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一直站在旁边,默然看着。我不敢动,怕我的平静在一丝一毫的动作后崩溃。
现在我向他张开双臂,他扑到我怀里,撞得我后退了一步。衣襟被眼泪所沾湿,传来隐隐的凉意。心口又像针扎一样传来细微的疼痛感。我依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笨拙的拍打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我和他是一样高的,肩膀同样单薄瘦弱,倚上去很不舒服。在这一刻,我想,若是我能在高一点就好了。
正出着神,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行人迅速的走进来,靴子踩在地板上脚步声很微弱,但仍是破坏掉了房间里的安静。
打头的是个大叔,温温和和的模样。看上去很无害,只是看上去而已。
我和他打照面的次数不算少,可我不会看人也不会读心,现在才知道原来带头的就是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纠结得肠子都青了。要不要冲上去给他一拳呢?还是算了吧,那货身边保镖太多,大概我冲上去的时候就被解决掉了。
胡思乱想着,他走过来跪在我们面前。
“欢迎回来。吉尔殿下,贝尔殿下。”他对我们说。
啊,我们回来了,回到这该死的鸟笼子里。
我们的娘在床上支撑了三天。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她在梦里渐渐老去渐渐死去。效果想我上辈子看的那些武侠小说。
我们回到王宫的第四天,我和贝尔躺在旁边的房间里沉沉睡去,等醒来像往常一样进屋去看她时,她已经死去了。
肌肤僵硬而冰凉,胸口没了起伏心脏停止跳动。其实她之前也和死去没两样,只是那微弱的生命反应让我们有了一点点期望而已。
我们抱着她的身体,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再被下人发现并且拉走之前,我在她脸颊印了浅浅的一个吻。
谢谢,还有,祝你做个好梦。
谢谢你六年以来的陪伴,如今,再见。
成为了王
站在大得出奇的房间里,我看着落地镜中映着的自己。头上依然戴着象征王子的王冠,半长的金发柔顺,斜斜的刘海下是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眼睛末梢微向上挑。我试着咧嘴笑了笑,它就顺着肌肉的活动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可惜瞳孔里毫无笑意。
周围空空荡荡的,地下铺了地毯。身后是布满整个墙壁的落地窗,窗外树枝繁茂,掩映着对面繁华万分的花园。
身后披着鲜红色的披风,它长的搭到了地上。颜色让我想到了鲜血。
今天是我的加冕典礼,过了这一刻,我就会成为国家的王,而不再是王子。
那天我们站在房间里看宫里的下人把我们的娘的尸体拖走,眼泪尚未流干,就有人走进来宣读了诏书。
是关于下任王的。
一大段官话读完后,最终念了上面写的名字。前面讲的什么我听不太懂,不过最后的那几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
贝尔那孩子开始想过去接,我看出他的意图,在他还没挪动前飞起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
从小到大跟他打架时我就没使过这么大的劲,当时我是真的急了,甚至来不及控制力道。他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小小的脸扭曲的极为痛苦。我看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可脸上还要装作面无表情的冷漠。
吉尔……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只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无视掉他,走上去接过那人手上捧着的诏书。
然后让人把贝尔丢到皇宫外面。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因为抢什么东西而打的架,而且是我单方面的揍他。我边打边骂他,毒舌的本领被我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我骂他时,叫他吉尔。
吉尔。
因为诏书上写的,是贝尔菲戈尔;贝尔菲戈尔。Rasiel。
你这孩子这么笨,要是真当了王没过几天就得死一次。还是好好在外面呆着吧,这位子比起你,还是我来好一点。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在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他拼命踢打着抓着他的人,疯了一样的冲我喊:“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承诺过的!!!!”
我动了动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
我是哥哥,我想要保护你,我只能这么做。
即使这手段太过极端,我别无选择。
外面落叶簌簌。已然到了秋天。风一吹过,满天黄绿的叶子像蝴蝶一杨盘旋着飞起来又落下,缭乱了用人的眼睛。
我还记得那天贝尔被丢到宫墙外,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痕。有些是我打的,有些不是。
落叶纷纷飘到他的身上,掩盖住那些让我心疼的伤口。他趴在地上,像个木偶。金发沾染上灰尘,天使折断了双翼落入凡尘。我站在窗前一直看着,直到外面彭格列的人把他抱到车上。
回过头去,只见那我忘记名字的大臣冲我微微笑着,笑容掺杂了些许讥嘲。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吉尔殿下。”
没管他的称呼。我和贝尔虽然面容一模一样,但是有心人总会从神态上分别出来。家光大叔是,而他更没理由认不出来。
“真正是谁都无所谓吧,你们要的不就是个称号吗?反正我也在这儿了,我干不出什么,那孩子更是没有前途。就算留他一条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他依然在笑。我厌恶极了,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后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走了之后我又在那里呆了很久,有人进来告诉我十天以后就是加冕典礼。
有谁几乎押着我回到房间,我没管他。有谁送来食物,我依然没管。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就啃两口凉掉的饭菜。我想我需要时间来恢复心情。
这十天我一直都呆在房间里没走出一步。只在我们的娘下葬时露过一回脸,在墓前摆了朵白色的菊花。看着面前哭泣的人我只觉得心烦,感情全部藏在心底脸就像个面具,这样的人的眼泪就像鳄鱼,不知真假。
很恶心很恶心,我讨厌这样却不得不这样做。
后来想不出别的办法,终于下定了决心。
教皇摘下了了代表王子的银冠,我单膝跪在历代王的画像前起誓。
从此以后,用自己的生命守护这个国家。
不管遭遇什么困难,环境多么恶劣,都会与国家共同走下去。
吾与国家共存亡。
我一直在看我们的娘的那张画像,她在相中对我温柔的微笑,眼眸微微眯起,嘴唇弯成了完美的弧度。
但我却更想看见她被我们打架给打急了,瞬间超爆发两人全部抡倒时那张带了怒气的脸。
不过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便是怅然。
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东西,全部回不来了。
再也……
我没有那么强的能力,我守护不了整个国家。守护这个词太过沉重。
我只能尽全力保全我所在意的人。
甚至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其实我真的不想文艺
其实当个国王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就我来说。
相信对古代的一部分倒霉孩子来说也一样。
每天起床的时间早了些,爬起来吃完早点又被拖去开所谓的会议。我坐在主座上听他们公式化的唠叨客套除了想睡觉再没有别的想法。什么都不用做,听着就好,他要的只是我的这个人。一切问题自有呆在我旁边的这位我依然记不住名字的某人来处理。顺带一提,他现在是首相了。
我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没办法,起床时间太早,我最恨早起了。睡着了也没人说我,咱是小孩子么。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房间里呆着了。
真相一下,其实我总记不住人家名字是因为某蘑菇其名无能了,汗。
开始的几天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他这么嚣张都没人反对他,后来我才明白,反对他的人全部都化成灰灰了。真够狠的。
听完他们唠叨后就由侍卫护送回房,或许在这里用押送比较恰当。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打滚啊打电动啊拿刀子砍沙包啊毁坏家具啊都没人管,只要不出去就好。
浑浑噩噩的到第二天,转天重来一遍。一天又一天的重复这种生活,能无聊死人。
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不给我任何触碰到权力的机会,即使我还小,总归也是怕我养肥我胆子和人力反咬一口。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例子不少,比如说作为代表的我挺喜欢的曹姓某人。但被倒打闷棍的悲剧存在也不少。
接着再过一年几个月的,我大概就会死于某种疾病,再加上贝尔那小子行踪不明,那货就顺顺利利登上王位了。我的作用就是稳住民心,等他一切都安排妥当我自然也就没用了。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给我下毒药。
你太看得起我了……
去他的,当劳资好欺负是啊!!劳资是坐以待毙乖乖让你宰的人吗!!!啊喵急了都会咬人(那是啥= =),在这么缺德下去小心老子我爆你菊花!!!!
(此人已经忍到一定程度了)
这只是平日我在心里的发泄罢了,恶气闷在肚子里,憋屈得很。
黑人管家来找过我,避开了那些耳目。感觉好像地下党实际上也和地下党差不了多少。我叫他帮我带话去彭格列寻求帮助,然后就别再回来了。
到时候若是摊了牌一切都有可能成为负担,况且他即使不是负担留在这也会有危险,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跑路。
我想时间或许不多了,在这么磨蹭下去就算盆锅裂真把那人端了我也只剩具尸体,那不是更窝囊,都对不起我这多活的十六年。
有一天从会议事回到房间时看见了几个比我要大一些的孩子,衣着华丽神情快乐得嚣张,正在花坛边不知玩着什么。我从哪里走过时,一个孩子突然指着我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是一群哄笑。
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什么窝囊废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之类的话,我背对他们走着,一边狂翻白眼一边不着痕迹的记下他们的模样。
我知道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谁都可以嘲笑我。但我现在忍了不代表我将来不报复。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么多事老子都忍了,不少你们几个毛还没长齐就玩狗仗人势的混蛋。
你们算个球,不也是靠着爹娘就以为自己怎么怎么招的软蛋么!你们母亲的,家教不好别出来丢人显眼,小心回来劳资一起爆你们菊花!
没事干时经常回想起贝尔,要是他在就好了。和他打打架欺负欺负他还能消磨时光顺便发泄一下怨气省得肝火上升。两人一拍即合做的坏事也不少。
我本来就不是多能忍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人家惹了我我会丝毫不差甚至举一反三的还回去,所以现在这样就显得尤其憋屈。
那时什么都不懂,空有一身自信张扬,张扬到嚣张。现在想起来除了感慨一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也是该长大了外,还会微微羡慕当时青葱一样的青春年少是多么美好,美好得让我想叹息。
虽然过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六年而已。况且前五年半还是被我混着过去的,却感觉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用微笑来伪装,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要憋在心里,发泄不被允许,只能呈现出需要的一面……这些都不是我应该掌握的东西。
我应该是该笑的时候放声大笑,肆无忌惮的挥洒大把大把的时光,即使流了眼泪也要大声地笑的。
那样的我,原本的我,现在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