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和女人,“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周小希愣了愣,却见寂言将她的手微微握紧,“等莫萱孩子出生就结婚吧。”迎上莫萱的脸,他的唇角泛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来,“总不能我这个漠视血统的哥哥结婚,妹妹不能参加吧?”
衍听他这么一说,莫萱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对哦。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送你们一份大礼。”她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身子比之前稍显圆润了些,只是却依旧让人觉得小小的瘦瘦的。她转了头,看着周小希,笑的一脸狡黠,“那以后我就喊你嫂子吧。还有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小希微微垂了头,有娇羞爬上脸颊,“你还是叫我小希吧。”一边的寂言倒是坦率的揽了周小希的肩,“谢什么呢。别那么客气。”却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宠溺。
正说着,顾昔城推了门进来,一身白色的衬衫,袖口处微微卷起,消瘦的脸颊显得棱角愈发分明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温和的表情,手上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看见屋里的情景,他弯了唇角笑起来,“我当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家里来客人了。”
眼神落在南宫寂言揽着周小希的手上的时候,他的眼里闪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叫人看不清,猜不懂。眸子亦是微微黯了下去。原本温和的眼眸中一瞬间爬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但也只是一刹那,下一秒,已经变成了温和的笑容。
将衣服挂了起来,他笑着对屋子里的几个人说道:“我去帮秦妈忙。你们先聊着。”语气温柔,让周小希一瞬间晃了神,那个站在顾氏,像是神一般存在着的顾昔城和眼前这个居家好男人,似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她犹自记得,那时候,他眸子里阴冷的光,和像刀片一般薄的叫人心生畏惧的唇,以及从唇边溢出的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一时间,竟是有一种隔若前世的存在。
顾昔城走进厨房里没一会,秦妈便笑了走出来。这些日子,莫萱吃的东西,都是由顾昔城亲自下厨做的,甚至都不假秦妈的手。几个人聊了一会,寂言问了莫萱卫生间在哪里,向在场的几个人点了头便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从卫生间出来,他微微停住脚步,随即转了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光线明亮的厨房里,昔城换了一身宽松的T恤,系着围裙,认真和娴熟的模样在炒着菜,这样子的他,让寂言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的他,可以放心将莫萱托付给他吧?
厨房里,忽而传来昔城安静的声音,“有事?”淡淡的语调。平静如常,只是寂言恍惚间觉得这语气,似乎有哪里不对,却是想不起来。
他抬脚走到厨房门边,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忽然觉得,莫萱的坚持,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只是,从这话里,昔城却是听出了对他过去所为的责备。背微微有些僵硬。总算是得到了回报,这话落在他的耳里,却像是一把剑一般插进了他的心口。真的,不想再让你失去,莫萱。
这些年来对她的伤害,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补偿。
唇角微微上扬,他略一偏头,安静的看着南宫寂言,目光清澈而冷冽,“谢谢南宫先生这么多年来对我妻子的照顾。”如果我是你的整个世界,那我便不会让你失去这世界。当初,是这么坚定的想着的吧?所以,莫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会为你撑起一片可以自由呼吸,安静的闭上眼沉沉的睡过去的世界。
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着顾昔城的话,南宫寂言微微怔住,耳里回想的都是顾昔城话里的那四个字,“我的妻子”。是呢,说到底,她也只是顾昔城的妻子,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为的,也不过是顾昔城。她的一生所愿意成全的,也不过是一个,顾昔城。
就好像,她的这场庞大而悲伤的爱慕里,自己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为他伤心,为他难过,一步一步的向他艰难的跋涉而去。
抿了抿唇,寂言淡淡的说道:“不客气。我和她是朋友,这是应该的。”说完这话,他便转了身向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便想起了顾昔城的声音,“你和周小希,是在交往?”
光线充足的房间里,两个男人背对背站着,一个即使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骨子里也透出优雅的气息来,另一个,阴郁却寂寥。两个人背对背而立,像是一场悲伤的暗喻。
听着顾昔城的语气,南宫寂言的脚步蓦地停住,一直以来看似温和实则凉薄的顾氏未来的当家顾昔城,对这样八卦的消息感兴趣,恐怕是第一次吧?怕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为莫萱的困扰和负担的缘故吧?她似乎总是这样,将别人的选择迁就到自己的身上。只是,爱她,除了她不想和任何人将就着在一起,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此刻心里的感觉,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呢?那么都的词语,却是没有一个词,能准确的说出心里的感受。
好半晌,他方才抿了抿唇,“我和小希再过几个月会举行婚礼,到时候,你和莫萱会去吧?”努力维持的平静语调,心里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一般。
阳光照进屋子里来,落在昔城的身上,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温暖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浅浅的阴影。他的眼睛微微下垂,唇角稍稍弯起,声音温和,“一定。”
听见这话。寂言便迈开步子向外走去,心跳安静而缓慢,慢的让他以为,随时会停下来。心口生生的痛,比呆在暗影门最初的那半年受过的所有的伤加起来还要痛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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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家出来,周小希坐进车里,看着从另一边上车的寂言,忽而低了头去,声音极浅极浅的在车里响起来,“你不高兴。”用的却是陈述句。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只是在句梢,却是带着一丝隐深的心疼。
寂言微微怔了怔,安静的看着前面的路面,“委屈你了。”不高不低的语气,脸上的线条变得稍稍柔和起来,唇部却是抿的紧紧的。
“我从来就不觉得委屈。”周小希却忽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南宫寂言,声音不高,却是坚定的语气,“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不委屈。可是,如果看见莫萱和那个人在一起让你那么不开心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过来。”说不出口的话却是,因为看见这样子的你,我会觉得心疼。
不开心么?寂言微微垂了眼,心口无端端的一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的无以复加。好半会,他的声音,才重新再屋内低低的响了起来,“不,我很高兴。”
周小希愣住,转过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在驾车的男人,看着他好看的容颜。却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在车里响起来,“比什么都高兴。”
周小希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想问,那为什么在你的眼里,我能看见冬日一般深重的哀伤。为她开心,只是,心里终究还是不甘和不舍的吧?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是统统僵住,说不出口。
只要陪在他的身边,就好。她恍惚的想,即使,他爱的那个人,只是莫萱,即使她可能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但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一个人在这个世间踽踽独行的走下去。不想看见他这么寂寥而哀伤的模样。
要有多勇敢,才能看着最爱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人的怀抱?要有多勇敢才能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守候着在别人怀里的她?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茎这些,她都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她不想让他在孤单下去。
南宫寂言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周小希的手,没有看周小希转过来的看着他的惊诧的眼,他只是安静的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面。许久,才低声说道:“我想给你一个看得见的未来。”低沉的声音。
想给身边这个女人一个看得见的未来。为了她的陪伴。只是,这样的想法亦成了幻念。
衍当初,脱离了暗影门,带着莫萱一起回国,他以为,自己可以脱离了那个地狱,他有机会可以和莫萱再在一起。无数次,他一个人开着车,出现在莫萱的楼下,安静的看着她出门坐公车,再一路跟随她,看着她走进公司的大楼,看着她过着简单和快乐的生活。却从不惊扰。
那时候,他以为,失去了顾昔城,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快乐,而顾昔城带给她的,或许只能是伤害。所以,当顾昔城找到自己的时候,他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以为,最终能给莫萱幸福的,会是自己。
就像一直以来,他所以为的那样,他是最适合她的人。
奈何,她要的,从来不是适合,而是爱情。于是,他只能看着她像飞蛾扑火一般一次一次的扑向那个人身边。
而现在,他竟是连一份平静安宁的生活也给不了她。在顾昔城回来后没多久,黎傲向他以前的敌人说出了他并没有死的事实。于是,一波连一波上门复仇的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失去了暗影门这层屏障,要对付这些人究竟有多难,他知道,那些上门寻仇的人也知道。于是,出现的人越来越多。
第一次遇见寻仇的人,如果不是他透过那面镜子看见身后的埋伏,或许现在他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入地狱,永入地狱。
这话,从来就不曾出错。当他再一次回到暗影门,听着身边的人唤他少主的时候,他常常这么想。即使他想离开,也总有些人,会让自己再度回到这里。比如黎傲。
而黎傲要的,也不过是他无法给莫萱一个昭然若揭的温暖怀抱,无法给她平静安逸的生活。
只是现在,看着莫萱在顾昔城身边笑的幸福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样子就够了,只要她是幸福的,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你安好无恙,我宁可将自己站成一颗远在天涯的树,向你的方向翘首顾盼,却永不相扰。莫萱。这就是我现在想给你的。
此刻,坐在身侧女人安静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南宫寂言,唇角微微弯起,温婉可人的模样。“我不需要未来。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坚定的神色,带着一丝固执和倔强的意味。
寂言没来由的就晃了神,手渐渐地将掌心里的小手扣紧了些。长久以来,心口的冰凉竟是缓和了些,多了一丝温暖,是感动么?这样久违的感觉。
而周小希偏过脸看着他脸上变得柔和起来的线条,眼睛缓缓下落,直到落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恍惚间,她想起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那么多的诗歌,但这一句,永远是最美的一句。就像一对经过了风风雨雨的夫妻,在变成白发苍苍的样子时,依然握着手,在一起慢慢地走。这便是最好的幸福,最美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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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办公室里,顾昔城安静的坐在医生面前,脸色凝重,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白了去,原本绝美的容颜此刻看上去更像一个假人,五官精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脸色惨白的像是衬托着周围的暗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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