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燕国,没有给你一个可以让自己安顿下来的身份和位置。偌大的朝局,我是如此坚定坚决地把你排斥在外。
明明有着那么多的才华和能力,为了我,你小心地绝不主动碰触任何政务国事。可只要我征询你的意见,你又一定全心全意地为我筹谋。
你曾掌握整个燕国,而现在,你依然在为我,为燕国尽力,却连一个隐在暗处的幕僚都不如。
容相,我对秦旭飞的治国之道不以为然,可是,如果他是我,在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会毫无顾忌地把将举国大事重托,而我,却是毫不犹豫地抹杀这一可能。
因为你太好,因为你做得太多,所以我容你不得。
我不能允许任何可能动摇我主权威的人再站在朝上,即使那个人……是你。
容相,我知道你从不介意,即使,你如今的身份处境,如此尴尬,我知道我从不后悔,即使我面对你的时候,常怀愧疚不安。
可是,容相,你也会寂寞,也会失落的吗?若非如此,为什么,你忽然间就日夜兼程,连赶八百里路,只为了想要看看我。
容相,与你剖心相待之后,我已经不再过于纠结这些亏负之事,可是,终不能全然无愧。是的,容相,我妒恨着秦旭飞,即使我觉得他是错的,可是,我还是羡慕着他,羡慕着,他能明知是错,却还坚持做下去的心,因为,如果我是他,我就不会这般负你伤你,就不会仗着你的爱惜,仗着你的护持,就无尽无止地索取要求。
因为……如果我是他,就可以完全不考虑主的权威,坦坦然让你的才能,在众人的瞩目下,绽放最夺目的光芒。
我羡慕他,不是因为他的武功绝世,我羡慕他,也不全是因为他能有机会,与知友并马同游,我羡慕他,其实只是因为,如果我是他,我会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可是,我不是他,我也不可能会变成他。
耳旁传来容谦带点笑意的声音:“你啊,凡事待我太厚,待己太苛,你自己不懂心疼你自己,却不知道我会心疼。”
燕凛微微一震,一时竟不知是欢喜还是心酸。这一份隐密的心思,就连靖园,也不曾看透,容相却是立刻便知晓了。那一声,却不知道我会心痛,说得他在刹那之间,心间都微微痛起来了。
容谦伸长双腿,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带着点闲逸之意地笑看燕凛,见他如此动容,也知道他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便信口说起别的事:“靖园还说,你在为楚江的事费
燕凛皱了皱眉,终于一叹:“容相,靖园什么都对你说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夫复何求
燕凛皱了皱眉,终于一叹:“容相,靖园什么都对你说了?”
容谦笑道:“他没有做任何要求,只是如实地转述了你们的对话,他其实……”
“他知道你听了我如此为你着想,必然会更加感动,他是……用了心机的。但……”燕凛有些烦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却很郑重。“但他,也只是为了我,为了燕国好,容相,你……莫要怪他?”
容谦忍着笑,轻轻敲他脑袋一下:“他是磊落之人,纵然是刻意想打动我,也并没有用什么手段。他能为你着想,替你谋算,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怪他?”
燕凛黯然不语。
史靖园是故意的,他故意先一步去见容谦,他故意把他们的对话全部转述,他故意安排容谦在这里等他。希望在这幽静的夜晚,等待的悠长时光里,容谦可以慢慢细想很多事,也希望,如此美丽的情境,在相逢的那一刻,这温柔的情怀,可以打动容谦的心。
史靖园想要容谦为他做更多的事,因为,史靖园在为他不平。因为,史靖园是除燕凛之外,唯一一个,可能已经猜出了容谦真实身份的人。
当年派人探查小楼的事,是史靖园负责的,后来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也是让史靖园去办的。此事属于极秘密的任务,其间地转折。只有史靖园和燕凛清楚知道。除了他们,整个燕国,包括封长清在内,都不太了解内情。
史靖园素来知道燕凛不是朝令夕改地主,也曾追问过燕凛为什么忽然改变了心意,可是燕凛却避而不答。
他不是笨人。以燕凛对他的信任,竟会不肯回答,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他知道。是容谦伤愈回来后,燕凛才忽然改变主意的。可是,在容谦伤愈回来,这么重大的事情生之后,燕凛又怎么还会有心情,再去考虑万里之外的小楼?
燕凛已经可以确定容谦是小楼中人,而史靖园虽然不能那么确定,却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从小楼出来的人,就算不是神仙。也绝不会是普通凡人。
史靖园在震惊之余,就有些为燕凛不平了。
他是离燕凛最近的人,所以。燕凛地痛苦,他看得最分明。
尚是孩童之时,遭到遗弃的痛苦,一点点挣扎着,想要得回一点关心,一丝爱护的绝望。
一年又一年,他伴着他的朋友慢慢长大,看着他把一颗火热的心。渐渐煎熬成冰。
多年以后,他知道了容相的苦心筹谋,也曾动容过,也曾叹息过,但是,如果,你不是凡人。如果。你有着非凡的神通,为什么。还要选择如此伤人的方式,来逼他成长。
刑场之上,出手相救,容谦与陛下密谈之后,就飘然离去。又是几年离索,又是几年思念,又是几年人活如死地坚持和苦难。他看过燕凛毫无生气的面容,他听过燕凛绝望悔恨地呓语,他知道,那几年的岁月,燕凛是如何渡过的。
后来,他知道容谦地绝情离去,是因为受到反噬,命垂一线之间,不忍一旦身死,让燕凛为他伤心。在查知了容谦那几年是如何挣扎着过来,是如何以残缺的身体笑对人生时,他即感且佩。
然而,原来容谦竟非凡人,原来容谦背后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恐怖的伤痛和残疾,转眼间,就可以消逝无踪。
既然如此,那些曾让他感动佩服至极的一切,算什么?既然如此,燕凛所有的痛苦悔恨,又算什么?重逢之后,燕凛的小心翼翼,燕凛的愧疚于心,燕凛地耿耿于怀不能释,连他看了都觉凄凉。
而容相,你眼睁睁地看着燕凛自苦,为什么不能告诉燕凛,你的手臂可以复生,为什么,不能化解燕凛心中的最大心结。
还有那猎场相救之后的惊天之变……
史靖园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燕凛几乎毁了他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绝望疯狂到崩溃的朋友,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全白的黑。
而这一切一切,只是为了那一身其实只要回小楼,就能很快治好的伤吗?
这样地真相,令人唯余叹息。
史靖园不是偏激固执之人,他也愿意去设想容谦有难处,有无奈,但是,他不可能完全无怨。
每每回想往事,他便总想容谦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至少不要让燕凛受那么多折磨,总希望容谦可以做得更多一些,既然小楼有如此神通,那么燕凛一直以来,无法完全治好地失眠,和一头年少苍然的白。以及他再也无法大声呼喊地嗓;为什么始终不能得到治疗?
为了燕凛,为了燕国,自觉已看破真相的史靖园,总是希望容谦可以做得更多一些。不管是向燕凛建议的刺杀秦旭飞事件,还是忽然间提起楚江的水利河工,说到底,都是他的一种试探。
而对容谦坦然说明燕凛烦恼的真相,也是他的另一种尝试。只要是为了国家可以更加强盛,只要是为了可以让百姓少受洪灾之苦,既然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可以简单地达到目的,为何还要周折烦扰,费去无数的时光心力,让国家承受更大的负担,让百姓继续一年又一年,担惊受怕?
他对容谦有不满,但是也仍然尊敬,他并没有忘记容谦对燕国的那些功绩,和对燕凛的那些爱护。所以,他也只能这样。含蓄地向燕凛提个醒。向容谦表明个态度,更无理地事,他却也做不出来。
只是这么轻微地小小示意,也已经足够了,燕凛和容谦立刻就能明白过来。
容谦对史靖园的态度倒是不甚介意的。一个忠诚的臣,想要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更多,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况。史靖园也并没有做更多逾界之事,只是……
他微微地叹了一声:“我不会去杀秦旭飞,楚江的事,我也帮不了你。”
即使秦旭飞和方轻尘全不相干,他也不会接手这种刺杀任务。是非对错,他自有他的观点和抉择,就算是为了燕凛,有些东西,他也是不会改变。不肯妥协的。
至于楚江……想要用小楼地力量,跨越千万里,改变江流之势。以小楼现在的状况,那实在是做梦了。况且,就算小楼的力量并没有被削弱,容谦也并不赞同这样用“神力”来解决问题。
千万年来,人类都是这样,从苦难中领悟力量,从坚持中学会技巧,在一点一滴的血汗里。在漫长的岁月中,学到种种经验和知识,并勇于以凡人的力量为了更好地生活而去与自然较量。若是贸然干涉,那便不是助人,反是害人了。
“我知道。”燕凛点了点头。
“秦旭飞的事,不管有没有方轻尘,你都不会做。这有违你的原则。而楚江之事。更是本该如此。这世间,凡事都该先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去争取。岂有动辄求神拜佛,除了磕头,什么也不做地道理。靖园的事,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容相你不要同他计较。”
他心中至重地虽是容谦,但却绝不是旁人说了自己在乎之人一句坏话,就跳起来要打要杀的暴。他再在乎容谦,也会同样尽力保护爱惜自己的朋友,即使,这朋友有了错误的判断,做了不甚妥当的事,他先想到的,也不是被冒犯的怒气,而是如何化解误会,如何更好地守护这些对他重要的人。
见他如此,容谦愈加欢喜,笑容欣然:“他一番心意待你,我同他计较什么。我只是很高兴,你从来没有怪责过我。”
燕凛只是深深望着容谦,继而轻轻一笑。
其实,如果是很久以前,那个任性地,固执的,总要求自己在意的人,永远全心全意对他,一受冷落,即生怨怼的燕凛,是会怨恨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自以为是,而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在痛苦煎熬中一点点脱茧成蝶,才慢慢有了豁达地胸襟,才学会凡事不要只站在自己地角度去看去想。
而史靖园,毕竟不可能如他自己这般了解,那样的痛楚是怎样地深刻,怎样地绝望。
永远记得,容谦当着他地面,一手折断手臂时,从灵魂深处响起的那一声惨呼。
永远记得,从猎场回宫之后,守在容相身旁,只觉从身到心,碎为飞灰的悲凉。
知道了容谦也许不是凡人,史靖园会想,原来你的伤都是可以治好的,燕凛会想的却是,幸好你的伤是可以治好的。
史靖园看到了燕凛的痛,所以为他不平。
燕凛却因为痛得太深,太苦,所以乍见转机,根本无心去计较任何事,他是以一种极度感恩的心来接受一切的。
幸好,容相有如此神通,我所做的那些错事,才有挽回的机会。幸好,容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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