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三番,连叶父都劝他:“何苦呢,孩子,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他就像是一个成不了娥的蛹,被细细的线包裹着,动弹不得,连破茧都是奢望。
每年如此,恍若一生。
他毕业一年,她结婚那天,也是蒙蒙的天气,温度刚好,不冷不热,阴天。
尉行云急得冒汗,揪着他说:“宝宝,你要愿意,他们的婚姻关系机关单位可以不承认。”
他摇头,说不好。
那天,冉苏拍了拍他僵硬的脊梁骨,轻轻将他搂进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宝宝,怎么活都不要紧,只要你觉得值得。”
他“恩”了声,几不可闻,嘶哑低沉。
……
婚礼当天,她一身洁白,捧着花束微笑落落大方。
那个两个小小的花童挤了进来,拿着一支鲜艳欲滴血红的玫瑰,一幅包装白纸的画像,艰难的拖着脚步,然后那个小女孩笑着说:“姑姑,刚刚有个哥哥让我们给你的。”
她扯开了那一幅画的包装,赫然是他,那个意大利的晚上,旖旎灼热,她隐约记得他呢喃轻哄:“菲瑶,我们不怕。”
那一支玫瑰有刺,她攥起,微戳痛了指尖。
鲜红的颜色,永恒不俗的花语。
“他……那个哥哥什么都没说对不对?”
她眼角湿润,嗓音沙哑。
女孩点点头,笑着跑开玩耍。
他不会说,他怎么会说,她曾经问他:当那些发生,你怎么还能跟我说你是爱我的。
他真的不再说了,都不说了,只有这一支玫瑰能给她。
许久前,她让他给自己画一幅画,他的自画像,可他画的却是她,意大利那个晚上,他守着她,给她画了画……
她跪在场会角落,隐忍哭泣,无声无息。
那夜,他开着银白色的跑车停驻在她的新房门口,他不知道喧闹的引擎声有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他只是想在淋一场雨,想着那个晚上,她在那座房子,也等了自己一个晚上,淋了一场雨。
等那扇窗灯光隐约熄灭,他胸口蓦然抽疼,紧得像一个缺口再也填不满,只能任那块最脆弱的肉喊着疼剧烈紧缩。
那一夜,还是下雨了,黑云压抑,树叶飘零,雨滴硕大,清清冷冷的渗进他的衣襟,胸口,凉得比以往更冷。
恍恍惚惚,他眯着浅淡俊朗的眼,响起她轻声问他:“尉至,你知道那个晚上,下雨了吗?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
今夜,没有人会再给他送伞,也没有人再来问他这个问题。
他只是仰着头,感觉到眼泪回流,冰凉刺骨,分不清眼泪和雨水。
他忍着闷疼,很想问:“叶菲瑶,你知道今晚下雨了吗?”
你不知道,一定不知道。
可从今天起,我明白,以后的雨注定只有我一个人受着。
悲伤逆流成河(苏子父母)
父亲常对冉晟睿说:“儿子,女人可以有很多,最爱只会有一个。”
冉晟睿的人生是一场单薄的故事,负了一个深爱的女人,然后,废了余下的
半生。
人的一生总会有几个场景忘不了,他想,是真的,直到死的那天,那些绚丽
叉悲;京的画面还是让他哀恸断了最后一口气。
冉苏:“自我长大有意识起,每次,我只看到了她的眼泪,笑容从来是那么
的勉强,我有时想,这样的笑容曾经会不会也灿烂过,只是后来遗失在了那个男人
风流的世界里。”
冉晟睿的父亲当年是蒋介石手下的部将,共军和国军对战之时,被共军俘
虏,改投共军,在共军奋斗多年,戎马一生。
冉父之前长期生活于上海的十里洋场习染既久,难免沾上奢侈、挥霍无度,奢
侈荣华,平日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时男女欢场也平常不过,有些陋习也不知
不觉遗留给了自己儿子。
父亲常对冉晟眷说:“儿子,女人可以有很多,最爱只会有一个。”
他懵懵懂懂,那些成长的日子,他颔首,对父亲的话毫不怀疑。
冉晟睿母亲死得早,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之前几房姨太太对他呵护备
至,小心翼翼,他小时候有意识以来不曾有机会看见过自己母亲以泪度日的样子,
只看见那一房房的姨太太对他恭恭敬敬,甚如亲母,至于亲母待他如何,他年岁小
还真不记得,所以也便没有比较。
于是,不曾看见自己母亲是否流泪度日,表伤忍痛,也不曾有过对多情的父亲
怨怼的心理,自然就无从知晓,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最爱,还有唯一。
他不知,他只知,男人心里可以有最爱,唯一他没见过,也不曾想过。
之后父亲改投共军,生活上开销减了,专心忙军务,也就不常与他说这些,那
句话,他却潜移默化的渗透进了心里。
若说,最爱,苏子柔无疑是他的“最爱”。
那天,漫漫的午后阳光,初春时节,桃花吐蕊。
玛利亚学院清一色的灰蓝色制服,那一片艳红色柔柔泛着光晕的绚烂下,被人
围着的冉晟睿刚毅俊挺,一身戎装霸气内敛,他眉梢微紧,一转眼便看到了那明艳
却含着水影的眸子似有似无的投来。
彼时,他已晓人事,女人缠绕,已明白,这一刻的心动是什么。
苏子柔听同学窃窃私语说很久了,这位年轻的将领,英俊有礼,气度非凡,来
接的是自己今晚宴会的女伴,只是父亲的嘱托,女伴长相一般,家世相当,意味什
么很明显。
她那般潋滟照人,美好如旭,她嬉笑一句:“英雄应配美人。”
本是一句无意和故作高调的戏语,话落便笑瘫在了几个女同学的怀里,彼此打
闹谈笑,只是一
瞬间一个眸尤流转,她敏感的感觉到那个慑人的男人眯看眼1仿若听见一样
侵略性的视线,如火灼烧似的揪住了自己的心。
她是清朝的后裔,往前头追溯应是恭亲王的旁支,但时代变了谁会在意,只
有她爷爷和父亲不停咕哝着那句:“共军都不是好人,清朝会重立的。”
那些日子,她偷偷摸摸的与他相会,她是新时代的女人却还是保守,不曾与
他有过任何的逾矩,他待她也好,从不勉强,只是额头轻轻一吻,已属难得的规
矩。
她心思慧黠,调皮不发任性,有时温柔娴静得让人心疼,她那般契合他,他
不愿就此放手。
终有那么一天,他说:“子柔,我想娶你,一生一世。”
她不晓得,这一句话她是不是上辈子就在等,她想在她疯的那十年间,她不停
流转在脑子里的画面,就是那句“我想娶你”和“一生一世”。
彼时的她也不曾想过,娶她,他做到了,一生一世,这四个字只停留在了许久
之前这一烂漫的时刻。
她要嫁人,嫁给家里最无法忍受的人。
家庭革命,她年轻不顾一切,不曾想过,她断绝的是以后所有的后路。不曾想
过,有一天,若他负了她,她该何去何从。
我们都是如此,开始的时候,只看见眼前的美好,却忘了,再美的花多有凋零
的一天,桃花再绚烂缤纷,也有凋谢入土的那天,春天再美再暖,也有迟暮,也有
入冬的日子。
爱是一场冒险,你爱得用尽力气,就再也不会有能力等到全身而退的那天。
父女关系断绝,爷爷在上海呆过,唤她的小名极其亲昵,叹气只道:“囡囡,
你这家离了可别想有回来的一天,若是往后你后悔了往哪儿诉苦去?”
她挺直着脊梁,眉眼弯弯,眼角带泪,唇瓣微张。
“爷爷,我不会后悔。”
她不后悔。
他待她好,她待他真,年少,我们总以为会这样走过一辈子。
此刻,她还不知,有些话不可说得太满,有些爱不可以爱得毫无退路,理智也
许不够深爱,但不够理智的爱往往破灭得悲惨。
这期间,她知晓,他家也是在闹革命,她家世跟他一比其实一般,他想娶她很
久了,却碍着他家上头的老爷子在,软磨硬泡,他又是独子,终于,还是开口应下
了。
她私奔嫁入冉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透着凄凉无依。
这场婚姻,男女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恩爱笃定,努力争取,终成神话流传。
年轻男女总少了几分成熟,爱情来得很快,急欲抓住,拥抱一起,沉得也快。
他们的结合,她以后要靠着的不过是他这份源源不断的爱,新婚之夜,落红如
鲜花满开的极尽绚丽,叉仿佛像开到尽头的花,最灿烂盛开的时候也是最后的时
刻。
温暖的气氛,两两依依,,他柔柔的抚着她的发低低的道: 子柔,我在想,如
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定然是世间最棒的。”
这就是相爱时刻,才刚刚结合便念着能有彼此的孩子。
忽然,她抬头,触到他下巴点点青色的胡子,蹭了蹭,更钻进他的怀里
说:“晟睿,不管孩子以后会是女儿还是儿子,你能向我保证,我们以后就宠着这
个孩子,就只有这个孩子,好不好?”
其实,她的请求有些看似荒诞了,但她心中也有她的痫,她父亲不止有她一
个女儿,两个姨太太膝下都有子嗣,还都是儿子,若她是独女,她父亲如何能毫不
留情就断了他们的父女关系?若不是爷爷特别宠她,说不定,她在家连半点地位都
没有。
怔了怔,他明了她心中百折的心思,也知道她家的情况,攥了攥她冰凉的
手,也不知怎么的就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望着那张潋滟光彩的容颜,柔和脆弱
的低问,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正是浓情蜜意时期,就算是再荒唐的话,他都会
应吧。
这一天,她嫁给了他,成为他的太太,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以后也不是他唯
一的夫人。
夫妻一场 负心
他要的只是“最爱”,什么是“最”,一群女人中的一个,没有对比何来突
男人和女人要走的光景是长长的几十年,这一生的意外插曲有多少,他那般
的男子,多少女人艳羡,她站着那个位置在她人眼中已是高攀,如何还能再霸占到
底?
夫妻新婚燕尔自然不离左右,她不久,怀孕时,他细心呵护,他们相伴着,那
段时间,他也忙,她知他忙还抽空陪她,这一刻她想,她没有做错。
其实,他也真的是忙, 否则如何会失掉大把的春色,他刚被父亲调任财务
部,忙着熟悉常务,何况,她如今怀着孕,到底是夫妻,她是他唯一甘愿想藏进家
里的女人,决心要宝贝的女子,即使不是唯一一个,也是最用心的一个。
孩子出生,她哭了,他抱着她说:“不疼,不疼。”看她泫然欲泣,有些失
落的样子,他胸口微抽,也顾不上想男孩与女孩的分别,只是将她搂进怀里,赢弱
的身子倒在自己的怀里,柔柔的,仿佛一生难弃。
她摇摇头,咬着唇:“是个女孩,对不起,晟睿。”
“没事,女孩好,女孩好,子柔,我就爱女孩,我们的女儿就叫冉苏吧。”
她见他毫无遗憾,却一个劲的诱哄自己,英俊刚毅的侧脸在医院略晕黄的灯光
下如此显露甚少在部下展露的温柔,这般脆弱的时刻,这样的劝哄,陷得越深,越
难自拔。
女儿的名字,冉晟睿的“冉”,苏子柔的“苏”,这一个名字,盛宠极致,才
一出生就注定了尊贵命运,他们这对父母却没料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在后来的
日子里,渐渐凉薄沉默,看尽他们一切的纠葛缘尽。
夫妻生活渐渐平淡,有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