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她咽下到嘴边的“再见”,改口道:“我想,我们也不用虚伪地说什么再见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刚走出了一步,她听见身后的谢芷轻轻问了一声:“你,恨我吗?”
振振回头,看着她一脸的希冀,脑海中一闪,脱口问:“你希望我恨你?”
谢芷微微一笑,哑声道:“也许吧,我想,如果你恨我了,那穆白是不是也会恨我?这样,至少他会记住我了,不是吗?”
振振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一句话——恋爱会让女人的智商变为零。
她原本想摇头告诉谢芷,穆白不会恨她,他选择了离开,就是选择了忘却。可是终究想着,还是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振振怜悯地看着她,问:“谢芷,这么多年,你累吗?只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谢芷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失去了优雅,却透着倔强与执着,“吴振振,你没有资格来问我,因为你从不曾像我这样用心地爱过,却不得。”
“可是,如果连爱情,都需要用来算计,那又为什么而爱呢?”振振喃喃问。
良久,谢芷说:“吴振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可以为爱而爱。”
振振从品茗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初冬的风吹来,虽然不至于冷冽,却也透心骨。她一个人默默地走着,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地不住寻觅,她心里明白,穆白是真的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她想,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是,不想回家。不知不觉,竟然走回到了那个穆白曾带她来过一次的小巷子。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10点,可是巷子里却还是很热闹,熙熙融融的。振振凭着印象,找到了那块“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招牌,嘴角微扬,原来,有些东西,一次,就忘不掉了。
她走进去,问老板还有没有位置。老板只抬头瞟了眼,回答道:“有,还是上次那个位置。”
振振愣了愣,她没想到老板还记着自己。而在她发愣的时候,老板已经唤来了伙计,给她带路。振振朝老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伙计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落座,点菜。
同样的位置,不变的菜色,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人陪着她一起享受美食了。
安静地咀嚼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过脸颊,直至嘴角,舌尖轻尝,苦涩。
振振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辣了才流泪,还是为了流泪特意来吃辣,她不敢多想,只能埋头吃着,泪,还是不止。
终于,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趴倒在桌子上,疯狂地流泪,只是流泪,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想着也许是服务业端菜上来,于是就没有搭理。可是来人似乎很不知趣,一直站着,没有离开的迹象,振振恼怒,猛一抬头,却愣住,是老板。
只见老板轻叹一声,坐下:“上个礼拜,秦小子也来这里坐了一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
穆白第一次带振振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穆白和这里的老板肯定是认识的,所以听着老板坐着讲他,振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希望他多讲一点。就好比人长大以后,对于一些熟悉怀念的往事,总是希望找个人一起回忆,仿佛这样更能找到共鸣。
“那天他一来,就默默地喝酒,叫了一桌子的菜,却一口没碰。我问他怎么不吃菜,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振振摇摇头。老板看了她一眼,说:“他说,‘这些都是振振爱吃的菜,我陪她吃了这么多年,却忘了自己是不能吃辣的,呵呵,怎么办,现在才发现,她不在,我连自己都找不回来了。’”
一刹那,振振居然忘了哭,那种哽咽在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居然不曾了解过他。她以为,他陪着她笑,就是开心;她以为,他没有哭,就是不难过;她以为,他习惯了无辣不欢,就是爱吃;她以为的他,原来都是因为爱她!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振振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明知道答案,却执着地问着。
老板递过一张纸巾,摇头,“他没说,那天他喝到烂醉,在这将就着躺了一宿,隔天就离开了,走之前,只把这个留了下来,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一个人来了,就把它交给你,然后告诉你,他决定把你忘了,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愧疚或者难过,还有,就是,让你一定要幸福!”
振振接过老板手上的东西,一看,是那枚双色扣环戒指。
她记起来了,这戒指,是她和穆白的订婚戒,当时,他们只是在小镇上的教堂里做了个简单的仪式,穆白说,等生了宝宝,再补给她一个婚礼,补给她一个钻戒。
可是,再没机会了。
老板走后,振振紧紧握着戒指,埋头趴在桌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吧嗒吧嗒地砸在膝盖上,她轻喃:“小白,没有了你,我还怎么幸福?”
后来振振喝了很多酒,边喝边哭,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把胸口的郁结发泄出来。中途老板又进来看过她一次,劝了几句,见无用,也就不管了,只是交代了个小伙计在门口看着她,之后就再没人来打扰过她。振振猜想,应该是老板交代过了,不然不可能任她这么鬼哭狼嚎的,都没个人投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久,反正到最后,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胃里一股酒气冲上来,连带着残余不多的食物一齐往上翻涌,然后,她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喉间那些残骸混着不明液体,散发着让人恶心的味道,然后又是一阵干呕,刺得她嗓子特别疼。
如果是以前,振振一定会特别唾弃那种失恋后买醉的人,觉得这种把自己搞得难堪又难受的做法,简直是自虐。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沦落到要买醉了。当然,在心里,她又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因为她只是想感受下醉酒,她只是想知道当初小白买醉时的痛楚。只是这种感同身受的痛,居然让她如此不能自己。
振振蜷在沙发上,双臂抱脚,又开始哭,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眼泪可以流,她只知道,胃已经空了,再没东西可以吐。也许不只是胃,她的心,也空了。所以,她只剩下眼泪了。
开始时,她哭得很小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可是后来,一想到再没有人会在她耳边轻声唱着不成调的歌,再没有人会在她做噩梦的时候陪着她,再没有人会知道她明明很胆小却对恐怖电影情有独钟……
没有人了,再没有人了!
振振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开始放声大哭,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听得见。
哭到最后,连眼泪都哭干的时候,振振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眼睛直楞楞地看着窗外,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是空洞地望着。
久到眼睛酸痛,她轻轻闭上眼,想着,也许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
这样想着,脑子越来越混浊,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按下了快捷键“1”,过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她听到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而柔地说道:“小白……我想回家……”
振振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家的床上,吴母正一脸悲伤地看着她。
见振振醒来,吴母轻抹了把眼泪,说:“醒了,还难受吗?”
振振的印象中,很少看到过吴母哭。在吴家,吴母从来就像是女王一样的存在,从来只有吆喝的份,所以看到她哭,振振的心揪了一下,不安地问:“妈,怎么了?”
话出口,振振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哑了,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隐隐的痛。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吴母就如同火山爆发般,红着眼撕声问道:“吴振振,你还好意思问!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么大晚上的,居然一个人在外鬼混,酗酒!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上……昨晚上为了找你……”
吴母骂着骂着,就骂不下去了,只是看着振振,一把一把地流泪。振振难受极了,低声说:“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吴母缓了缓情绪,伸手摸了摸振振的额头,哽咽着说:“你就会让我操心,哎!还好,不烧了,你再躺会,我去给你拿药。”
吃完药,吴母让振振再躺下休息会,振振点点头。才躺下,突然想到什么,又探身问了句:“妈,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吴母拿杯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回身,居高看着振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妈……”振振也有些慌了,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吴母又坐会振振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仿佛灼烧的痛,吴母说:“振振,你好好听妈说,千万别激动啊。”
振振也苍白了个脸,可是还是很有底气地应了句:“妈,我不激动,您好好说。”
“振振啊……阿迟他……”
“他怎么了?!”振振不自觉地太高了声调,手紧紧地抓着被褥,指节苍白,青筋尽突。
“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怕是……怕是……”
许是太过震惊,脑海中反而是一片空白,无法消化刚刚的句话。待反应过来,振振腆着笑,抬头,看着吴母,轻轻地问:“妈,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吴母此刻已经再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捂着嘴,默默哭泣。振振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裂,“他在哪个医院?”
诸神灰飞烟灭间,振振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此刻,她突然惊奇地发现,原来还能哭,代表对生活还有期许。而此刻,连眼泪的凝结,那才是真的绝望。
吴母摇头,“不知道,昨晚是一个姓金的人把你送回来的,那个人说是阿迟的表哥。”
“邵尉迟出事的事也是他说的?”
“恩,我问他为什么没看见阿迟,他才告诉我阿迟出事了,然后让我先不要和你说。”
振振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希望金子只是为了惩罚她,所以骗她。她快速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金子的电话,接通的瞬间,振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怔怔地握着手机。
良久,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然后是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慢说道:“zizi,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去哪?”她试图在黑暗中寻找最后的一丝曙光。
“zizi,阿迟,快不行了,你来见见他吧。”
振振拿着电话愣了一分钟,感觉从头冷到了脚。King的声音像是锥子似的扎入心扉,疼得她一哆嗦,就松了手,手机啪地一声,落地。
“振振!”吴母一声惊呼,振振回头,顿了一秒,笑:“妈,没事,没事,肯定是他们和我闹着玩呢!”
坐上king的车,一路狂奔,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数着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然而,终于到了医院,振振还是没能见上邵尉迟的最后一面。
刚到病房门口,振振就看到了yoyo。她很憔悴,可精致的妆容看去依旧很美,只是比上次看到,冷了许多。她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振振,不说话,也不让开。
振振刚想和她打声招呼,yoyo一巴掌就狠狠地抽了过来,比谢芷那次还要大的劲,振振甚至感觉到了嘴角腥甜的血丝味。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k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