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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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 第3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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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脚下的古树砰然巨响,节节爆散。

一次次,她的身体如被重击,向湖波月影中坠落,凝止;震颤,再坠落……

月华如水,幽蓝的蝶翼末世纷舞,荡漾的是香之沉沦与蝶之亡殁,以及疯狂中的欲望。

与其在雪山上苦行千年,何不纵情一夜,在他的拥抱下粉身碎骨,化为尘埃!

这是一场华丽的凌迟。

但相思却轻轻闭上了眼睛,她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不管将来的事什么,她都不准备抵抗。

高高的古木碎裂为尘,节节坍塌而下,直到冰冷的水没上她的膝,卓王孙突然用力推开她!

相思吃惊地张开眼,就见卓王孙踏波而去,再也没回头,再不看她一眼!

粉碎的树木夹杂着蝶尸,散乱在残莲中,相思跪坐在红香寂寞中,但卓王孙再没有回头。

他的杀意却一直笼罩在他的身上,永远。

盛极的月华中,相思静静地跪坐着。

月落日升,她一动不动,直到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眼泪,也吹尽了她身体的最后一丝温度,才终于在冰冷的湖水中倒下。

她依旧不知道,就在不远的丛林里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三十七次。

就在刚才,卓王孙的杀气惊动了三十七次,每一次,都将湖心的古木寸寸崩裂。

于是,杨逸之手中的风月剑气也就凝形了三十七次。

卓王孙终于还是放过了她,于是他的剑,也终于没有出手。

他若动手,我必将阻止他,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就站在咫尺处,眼睁睁地看着所爱的女人,被别人拥在怀中。

他已做好一战的准备,甚至从心底渴望这一战。

至少,能用彼此的鲜血,洗尽这难以容忍的耻辱,了断这纷扰的孽缘。

然而,这一战终于没有发生。

杨逸之长长叹息了一声,从夜色深处走出,将相思从湖水中轻轻抱起。

她已毫无知觉,手足冰冷,额头却一片火热。

杨逸之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惜与痛苦。

他眼角的余光扫处,发现她身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空木箱在水中沉浮。木箱破碎,底层的一个包裹浮了出来,在水面上静静飘荡。

或者,这也是她的吧,他将那个包裹拾起,和她一起送回了湖边的小屋。

小屋中没有床,只有一堆松软的树叶。他腾出一手,将树叶尽量铺得柔软了一些,再小心地将她放了上去。

这一夜的风寒与惊吓,会让她病得不轻吧。

她苍白的脸上透出两片病态的嫣红,散乱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衫完全濡湿,紧紧贴在冰冷的肌肤上。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也不知是泪珠还是湖水。

杨逸之心中一痛,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她轻轻地拭去脸上、发间的水痕。

突然,他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她唇上一缕淡淡的血痕,宛如莲花上一点夜露,是如此刺眼。

这是刚才的伤,是他在她唇间留下的痕迹。

杨逸之就觉心中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一时几乎难以自持。

这是他要守护的女子,然而她的人,她的心,都早已属于了另一个人——那个想要杀死她的人。

这一切,让他深深痛苦,但却并不埋怨。

缘分作弄,相见恨晚。自从知道了她对卓王孙的爱已经如此深沉,他就决定,将自己的爱意永埋心底。他并没有奢望得到什么,争取什么。他只是,想要她幸福。

然而,她的爱是那么苦,那么痛,他却无能为力。

他久久无言,终于叹息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突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双目紧闭,脸颊微红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全身都颤抖起来。

寂静的月色中,她轻轻啜泣宛如游丝,“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明白,他苦苦哀求的,并不是他,而是刚才那个绝情离去的男子。

杨逸之的眼睛被更深的痛苦占据。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安慰,一个陪伴,卓王孙却不肯给她。

而他呢?

他看着她的痛苦,守护着她的痛苦,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相思紧紧握着他的衣袖,宛如握着生命中最后一点依靠。在病痛折磨中,她反复呼唤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他要的,只是他留在她身边。

而他呢?

他空有高绝的武功,空有显赫的地位,空有满腔的热情,然而……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我空有一切,却什么都不能给你。

杨逸之脸上浮出自嘲的笑意。这自嘲,是如此痛彻骨髓,也是如此凄凉。

他终于狠下心,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离她不远处升起了一堆火,自己却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守候了一夜。

他透过氤氲的火光,能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脸。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声呻吟,都宛如在他心上重重一击。

但他没有再上前。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半掩的门。

并不是为了恪守礼节。而是,他不想再她心中留下印记。

她的心既然已经完全给了卓王孙,他决定不再给她丝毫的困惑。

他要做的,就是在不远处守护她的幸福。那一点点,支离破碎的,幸福的梦想。

只要她幸福。

第六日之嫁衣

直到中午,相思才从一场接着一场的梦魇中醒转,她全身都如破碎般隐隐作痛,依旧没有一丝力气。

然而,当她看到身边不远处熄灭的火堆,心中却升起浓浓的暖意。

她仿佛能想像出,他离去后又忍不住折身回来,将她抱回小屋,然后为她擦去脸上的湖水,升起了一堆篝火,守护着她。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人竟然是杨逸之。

她更不知道的是,尚公主的庆典就定在明日。

明日,也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日。

华音阁忙碌而喜庆着,就算在这湖边,也能够感受到那洋溢的喜气。相思苍白的脸上,忽然显出了一抹嫣红。

她知道,这喜气是属于她的,要不,卓王孙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呢?

相思不明白卓王孙昨日为什么突然杀气大增,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因为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他每天要送她一件礼物。

每天一件,都是他的心。

六件是他的聘礼,第七件是他给她的,也是她给他的礼物——她将做他的新娘,所以华音阁中才张灯结彩,礼乐喧阗。

因为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再没有另外一件事,能够让华音阁如此热闹。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切,已注定了不是她的,永远不是她的。

卓王孙并没有来。

相思支撑起病体,从湖中采来了未残的鲜莲,养在木瓶里,他没有来;相思将木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镜台前仔细地装扮好了自己,他没有来。红日吐炎,正照在湖波上,他没有来;暮鸦喧闹,归飞峻急,他没有来。

他不会来了么?

相思垂足坐在屋顶,自由的风吹过他的脸,她忽然有种恍惚的喜意。

他一定会来的。

湖水轻轻荡漾,龙涎香的气息依旧在,蝶尸与残莲交错着,这是哀伤的气氛。相思忽然看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个包裹,紫色的包裹。

包裹就放在床头,她竟一直没有看见。

或者,这是今日凌晨他离去前,亲自放在她枕边的吧。

紫色的包裹解开,鲜红的色泽扑面而来。

那是一件大红的嫁衣。

泪水瞬间迷茫了双眼。等候了多少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然而当它真的来临,她依旧是如此不知所措。

相思轻轻将这件嫁衣拈起,她拈起的,是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情怀。

那织着嫁衣的女孩,又是怀着怎样的情怀呢?相思的心中升起了一抹笑意。

是的,这就是卓王孙给她的第六件礼物,第七日,想必就是这一切的终结,那时,我将是他的新娘。

长夜漫漫,注定静止如水的第六日,终于过去了,迎来的,是相思满怀憧憬的第七日。

而第七日的礼物,也隐然出现。

第七日之天都(1)

又是黄昏。

相思坐在镜台前,她痴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如花的容颜,今日就将有归宿了么?从此再不是自伤自怜,而是有人与共了么?

相思的笑容里沾染着一丝惆怅,她的面前摆满了胭脂水粉,但她并没开始装扮。她要再看一眼这清水的容颜,那将被红盖头盖住的记忆。

华音阁中的丝弦之声渐渐响起了,是迎亲的队伍出动了吧。

相思开始微笑。

贺客满堂,几乎已罗列了江湖上所有有名的人物,以及朝堂中所有的高官显爵。公主与华音阁主的联姻,又有谁敢不来贺喜呢?卓王孙端坐在高堂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身上也只是随便的装束,因为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喜庆的日子。

这是个杀人之日。

看着周围这么多笑脸,他只觉得很好笑,他突然很想看着鲜血溅在这些人脸上是什么样子。他们会惊恐么?会喜悦么?

他只盼着这一切快快结束,他好前去相思湖边,收获他这七日的果实。

他将收回自己的剑心,他的力量,只有他自己能够控制,然后,他将赐给小鸾健康的生命。因为,这是他答应过她的。

丝弦之声更响,让人心中一阵烦乱。

他意已决,又为了什么而烦乱?

相思的微笑重叠在镜中,鼓乐远了又近了,却没有到这湖边来。他们一定会来的,按规矩是要转一段路的。

相思拈起一盒胭脂,打开。一滴清泪滴在胭脂上,那呆滞的红立即鲜艳起来。好啊,不需要再润和了。相思将所有的妆粉都打开,对镜妆饰起来。

那份幽静的美丽,就随着纤指的轻勾,慢慢清晰起来。那是岁月久待的美,跟重叠在一边的大红嫁衣正对称。

鼓乐已经寂了,他们也该歇息一下吧,山路难走。

相思望着自己镜中的容颜,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描画着秀眉。花前月下,这份美丽足够相守了。

她非常仔细地匀着脸上的妆,是的,要慢慢描画,要足够的美丽,才对得起这守护多年的岁月。

杨逸之目中痛苦之色更重,他知道,公主已被鼓乐接了过来,已经到了华音阁之中,但相思却依旧微笑着,在描画自己的新娘容妆。

他看着她披起嫁衣,戴上凤冠,静静地坐在小木屋中,等候着。

她在寂静中等着,等着那永远不属于自己的花轿。

杨逸之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终于忍不住,踉跄着冲了进去,“你死心吧,他不会来接你了!”

话一出口,他忍不住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说!

相思被他的出现一惊,但随即幽静地笑了笑,“他一定会来的,这湖,这屋,都是我们共有的,他一定会来的。”

是的,在湖边,卓王孙才是卓王孙,相思才是相思,一入阁中,就全都变了。所以,只要他再来湖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就会记起我,记起送我的嫁衣。

相思静静地想着,杨逸之的出现让她有不祥的预感,眼中禁不住蕴起了泪水。

杨逸之看着她的泪,嘶声道:“嫁衣是千利紫石送过来的贺礼,放在了装冥蝶的箱底。他本不知道,有这件嫁衣。”

相思笑道:“你错了,是他把这件包裹,放在我枕边的。”

杨逸之无语。他不能告诉她,那天送她回屋的人是他。更不能告诉她,他也是无意中捞起这个包裹,放在她枕下。

相思依旧在笑,但笑意中已经透出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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