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为什么一直在不断的念着,说着……
想皱起眉,想要睁大眼,却发现连动一下都不能。
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即使还是有意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
“杀了他……去杀了他……”
“你的任务是……杀了他……”
“去杀了他……”
不要念了,好吵……
灵魂好像在灼烧,那样的热度,仿佛投入火的炼狱。
灼热的温度,让我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什么时候我也会不知为何而陷入低潮的情绪,对于我这个不是人类,没有多少感情的人来说是如此的古怪。
现在的意识无法控制身体的话,是思维和身体暂时切断了联系吗?
我只是半睁着眼,无神的看着那些穿着狩衣的人。
这些人是,阴阳师么……
麻仓家的阴阳师么……
那么说来,我现在是被反操控了?
之前的情绪不对,是因为被事先下了暗示吧。
然后再利用暗示后脆弱的心理防线进行攻克,操控。
那么,之前在雪地里看见的那个树影中的幻影是真实的咯。
虽然不是叶王,但可以确定是麻仓家的哪个人吧。
冷静下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杀了他,去杀了他……”
那些人在周围绕着圈走动着,口中念着恶毒的咒语般的话语。
杀了谁……
我这么脆弱的身体,只要稍微收到攻击,就会直接让灵体瓦解,根本没办法杀人。
那么,只有一个人,可能被我杀了。
即使受到我的攻击,也不会还手的,只有——叶王。
我冷静的看着他们将匕首交到我的手中,然后这个身体自己站起身来,在那些阴阳师的目光中,直接转身便向着外面走去。
余光中,我瞥见黑暗中一个穿着一身雪白狩衣的少年,不是很清晰,但确确实是很眼熟。
真的是,很眼熟。
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半睁着的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还有白雾。
也就是说,离当时落下来的山崖那里不是很远。天降异象的话,范围不会很大。
眼睛很痛,很酸涩,不能自主的睁大,不能抬头。
只是望着前方也可以瞥见天边灰蓝色的一朵朵云。
即使思维和身体暂时切断也能够感觉到僵硬的双腿,大概是在雪天里冻了太久了。甚至在移动时有些困难,有些冰冷冷的疼痛。
仅仅是穿着木屐的双脚大概还是酱紫色,满附着冰渣。
现在是要往叶王那里去吧。
可是叶王现在应该在平安京,不是么?
不对,这里天降异象的话,很可能他会被派来这里看看情况。而且这异象很可能是有鬼怪在这里的缘故。
很快,我就确定了我的猜想成立。
非常好的视觉能够清晰地看见正前方站着好几个穿着神色和服的人,还有那抹无比显眼的雪白。
他一身雪白的狩衣,随意的站立在幽蓝的深潭前。
而水潭之上的两个石柱上,半蹲着一红一蓝,两个长相吓人鬼怪。
它们猛地跃起,向叶王正面扑去。
左手伸出宽大的袖子,两指微并,叶王在身前面无表情的做了手势,轻而易举的将两个鬼怪拦在结界之外,并弹了出去。
紧接着,他的双手开始结印,被弹起的两个鬼怪猛然被一股力量往下拖,重重的砸在地上,烟雾一团,他的衣袖翻飞。
但只是片刻,蓝色的巨大鬼怪又从烟雾里跳出,手握着它的兵器。
左手在身前一划,叶王的掌心正对着蓝色的鬼怪,显现一个五芒星的标志,将那鬼怪狠狠地冲开,白色的几道光闪过,快速的绑在那蓝色鬼怪身上,“嘭”的一声,只化作一颗闪着白光的珠子从半空中落下。
正在这时,红色的鬼怪突然闪出,从叶王的背后攻击。
叶王的身影一闪,已在攻击的红色鬼怪身后,在它未反应过来前,右手手掌对着它一张,五芒星的标志再现。红色鬼怪同样被狠狠冲开,白色的两道光缚住它,又是“嘭”一声化为一颗珠子。
这前后擒住两鬼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两个珠子同时落在叶王的身边。
他淡然的转过身,那些官员才回过神来。
“你能除退那些鬼,不愧是大阴阳师。今后也请拜托你了。”其中一个官员不自然的扬着客套的笑容,对叶王道。然而他的心里,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对他的恐惧。
叶王微微躬身,嘴角是若有似无的浅笑。
我的腿机械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踏在这雪地上。
所有官员都骑马离去了,只有他一人站在那里,望着天,似乎等待着什么。
叶王……
我想伸出手,想和往常一样抓住他,和往常一样靠在他身上,和往常一样对他扬起灿烂的弧度。我只想要他不要露出那么寂寞的样子,只想要他能够幸福的笑……
看到他时,我突然想起那个黑暗中穿着一身雪白狩衣的少年。
他们的轮廓有些相似,所以,当时余光扫去时才会觉得眼熟。
因为,他们是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
那个麻仓家家主和他的那位故作清高的正房夫人的儿子,麻仓叶宏。
连他的兄弟也想要他死吗?因为麻仓家家主的位置吗?
真是,贪婪而渺小的人类。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着他?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他是错误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消灭他?
为什么啊……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
只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他,真的有错吗?
只是想要作为一个阴阳师,为人消灭鬼怪的他,真的有错吗?
只是想让那些杀了他的母亲的人死去的他,真的有错吗?
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的复杂。
人类啊,真是太渺小了……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明明身体应该是僵硬的,冰冷的,此刻却好像有着一股淡淡的暖流。
“……落落?”他疑惑的回过神来,惊喜的上前几步,一把抱住我,“你去哪了?!”
笨蛋。
我只能愣愣的由他抱住我,袖子里还留着那把匕首,随时等待被拔出。
“怎么这么冷?!”他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我,将自己的狩衣给我披上,握住了我的左手,他暖暖的体温保护着自己冰冷的手。
叶王,你这个笨蛋!
我想让他离开,想推开他,想要后退,却只能这样无神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落落,怎么不说话啊!”他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落落,你别吓我!”他只是一声声叫着,紧抱着我,紧盯着我。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握住袖子里的匕首,从他毫无防备的背后扬起。
笨蛋,快躲开啊!
叶王,你这个笨蛋!!!
不要慌啊,真正该紧张的是我啊,笨蛋。
我只知道现在那个心脏的位置它很疼,我只知道现在我是真的慌了,真的拥有了那从未有过的慌乱的情绪……
为什么要握着匕首……
不要……
不要刺向他!
不!!!
鲜血溅出……
血红色的痕迹扬起,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诡异的寂静中游荡着一种些微却清晰的血腥味,淡淡的却压抑地好似随时都会把人给吸进去。白雪上时血珠一滴,两滴,晕开成漂亮妖异的花朵,仿佛那迎接灵魂通向地狱的彼岸花。
“落……落?”他的手有些颤抖的抚上正在喷涌着鲜血的伤口,他脸色变得煞白,接住了我下滑的身体,坐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落落!!!”
雪冷了他的身体,血冷了他的心……
“叶王……你这个……笨蛋……”我颤抖着的唇瓣吐出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你才是笨蛋,干嘛要刺自己啊!刺在我身上又不会死!”他颤抖着,不知所措的握住了我紧握住匕首刺中自己的腹部的手,手忙脚乱的撕开我的伤口附近的衣服,鲜血在缓慢的流淌着……
“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根本不能受伤,我最多是受重伤,你会死的啊,笨蛋!”他只是一个劲的对我说着,慌乱的看着流淌着血液的伤口。
“我不知道呢……只是想啊……你要……好好活着……”这一回可以抬头了,可以扬起一如往常的笑容了……
“笨蛋,就算那样也不应该让自己受伤……”他黑曜石般的眼里此刻不是暖暖的温柔,不是满满的宠溺,只有无边的恐惧与浓重的悲伤……
如果早点死了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就死在雪地里就好了。
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离开不是很好吗?
我只想他好好活着,只想他悲哀着开始的一生能够幸福的结束……
只要度过了这一生,下一世轮回,他应该是会幸福的才对……
为什么还要让他悲伤。
为什么还要让他悲伤……
若是这样,那么,他的强大会让他做出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事。甚至,毁灭这个世界……
不仅是这一生,还有下一世他都要活在痛苦之中……
叶王……
是否是我毁了你这个温柔的人……
是我的错,对么……
是我的错,让你再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人走过……
是我的错,即使要留下你一人,也不放过你,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痛……
是我的错,在最后,还要上演这无奈的悲剧……
“叶王!”我用尽全力抓住了他拔出匕首的手。
“落落,没关系的……”他白皙的脸颊上留有溅出的鲜血,他浅笑,和平时的弧度一样。然而,却让人觉得那个角度,很痛,很痛……
“笨蛋叶王,如果……你也死了,我不是白白死了……”我很愤怒的盯着他,然而看到他黯淡的眼神,愤怒都只能化为悲哀。
“……”他沉默,很执着的看着我。
“笨蛋,你死了,谁来接我回家。”我轻笑着,勾着如同以往那么轻松地角度。
“呃……”他愣住。
“你不是说,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回来接我回家的么……”我靠在他身上,全身冰冷到无力。“不会是骗我的吧。”
叶王只是摇摇头,迷茫的,黯淡的眼神里逐渐被坚定所替代。
他是明智的,知道前进。即使前方是迷茫的未知,是混沌的一片……
既然你肯定会执着于曾经给我的那个承诺,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我在前面等你。
你是那么害怕寂寞的人啊……
如果没有人在等待,那么便会在路上迷失了一开始的方向。
既然你的强大会让下一世也背负这悲哀,那么,就让我许给他下一生,就让我们下一个轮回再见。
“无论在哪里对吗?”我靠着他,听着他仍旧是有活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暖暖的怀抱,等待着生命耗尽的那一刻。
一下一下,那样跳动着。
那是他的生命,是对我来说最安心的心跳。
暖暖的,或许有些纤细,有些瘦弱。
那是他的怀抱,是对我来说最温暖的地方。
我的鲜血流的很慢,仿佛要流经一个世纪。
我小小的心跳声,正在减慢它的脚步。
“叶王,冰天雪地里站久了,会觉得很冷,所以你不可以这样做噢。要照顾好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