪了下去……
他就那样的看着她,看着在台阶上一个台阶一磕头的她,看着她那么大的肚子,看着她把额头磕破,看着那些血溢出来,渗透在洁白的雪上,那样触目惊心,又那样的凄美……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她在拜佛,可她为什么拜佛?
个中原因当然不需去追问,肯定是为了她那等着骨髓的老公,想必骨髓非常的难找,而他原本要来捐赠骨髓的,又被JAN推了,说不捐赠了。
他没有再朝塔顶上走,而是慢慢的,脚步艰难的朝塔下走,而原本在他身边的雷廷俊,却早已不知去向。
他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走到二楼下一楼的梯步中间时,却看见她已经跪到了佛主的跟前,听她嘴里喃喃自语,好似在诵经文……
他就僵站在那里,没有再下去,只是看着她,默默的看着她,而她一直闭目诵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变了,完全的变了,身材因为怀孕臃肿的缘故,现在看上去像个水桶,腹部还高高的隆起。
而她的脸也胖了,皮肤不再是白皙无瑕,而是隐隐约约的有斑点,他知道这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而她的眼睛明显的红肿着,想必是偷偷的哭过了。
穿着枣红色的羽绒服,跪在佛主金身的跟前,双手撑着地面,虽然不能额头,可已经算是十分的虔诚了。
雷廷俊让他见她,其实并没有让他去打扰她,而他也的确不想去打扰她,只想悄悄的,悄悄的隐退,不能让她发现他。
于是,他悄悄的朝楼梯上退着上楼,一步一步,非常的轻,深怕一点响动就惊醒了她,终于退到拐弯处,看见她慢慢的爬起来了,然后看见她抬头,目光好似朝这边扫过来。
他本能的把身子隐藏在柱子后面,心里极其担心她会不会上楼来,如果她要上楼来,他还得赶紧到楼顶上去找个地方藏身才行。
还好,谢天谢地,她只是朝楼上望了望,或许是觉得大肚子爬楼梯辛苦,或许是觉得已经拜了佛主金身了,所以不需要上楼了。她终于慢慢的转身,有些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朝白塔门外边走去,然后和门口的两个女子一起并肩踏雪离去。
他再一次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到佛主金身的跟前,就在她刚才跪过的地方跪下,蒲团上还有她的余温,他就跪在她跪过的蒲团上面。
雷廷俊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已经不言而喻,让他见到她,见到这样的一个她,一个为了自己绝症的丈夫可以在雪地里匍匐前行的她。
他不仅又想起在G市的那些日子,她为了他的腿为了他的眼,为了让他吃饱穿暖,也曾露宿街头,仅有的三块钱买一份河粉,都要和他一起分享。
那样的日子虽苦犹甜,而她和他手牵手却也过得有滋有味,而今,她是不是和她的丈夫一起,正在努力的共度难关?
这是肯定的,也是无容置疑的,他知道,她就是那样的善良,她既然已经嫁了他,那肯定会一心一意的对他好的。
而他呢?他真的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丈夫就这样离世而去吗?
JAN说,她的丈夫死了你才有机会,可是,他不能要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只会让她很痛苦很伤心很难过……
他不要她痛苦不要她伤心不要她难过,他只想要她快乐,因为他爱她,爱她就要让她快乐,让她看见生活的希望而不是绝望。
从白塔寺回去的路上,他才问雷廷俊现在陆振东的情况,雷廷俊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今天让他来白塔寺是他妹妹小玉安排的,而他的手机是彭少卿告诉他的。
彭少卿?他知道了,于是主动给彭少卿打了电话,终于在彭少卿哪里了解到了真实的情况,就是住了无菌舱的人现在必须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既然他这边不同意,那陆家就要冒险用云南那一列骨髓,听说配对点很低,成功率也极低,手术风险极高,这是拼死一搏……
他承认,他终究不是那个硬得下心肠的人,彭少卿只是平淡的说,如果你不愿意捐赠也就算了,因为这原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骨髓是你的,你可以捐也可以不捐,何况你和陆振东又是这样的一种比较复杂的情况,即使不捐,我也非常的理解,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他听了彭少卿的话苦笑了起来,他不捐,能不捐吗?她都那样了,跪在雪地里,那个匍匐的身影,那触目惊心的血在雪上的印迹,看着让他心痛到了极点,几欲碎裂。
他不是要救陆振东,他是要救她,因为他见不得她伤心难过,见不得她痛苦绝望,所以,他这骨髓必须要捐。
当然,还不能让陆家人知道,更加不能让她和陆振东知道,于是他还是找JAN去和那个什么教授联系的,而且一再要求不和受捐赠者的家属见面,一切都要替他保密。
JAN听他说还要捐赠骨髓,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龙你哪根经不正常啊?这么傻的事情都要去做?我们上了彭少卿的当也就算了,不过我们现在发现了他的阴谋了啊,我们完全可以否定这一切,然后就当着不知道这回事的回滨海去就得了。
他说不行,这样肯定不行,如果真没有和陆振东配型过,不知道他的骨髓适合他也就算了,可是既然已经配对过了,而且也的确是适合的,怎么能当着不知道这回事呢?
可JAN坚持不和那教授联系,生气的对他吼着:“龙,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堵路你知不知道?你明明在等她,可现在把骨髓给了她老公,那说不定她老公还要活过十年二十年的,或者更久,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头发胡子都白了吗?”
他听了JAN的话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说:“没有关系,就算等到头发胡子都白了我也等她,如果这辈子注定等不到她,那么我下辈子再等好了,我相信总有一辈子是可以等到的。”
“那也不行,”JAN完全否决了他的话,然后怒气冲天的说:“龙,你可以那样愚蠢,但是我不愿意看见你形单影只的过一辈子,所以,我不会帮你联系那个教授的,也不允许你把骨髓捐赠给她现任老公,我只盼着她老公早早的死去,盼着你早点等着她回到你身边来。”
“JAN,你还是赶紧联系那个教授吧,”他递了一杯咖啡给JAN,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才语气坚定的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就让我的骨髓陪在她的身边,她丈夫身体里的骨髓是我的,也就意味着我是她丈夫身体里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她并不知道!”JAN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要不就让她知道,不,让他们夫妻知道?”
“不用了,”他即刻就否决了JAN的提议,然后淡淡的说:“就这样吧,还是用JOHN的名字捐赠,捐赠完后我悄然的离开就可以了,不要惊动了她,也不要惊动陆家任何人,而且让那教授在保密协议上签名,不允许泄露出去。”
他的话说完,即刻起身朝楼上走去,不再和JAN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
“龙,可是……”JAN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却见他已经快步的上楼,终于气馁,然后无奈的去和那个教授联系。
自那以后,JAN看见他就说他傻,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说爱可以无私,但不能无私到这个地步。
他是傻,一直都傻,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好似从来就跟白痴一样,可他不能看着她伤心痛苦难受,他要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星期五下午下班后,他是雷打不动的开车去G市的那间狭窄的小民房,上个星期六他在买早餐的时候听说那片城中村要改造了,所以估计年底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搬迁离开。
要改造了,也就意味着那里要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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