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要上飞机了……”
丁冉一阵无力,默默垂下胳膊,脑海里电光火石、波涛翻涌,连手机滑落也没有察觉。
安德拉的时局动荡不安,反对派的武装力量与政府交火在即。一旦打起仗来,子弹不长眼睛,此行必定凶险异常,九死一生!雷霆啊雷霆,干爸到底拿出了什么来威胁你,让你答应下这趟差事?为什么你不能忍耐呢,为什么不为了我忍耐!
还有爸爸,你是想借助大洋彼岸的战争除掉雷霆,从而让我做个了断吗?那你就错了,我不能……也永远都不会离开雷霆……无论生死……
咔嚓……咔嚓咔嚓……
时钟分秒回溯,定格在了世纪天王号下水的那天晚上……
深夜,月色白亮,崔放只带着一名最信任的保镖出了门。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家极偏僻的日式居酒屋。小店里并没其他客人,老板娘当然也是自己人,引领着他们走进一间全封闭的和氏包厢,便恭敬退了出去。保镖横刀立马守在门口,隔绝了包厢内外一切气息往来。
一个人影早已等候在内,背对着门,脸孔隐在黑暗里。
崔放并不多做客套,倒了杯酒给对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丁森有何动静?”
那人压低声音,谨慎作答:“他想让人送胡玉珍去美国,看样子很急。”
崔放身体向前凑了凑,略显急切:“胡玉珍身上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是否真和我阿炎之死有关?”
“大放哥,这……”如此机密的事情,他这种身份怎么会知道,不免面露惭愧之色。
崔放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理解地点点头:“明白,明白。还有件事,丁森手下人的血型资料,哪里能搞到?我指那些有身手的。”
“这东西嘛……我想想……”对方翻起眼皮思考着,“噢,对了,罗老二的医院里说不定会有。这些人也要定期验身,再加上些小伤小痛的,他那边都留有记录。”
崔放一愣:“罗老二?他那里有……他那里有……”神色由惊讶转为了狐疑,若有所思。很快,收敛心绪,将一份金枪鱼腩递到对方面前,“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今天的貌似很新鲜。辛苦了兄弟,虽然谈钱很俗气,但是你为我担着这么大风险,总要有些回报,算是一点小意思吧,我会让人存进你的户头。”
对方刚塞了片鱼生在嘴巴里,闻言赶紧推辞:“大放哥,你这样做,也太小瞧我了。当年一起坐牢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兄弟都记在心里,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咔嚓……咔嚓咔嚓……
指针逆向飞速转动,再次停在了样样满月酒之后的晚上。
同样的深沉夜色,同样的白亮月光。僻静街巷里某处宅邸,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入院墙掩映之中。后门开启一米宽,将来人小心引入,又四周观察了一下动静,这才依原样关好。
客人被领进内室的隐秘小书房,坐在里面迎候的,是罗家的医生二叔。
罗二叔见了来人,赶忙起身让座,亲自斟茶:“路上可顺利?”
来人点点头:“二哥放心,今日我放假,要回外岛看望姨婆,理由很正当,他不会怀疑的。”
“上次开会之后,关于遗嘱的事,丁森有没有再说过什么?”罗二叔斟酌着细细问道。
来人细细回忆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询问过伯格律师近期的工作安排。看样子,有想要见面的打算。”
罗二叔皱起眉头,重重放下了手中杯子:“对那个雷霆,他是什么态度?”
“谁?雷霆?也没什么特别的,略有些欣赏罢了。”对方显然没在意这个小角色,“二哥,有件事你要留神,最近胡玉珍的事情,丁爷有些怀疑……”
罗二叔不明所以:“胡玉珍?她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脸迷惑,真假难辨。
“哦?呵呵,没什么,桃色纠纷。不过奉劝二哥,近期尽量避嫌,能离开里岛则最好。”来人点到为止。
又提供了些丁爷方面的情报,那人起身告辞。罗二叔随行相送,一路亲切地揽着肩背,耐心说道:“阿玉的病你不要操心,我说过会帮你想办法,就一定守信用。美国那边刚刚研制出一种新药,听说很有效,我正在托朋友帮你搞,相信很快到手……”
咔嚓……咔嚓咔嚓……
时间抽回到几个月前,东三条大道的那场会议刚刚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个全身黑衣戴眼镜的男子来到多伦道酒廊,独坐窗口静心品尝着红酒。而后端着酒杯站在墙边,在舒缓的乐声中,细细观赏着软木板上铺天盖地的留言与照片。不知何时,壁上出现了一张外国少女高比胜利手势的大头照,清晰自然。
侍者来回忙碌,并未留心他的举动,只无意间听见他一通电话,“喂,罗先生,关于您说的贵宾邀请卡……噢,好的,我明白了……”
挂上电话,黑衣人找到老板,说想订购一瓶波尔多红酒。还说,这本是朋友早先要他帮忙订的,谁知俗务繁忙,不当心给忘了,因此请求将下订日期改为几个月之前,以免朋友生气。
左右是赚钱的买卖,老板又怎么会介意这些。不日,一张贵宾邀请卡寄至崔家,言明“酒已到货”。
咔嚓咔嚓咔嚓……
指针恢复了正常方向,眼花缭乱地穿梭时空,停滞在那个电闪雷鸣的恐怖雨夜。
胡玉珍死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死于自杀——貌似完美的自杀。
本土歌手胡玉珍,先是在电台录制了一场有关情伤的节目,其间更是深情朗诵了一首悲惨的小诗。
之后她回到家,将房间精心收拾过,遗书用电脑打出,定时发送给了一名女性友人。所有的现金、存折和珠宝都整理到一处,标明留给父母。
喝下杯放有安眠药的养颜茶,有条不紊卸去妆容,带着纤尘不染的洁净面庞躺进注满温水的浴缸,动作之轻柔,连一滴水珠都不曾溅出。
手腕上那一刀,位置与力道皆精准无比,只一下便成功割开了动脉,伤口浸在水里,防止凝固。死亡的过程不算漫长,甚至死前一刻,眼角还留下了一滴悔恨的眼泪。
这自杀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也完美得让那些怀疑它真实性的人,无从下手。
只是,有个细节——胡小姐自杀所用的刀,竟是一把手术刀,并且,她很准确地选择了最合适的二十二号圆头刀片,配四号刀柄……
这个充满了危险,死亡,与不解之谜的夜里,一队人马秘密潜进了罗氏医院。夜视设备使他们可以在不开灯的情形下一路畅通无阻。房间分布,巡夜时间,进出路线,早已了然于心,于是速战速决,从档案室从偷走了验身报告,并使用黑客手段,利落地破坏了医院的电脑系统,将里面的资料完全删除,并偷偷留下了点东西。
一切搞定之后,抹掉痕迹,安全撤出。
又几个小时后,另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闯入医院,他们不由分说直奔档案室,却一无所获,连电脑也查不出任何有用资料。在下楼的时候,不巧遇到保安巡视,慌忙躲入紧急通道,不小心触动警铃,不得不仓皇逃窜。
最后虽然得以脱身,却惊动了警察和罗啸声。很快,警方根据遗留在现场的一处指纹,查到了其中一个有案底的闯入者信息。
当罗啸声与自家二叔通电话,汇报这一突发变故的时候,罗二叔费力思考之余,仍不忘询问丁家父子看到“照片”之后的感受。
罗啸声不似二叔般乐观,尚存些忐忑:“这很难说。岳父一向极疼阿冉,舍不得下狠手也说不定。一切还要看这次和那边政府合作的项目最后交给谁。若是落在我们手里,那雷霆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说出这些话的不久之后,他利用三千万的贿款,成功拿下批文,将项目揽入怀中并重振了罗家雄风。
咔嚓咔嚓咔嚓……
时间依旧按照自己本来的步调行进着,不急不缓,一丝不乱……
69、 螳螂捕蝉后有黄雀 。。。
挂上刀师爷的电话;丁冉脑子有些发懵;愣怔片刻,再打给雷霆;已经关机了。
这一刻他恨不得把雷霆揪到眼前狠狠踹上几脚,锤上几拳;你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狗!难道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急急忙忙将样样交给保姆,拔腿就往外跑。楼下保镖训练有素;一看他冲出来,立刻堵了上去。丁冉仗着那些人不敢下狠手,自己又身形灵活;左躲右闪着;冲破包围,向大门口飞奔去。
不巧丁爷的车队正从外面回来,见这阵势,自然气愤,当即指挥人手:“这是要翻天吗?抓下他!”
保镖们一拥而上,前后夹击,很快丁冉被牢牢制住,扭送到丁爷面前。他奋力一挣,手臂被死死压在后背上,牵扯到肩膀处镶着钢钉的旧患,一阵钝痛,忍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半是真疼,半是耍诈。
丁爷早被儿子吃透了,见状急忙出言喝止:“下手轻点,别扯肩膀!”
保镖们不敢造次,闻言放开禁锢。丁冉瞅准时机一把甩脱控制,冲向门口停放的汽车,拉开车门将司机扯下,自己跳进驾驶座,猛踩油门,一个原地急转弯,带着轮胎擦蹭地面的刺耳声响,飙了出去。
保镖们在灰黑废气中徒劳地追出一段,双脚终究赶不上四只轮子,具是无功而返。丁爷见儿子真的急了,生怕他脑子发热,半路上横冲直撞出车祸,赶紧带人尾随而上。
好几次,因为闯红灯丁冉差点被横里窜出的车子撞飞,丁爷坐在后车上,惊得一身冷汗,提心吊胆地大嚷:“慢点!阿冉!当心!”可惜在前面红着眼一路疾驰的丁冉根本听不见。
因为安德拉那边局势紧张,机场几乎全部停飞了。雷霆他们要乘坐社团名下的小型飞机先行抵达安德拉的邻国,再从陆路想办法混过去。
当丁冉赶到西郊机场的时候,那架挑战者850公务机已经缓缓升空。他几乎是从车上滚下来的,高喊着雷霆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追着向前跑去。
“雷霆!雷霆!”机舱封闭,引擎轰鸣,根本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或许真的有心灵感应,雷霆忽然贴近舷窗,遥遥张望了下来。青灰色交错着白线的跑道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拼命追赶着,不断摆动手臂,跌倒了立刻再爬起来,正声嘶力竭呼喊着,反反复复只有两个音节,那是自己的名字——雷霆,雷霆,雷霆……
他一咬牙,狠狠偏过头,不敢再望下去。唐尼余光扫过,心内了然,却闷声不响着,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丁冉有太多的话想说,雷霆,不要与人结怨,不要强出头,不要总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雷霆,不是说爱我吗,不是说要站上顶峰吗,那就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爱,才能绝顶登临!雷霆,说好一起玩的,就要好好玩,玩一辈子……
可是最后,吐出口的,只有一句:“等你回来!”
无论何时何地,是生是死,悲欢喜乐,荣辱高低,你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此志不渝!
飞机渐行渐远,终于凝缩成一个难以分辨的黑点,越过苍茫的地平线,消失不见了。丁冉颓然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
丁爷载前呼后拥中奔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见刚才那一通折腾,并没使儿子受到什么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