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沉默着正视了那个坐在角落从来都是不发一言的老人，麻仓家一位掌着极大实权的长老。
“落？麻仓落！”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想起了一直都和叶王比较亲近的人，那个为长老团提供着灵魂之力，现在似乎已经要枯竭了的人。
“那个私生女！”一长老愤怒的大叫，“你该不会是想娶那个人为妻吧！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他清晰冷静的吐出令所有人惊怒的话。
“少开玩笑了！那是你的妹妹！麻仓家丢不起这个乱伦罪名的脸！”家主大怒叫道。
“那又怎么样。”叶王仍旧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种事我们是不可能同意的！”
叶王无声的笑着，不再开口反驳。不，应该说他对他们的愤怒之语完全不在乎。
“叶王，你要想清楚，落她是你妹妹，即使她只是个私生女，她也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不为麻仓家想，也要为她想想。别忘了，她只是个病弱的十五岁的孩子，你想要让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吗？”那位掌着极大实权的长老很冷静的开口，一针见血，抓住了叶王的软肋。
“……”叶王冷冷的看着他，不知是懒得开口，还是无力反驳。
“你想让这里的人怎么看待她！想让外面的人怎么在背后讨论她！她只是个少女，只是个弱女子。就算她现在没怎么想，那以后呢。她的一生就这样子被人辱骂吗！”
叶王没有说什么，强硬的态度仍是没有改变多少。
只是因为他相信。
整整十三年，他们都是这样相处着。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他背后支持他的人。
“叶王，你应该知道她的病已经重到随时都会死去的可能了吧。”长老继续冷静的敲打着他的心理防线。“如果我们对她进行医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叶王看着他，双手下意识的握拳。
没错，他动容了。
那病已经危险到随时都会让灵魂消散。
否则他也不会在之前作出那承诺。
现在，他的灵视明确的告诉他，那个长老确实有办法让落落的灵魂稳定一些，活的就一些……
该怎么做，才对……
“叶王，要么选择对她进行医治，要么我们会直接派人杀了她。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一点伤害，只要受点轻伤，就会直接消散。”另一位长老直接以威胁的口吻对叶王说道。
叶王一下子握紧了拳，“好，我同意。”
他转身甩袖离去，不愿再看那些威胁他的那些渺小人类一眼。
然而，这样的决定让他懊悔的近千年的时间。
“叶王，去寒园，寒川大人在那里。”
叶王冰冷而没有波澜的视线扫了过去，令那个开口的长老被看得瞬间仿佛是被恐怖的东西瞄准了一般。
……
温文尔雅的笑容，一身雪白的狩衣，他跨进了樱花丛的院子。
只消一眼，他便瞧见那个缩在树下睡的安稳的人。
“叶王……哥哥？”在他进入院子那一刻就清晰的听出了他的脚步声。虽然他的脚步一向轻的似乎没有声响。我揉着眼睛醒来，单手按在地面，觉得头疼，很难受。
“……”
我奇怪的抬眼去望他，怎么会没有回答？
他精致的面容上那温柔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然后便看见紧跟着他后一步跨进院子里的那个少女。
醒目的白红巫女服，浅蓝色的长发，浅蓝色的瞳色，那清冷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冰山。
我想起三年前的祭台上，那个着绣满复杂的绣纹的女孩，那开叉口的外衣，暗红色的丝线，缠绕着的沉银点点，深沉色的祭服再夜色与火光下，流转银质的光华。
同一个人……
“叶王哥哥，这位姐姐是？”我歪过头，很疑惑的望着那个淡漠的少女。
“寒川若。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她首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哦，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麻仓落。”我跨上前几步，来到他们旁边，小心的没有让自己身体不自然的摇晃。头好疼，有种目眩感……
“若，能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么……”叶王打断了我们之间的交谈，温和的笑着对她说道。
“哦。”她微微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向后退了几步，仿佛是在观赏那漫天飞舞的樱花。
“‘若’？”我奇怪的看着叶王。
“落落……”叶王似乎在摇摆不定着什么。
“嗯？”我一如往常的扬着浅笑。
“若是我的……未婚妻子……”他望着我，黑曜石般漆黑的眼里荡漾着如水般温柔波光，宛如白玉雕像雕琢出来的精致脸孔上那带着淡淡温暖的如春风般的微笑……
“未婚……妻子……”我淡淡重复他的话，似乎在解读它的意思。
“再过几天，我便要娶她为妻。”
“是么……”我扬起的嘴角似乎有些僵硬，似乎想不起曾经我是如何微笑的。
头晕目眩，好疼，好痛……
不行，不能晕过去，不可以再让这个笨蛋担心……
“那么，我接下来是该祝福你们呐……”我觉得阳光似乎越来越刺眼，在阳光下的他还有站在有些远的她，他们看起来明亮的灼疼了我的眼。
用力睁开的眼在阳光下生疼，仿佛要留下那我所不熟悉的被人类称为眼泪的东西。
“但是我是因为……”叶王似乎在很急切的说着什么……
头好疼，眼前好晕，眼睛好痛，好想……睡去……
叶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呐，我听不清……叶王……
叶王……
我的意识渐渐远去，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晃着向前倒去，耳边仅剩他低低的声音“嗡嗡”“嗡嗡”的。
为什么阳光这么寒冷，明明之前还是暖暖的？
为什么这么冷呢……
叶王……
“落落！！！”他惊叫，那一向温润清冽如泉的声音里满是慌乱，满是紧张，满是不安……
没事的，真的，我会没事的。
所以不要让我听到这样的叫喊，和上一次那么相似的叫喊。
叶王，我会没事的……
……
“落已经送去治疗了，你也该履行你说的话了吧……”
“……我知道了……”
……
喧闹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很低，却不断……
“嗡嗡”响着……
好吵，让我想起刚转世来的时候那些无聊幼稚的婢女在耳边不断地碎碎念着，说着无聊没有意义的话。
好聒噪啊……
皱着眉醒来，没有焦距的眼看向声源处。
黑黑的……看不见呢……
是看不见了吗……
这个身体已经脆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过我还真是意外的冷静呢。一般来说人类要是看不见了，会很激动吧，特别是这样突然看不见了。
“……叶王少爷大婚，我们竟然要在这里照顾这位连名分都没有的私生女小姐，真悲哀……”
“少乱讲了……她可是叶王少爷最喜欢的妹妹啊……一直都只有她能和叶王少爷在一起呢……”
“真的？我怎么没听说……”
“你不过最近才来而已……”
“你们……”我动了动嘴，才发现口异常的干，将放在不远处的桌上的杯子拿来，小心的抿了一口，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小姐……”她们赶紧过来照顾我。
“外面在干什么……”醒来后，她们不再谈论，所以听的更清楚了，外面那些喧闹着的声音。
“呃……”她们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打算说。
“外面在干什么。”我冷冷的开口。
“小……小姐，外面是……是叶王少爷在进行大婚……”她们被我冰冷带着强势的声音吓得颤抖跪了下去。
“我睡了几天……”
“三……三天……”
“你们出去吧。”我静静地对她们说。
使劲的眨着眼，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对哦，我现在看不见了……
还真的是有些不大习惯呢……
因为看不见而导致耳朵更加敏感，外面的声音更加容易钻入耳里。
叶王，在我病重的时候，你在进行你的婚礼。
这究竟，算什么……
你的承诺，算什么……
那约定，算什么啊……
叶王……
我向后移动一些，正好背靠在墙上，紧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一片漆黑，仰起头，仍旧一片漆黑。
外面是白天吧，他今天穿着的华丽和服会很好看吧，只可惜我看不见呢……
他们，会幸福吧……
这不是我所希望的么？这样我死了以后，他就不会一个人了，就不会寂寞孤单了。这不是我所以希望的吗？
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难过呢……
一定是一个人呆着，所以觉得寂寞了……
一定太习惯和他两个人了……
一定是因为看不见了……
是的，只是觉得有些黑，有些寂寞……
只是觉得寂寞而已……
我抬头仿佛在看着什么，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最终只是轻声而落寞的吐出，“叶王……”
叶王……
那承诺，究竟，算什么啊……
叶王……
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啊……
叶王……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也会有丢下我的时候……
叶王……
我只是你的妹妹。你是这个意思么……
叶王……
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快的进行了你的婚礼呢？你是不希望我参加吗？
叶王……
我不明白啊……
叶王……
叶王……
第68章 记忆与忘却
〖习惯像是毒药侵蚀在五脏六腑，何瘾何患，何得何失。忘记是忘亦或记说的那么轻易，所谓忘记，不再提起。〗
偏厅。
“叶王。”苍老仍旧有劲的声音响起。
“长老大人。”儒雅的少年温和的笑着，只是黑曜石般纯粹温柔的黑眸中毫无笑意，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和服，那副盛装打扮的样子还是像是在大婚中的花婿。
“最近平安京附近不安宁，烦扰了天皇，婚宴结束了，你现在去那里解决此事。可以和寒川大人在平安京住几天。”
“……是。”叶王颔首，却没有退出房去。
“落还没有醒，我已经派人去照顾了。如果你想在她醒来的时候见到她的话，应该选择早去早回，而不是在这硬等。”
“……”叶王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片刻，他退出房去。
等到叶王确定离开的很远以后，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人走了出来。
“长老大人，安培家的小少爷要来已经来了。”他毕恭毕敬的弯腰。
“没想到是那位准备继任安培家的族长的那位小少爷会被送来。”他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着什么。“安排到华园吧。”
“是，长老大人。还有长老大人，落小姐已经醒了，不需要在叶王少爷出门前告诉他吗？”
“这种事不是你可以关心的。”
“是，属下逾越了。”
“让所有知道此事人不许通知叶王，少爷新婚，不要让任何事打扰。”
“是。”
“好生招待安培家的那位少爷，他有什么需求都要尽力满足。”
“是。”
“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