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炮的(对不起了,二炮的兄弟们,小弟我暂时借用一下你们的名义哈),他们看看我身上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迷彩服,再看了看我的背包,大概他们也觉得不被允许是不太可能通过封锁线的,也就放过了我继续巡逻去了。老天保佑,如果他们再问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提心吊胆的我在熬过一关后马上就发现了第二个问题:我不是灾民,不是解放军,没有志愿者证件,跟志愿者们又联系不上,而且我又是一个人来的北川,我怎么才能不被轰走在这里站稳脚跟进而为灾民们做点事情呢?我在去北川的车上时,就听说,有很多人到北川本来是想来献爱心为灾民做好事的,可惜由于物资准备不足无法面对极端特殊的环境或者心理准备不足无法面对极其残忍的现实而作出了有失常人水准的事情。而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则干脆趁乱干起了偷鸡摸狗偷岛抢掠哄抢物资发灾难财的勾当。所以国家对于不是灾民不是解放军又无法证明其身份的人不得已采取了驱逐的办法,而按照这样的标准,我正好在驱逐之列。
说来好笑,除了特警,我还害怕与记者接触,无论是报纸记者还是电视记者我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接受记者采访是多光荣的事情啊,这事要是搁以前我早就哭着喊着等记者来采访我了。可是现在我却不能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啊,现在我是典型的两不两无人员,两不指的是不是灾民,也不是解放军,两无即没有志愿者团队,虽然我有志愿者团队,可是到了北川后怎么也联系不上,有跟没有一个样,再一个,我刚到四川省团委报道时就被人委婉的谢绝了,也就注定我没有志愿者证件。虽然我自己认为自己是志愿者,可惜非常委屈的是,别人不一定这样想,而且国家对于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向来只有驱逐二字可讲。所以别看我接受采访上了电视上了报纸风光了一把,可是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的老底的话,我马上就地卷铺盖走人了,这个地雷我还是少踩为妙。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骨子里认为做好事还是不留名比较妥当些。这两点也就是为什么我在灾区呆了大半年了而外界的人很少在报纸或着电视上看到我的原因,当然,可能会看到我的胳膊或着我的腿,但是绝对看不到我的脸。
其实;说没有接受过采访那也是不可能的;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我只接受过两次采访;(相对于很多人来说;我的采访次数已经算是少的可怜了)不过比较雷人的是这两次采访都是同一家报社做的;都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接受采访的;而且居然都是前前后后被一系列复杂的事情所笼罩。
至于后来;时间长了;环境开始变好了;我的志愿者身份也确定了;也有了相关的证件;在后方医院也受到了伤员们的欢迎和认可;可为什么还是没有我的采访记录呢?那又是一连串的故事了;等我讲述在后方医院的故事时;你就会明白了。
当然;我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我后来慢慢琢磨出来的;我当时的想法是;只有多做事才能在北川站稳脚跟;而且是少说话多做事的那种。
管它呢;先干活再说。
但是;我在废墟上捞出的第一个人;不是活人;是死人;而且还是没有头的那种。
北川,背后的故事与热血童话 6
五月;北川县城。
听说前两天刚下过雨;但似乎雨水蒸发的速度挺快的。除了马路上。废墟上和人身上到处都有的土壤带点湿润的气息外;就再也看不到雨天的影子了。在这里;风和沙子成了主旋律;在它们的影响下;就连大街上尸体流出的体液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我已经在废墟堆里忙乎了半天;地震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反正就是努力的刨啊刨啊的;旁边的解放军某部的战士王松和胖子(都是化名哈)也在不停的忙着;平时生活中;对于不认识的人我们可能或多或少都会保持些距离;然而在战场上;这种距离很容易就会被打破了;王松和胖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也就跟着我一起刨了。
可惜的是;生命探测仪不够用;我们都不知道那废墟里还有没有人;只好在那里一边喊一边刨;太阳大大的;我很渴,真的很想喝水;有人在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矿泉水;开价十快钱一瓶;我一摸口袋;我想了想还是忍住不喝算了。也不停有人走到我们这儿;望了望;再仔细的看看;然后象台机器一样机械的走开;走的时候还一不三回头的样子;我想他们是来找什么人的吧;看着他们机械般离开的样子;我的脑袋里也空空的;只好继续机械性的刨着。
本来;哭声是人们伤心至极或着感动至极的表达;但是在这里;哭声则多出了
两种含义或者信号;一种信号是从外面来的人因为承受不了惨烈的场景而痛哭;另一种是,在废墟里苦苦寻找亲人或着朋友的人在突然发现那人还活着或者已经变成尸体时而痛哭,从废墟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久而旧之;哭声演变成了一种信号,这种信号一响起就表示又有人从外面进来或者又有什么人的遗体被发现。
王松说;翻开水泥板后;光看是看不到什么的;还要一边喊”有人没”一边用手摸摸,我就是按照王松说的那种方法做的;实在是摸不到什么了才换地方。我钻到一块水泥板下面刨,一边刨一边摸,摸着摸着,摸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好象是一个人的小腿,有点软,有点肿,又有点硬,我喊了两遍“有人吗”没人回答。
不敢确定到底摸到什么的我赶紧喊来王松和胖子,他们两象是早就商量好似的一来就一起搬水泥扳子;我们三人在费了老大的劲搬开板子后;发现那人被埋在一堆碎砖头下;头好像在另一块大水泥扳子下。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摸摸那人的腿,感觉还是有点温度。我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扒砖头,但等我们扒开砖头却发现肩膀以上本该有头的地方却空空如野,连脖子都没有了。
我抬着那尸体的肩膀,王松抬着脚,我俩一脚深一脚浅的抬着尸体走到集体处理尸体的地方,刚放下那具看不出男女的尸体时,才感觉到刚才急着运尸体,根本没注意我抬的就是肩膀,也就是说那个连头带脖子都没有的地方一直冲着我这边,而且尸体的味道很浓。
我回到废墟旁,坐在地上,不停的干呕,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王松递给我一根烟:“缓一会儿哈,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脑海里回想集体处理尸体的地方一排排摆放着的尸袋,有的渗出了尸液,有的带着土块,有的则可以清楚的看见尸体变成了很多碎快堆在里面。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只好一边干呕一边用手擦一阵又一阵涌出来的眼泪。
王松和胖子他们一直都在不停的忙着,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发芽。我也不能干坐着啊,在熬过那段快把肠子都吐出来的时间后,我站起来又开始刨了。
胖子说,他们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也是不停的吐,不过熬一熬就没事了。
他们就象很多解放军战士一样,他们中,大的不过耳食出头,小的也才十###岁,正是在自由生长到处挥霍青春的好年华,然而还没开始享受青春呢,就响应祖国的号召,前赴后继的来到这人间地狱里接受地狱之火的考验了。
后来,又有几个解放军和志愿者们加入进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志愿者们一起奋斗,他们好像是一个团队的,胳膊上戴着红色的布条,红的鲜亮,他们的那一身同样鲜亮的装备和我这一身拿不出手的破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瞅了瞅自己,又瞅了瞅自己,又瞅了瞅那身因为躲避山中石头阵而弄的脏的不成样子的迷彩服,如此的沦落,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我也是志愿者。
我们不断的从里面刨出东西,手啊,腿啊,脚啊,还有一些分不清楚是人身上还是动物身上的东西。遇到这些东西,我们就把它们装到尸袋里拎到集体处理尸体的地方。当然,如果遇到手机。现金。或者银行卡之类 的东西,出于对逝者的理解和尊重,我们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钱,但在此时此刻我们都没有动国这样的念头。
在我们不断又不断的刨挖之中,天渐渐的快黑了。这个时候,王松和胖子刨出了一个女孩。
是的,是个女孩的遗体,当那个女孩的遗体被抬出来时,很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默默的看着她,我们见过死的惨的,没见过死的如此之惨的。那个女孩的手。脚。腿被砸成了几块,只剩下些小肉块与勉强身体连着,胸腹部也看不出什么骨头,估计里面的骨头也是被砸断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被王松抱起来时,就像抱着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女孩的面部被弄的面目全非,嘴角。眼角。耳朵里都有血迹,眼睛睁得大大的,失去了光芒的眼神不知道在望向何方,临死前,她一定经历过巨大而漫长的痛苦。
我们终于知道,我们也终于晓得,在我到达安昌的那个下午,所有汽车一起发出的震天哀鸣是为谁而响的了。
女孩被放入尸袋后,我们几个人凑齐三根烟,点燃了放在她面前,在拉上尸袋的拉链时,突然有人唱起了那首歌,随后大家也跟着唱了起来。
“。。。。。。。我要控制我自己 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 装作漠不关心你 不愿想起你 怪自己没有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着你 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那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 让你知道我爱你。。。。。”
在那一刻,我们似乎忘了她浑身的尸臭味。也似乎忘了她满脸狰狞死不暝目的表情。
在那装着女孩遗体的袋子被运走之后,很多志愿者都跑开了,也许他们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残忍与哀伤,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眼泪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天已经完全黑了,很多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没有水,电力供应也很紧张,他们只能靠着偶而依稀闪耀的灯光走向自己暂时安身的地方。我也在开始寻找自己能睡觉的地方,废墟旁边我是睡不成的,因为这里有特警巡逻,他们忠诚的护卫着逝者或者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门们的东西,况且我也见过他们制止一些身份不明人士或偷或拿行为的场面,为了不给特警添麻烦,也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我还在不在废墟里睡觉为妙。
此刻的北川,虽然离地震已经好几天了,但还是有人在24小时连续奋战,同时,也有很多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去的伤员在哭喊,也有些不是伤员的人在吵闹,在发泄。还有那些胳膊上或者头上绑着红条条的志愿者在情绪失控的做着一些发泄情绪的事情,部队的帐篷倒是静悄悄的,但我知道,他们也在默默地承受着什么。
在这地狱里,所有的心都受了伤。
我拎着两个破包,在县城里到处晃悠寻找睡觉的地方,夜幕下的北川,与白天的北川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白天的北川是在地狱的底十八层的话,那么夜晚的北川则是到了地狱的第十九层,天空中隐隐约约有一团又一团白色的东西在不断聚集,久久不肯散去,而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