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身体还有些虚,一回到家,就躺床上休息了。
林艾期间几次来卧室看他,他都没醒。药片都放在床头,温水来来回回已经换了几次。
她躺在贵妃榻上,微微蜷缩着身子,看着夜空的星星,前几天还是触手可及的星星,而今竟是隔得十万八千里了。其实,人和人何尝不是呢?若即若离,若得若失。
那一边,钟国华因为公事没几天就回N市了。吴兰溪留下了,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钟朗定下来,毫不手软。她到B市,儿子就没见上几眼,心里越加得对林艾没什么好印象。
钟朗一边在家休息,一边处理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去西藏短短的一个星期,公司怎么积压了这么多事。早上一通电话,狠狠地把各层的主管给骂了一通,主管们唯唯诺诺,面面相觑,老板是吃了炸药了。
一会儿,又接到吴兰溪的电话。
“妈,我这会忙着呢?”钟朗一边哗哗地签字,一边应付着他妈妈。
“阿朗,我听毅琛说,你病了?怎么回事?”吴兰溪问道。
“妈,没有的事,就是高原反应,小问题。”
“那你晚上回来大宅,你爷爷也回家了,这两天也念叨着你。”吴兰溪把钟老爷子搬出来,料定钟朗是不会拒绝了。
“好,我晚上过去。”
放下电话,站在窗前,这二十几高楼上,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三年的变化却不及他在西藏几天来得快。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烟盒,这一次他没有点燃烟,只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熟练地叼在嘴里。
女秘书敲门进来时,就看到他倚在窗口,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风度翩翩,她暗暗地提醒自己,老板心情变幻莫测,小心再小心。
“钟总,李特助送来的资料。”女秘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神情。
“放下,出去吧。”钟朗淡淡地吩咐。
“钟总,今晚八点和高总的酒会?”
“取消。”钟朗放下烟,揉着眉心。眼睛扫过桌上的照片,泛起一丝温柔,回来之后,他的办公桌上就放着一张他和林艾在那什么石头的照片,拿起相框,蓝天白云下,两人怎么越看越登对呢?这一看,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嘿嘿傻笑了几下。
当拿起一旁的资料打开一看,脸色却是一沉再沉,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晚上开车回到钟家,钟老爷子坐在大厅里,他大伯、大伯母、他妈妈,连钟沁也回来了。看到他,钟沁一把跳过来:“二哥,好久没见到你。”小丫头挽着他的手,靠近他的耳朵,“陆夕辰,也来了。”语气明显地带着些不开心。
钟沁性格活泼可爱,她从小就和钟朗亲近,因为她刚刚到这个家的时候,第一个拉着她手的是钟朗,第一个对她笑也是钟朗,第一个把蛋糕分给她的也是钟朗,记着她生日的永远也只有钟朗。
“阿朗回来了啊!”钟老爷子声音洪亮,陆夕辰挽着他走到饭厅。
“爷爷!”钟朗走到一边扶住老爷子。
“阿朗,听你妈说这次跑西藏去玩了?”
“嗯。”钟朗淡淡地回应着。
钟沁听了咯咯笑起来:“爷爷,二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家去登珠穆朗玛,他在脚下就歇菜了。”顾毅琛早已把钟朗在西藏的事传了个遍。
钟朗斜了她一眼:“小丫头瞎说什么。”
老爷子说道:“当年,我们翻雪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多少年了……现在老了。”
“爷爷,怎么会呢?下午看您写的字,浑遒有劲,一点不像您这个年龄写出来的。”陆夕辰一本正经地说着。
钟老爷子听了乐呵呵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钟沁斜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钟老爷子又发话了:“阿朗啊,小夕最近才回国,你抽空带着她逛逛。”
“爷爷,夕辰姐姐从小在这里长大,哪会不熟,我马上放假了,我陪着夕辰姐,可好?”她才不想陆夕辰当她的嫂子呢。
钟老爷子眉毛一挑:“就怕到时,你就顾着陪顾家那孩子了。”
“爷爷——”钟沁娇羞地叫起来。
晚饭的时候,吴兰溪特地让陆夕辰坐在钟朗旁边。
“小夕啊,不要客气,就当和家里一样。”吴兰溪又看看钟朗,“阿朗啊,给小夕夹菜啊!”
“夕辰姐,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芹菜了。”钟沁说着就夹过去。陆夕辰是从小就讨厌吃芹菜,亏她记得这么清楚。
钟朗仿佛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问。
晚饭后,钟沁被拉进去。
钟母脸色严肃:“钟沁,你在做什么?这个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妈,二哥不喜欢她。”她的声音诺诺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叫我一声‘妈’,就给我记住。想想你自己,顾毅琛他就是不喜欢你,他还是要娶你。”
钟沁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讷讷道:“我知道了。”
爱情,对他们来说是奢侈的。
快十点的时候,陆夕辰要回去了,吴兰溪提出让钟朗送她。钟朗没有拒绝,看着一边垂着头的钟沁:“小沁,也和我一起走吧。”
钟沁歪在座椅上,明显的委靡不振。
“二哥,我在下个路口下,坐地铁回学校。”她不想和陆夕辰待在一个空间。当年,陆夕辰一句“野丫头”就注定了她们之前不会相交。
钟朗还是把钟沁送回了C大。然后他一改之前的温柔,一路疾驰,陆夕辰吓得一脸苍白,终于到了陆夕辰的住处。她颤着手把安全带解开。
钟朗却落了锁,狠狠地把一个档案袋扔向陆夕辰,满脸的阴郁。
“陆夕辰,做这些有意思吗?”
不再是“夕辰”,而是连名带姓,陆夕辰心里一痛,打开文件袋,原本苍白的脸色一沉再沉。
“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否则不要怪我不给陆伯伯面子。”钟朗表情冷漠,语气阴寒。
陆夕辰的呼吸一下子就紊乱了,原来刚刚飙车,是在向她宣泄不满。她也有她的骄傲,勉勉强强地扯了一个笑容。
“钟朗,钟妈妈已经和我爸妈提了我俩的婚事。”
“停!我不受那套,你爱嫁谁嫁谁,可不关我的事。”钟朗耸耸肩,“你下车吧。”语气中的厌烦是毫不掩饰的。
陆夕辰再也忍不住了,哆嗦着嘴唇,一脸的伤心,当面被喜欢的人生生地拒绝了,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地哗哗地流下来。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别和我扯这些,老八百年前的事,亏得你记得这么清楚。”钟朗瞄了眼黑暗的前方,“你和钟沁在我心里别无区别,可是如果你再这么任性妄为,别怪我不客气。”
陆夕辰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抓着包呜咽着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现言开了
顾今笙和程以暮有着三年的童年时光,三年的相恋时光,顾今笙以为她能和他能一起度过余下的时光。可最终都成为她的一厢情愿。
☆、60
钟朗心情愉悦地回到家,林艾已经睡着了。客厅里流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等待着他的归来,这样的感觉真好。
洗了个澡,刚出来;手机就振起来;拿起来一看。
“妈——”
话还没说什么;吴兰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气都不喘一下:“明天一早;去和小夕道歉去。”
钟朗愤愤地挂了电话,这陆夕辰怎么这么烦人。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拥着林艾,再想想陆夕辰,这一对比,林艾什么都是好的,性格温婉,娴静适宜,总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啄了几下她的嘴角,带着笑睡觉了。
第二天,钟朗醒来的时候,走到客厅就听到厨房“哧哧”的声音,林艾握着铲子上下翻动着,身上穿着一件围裙。他记得那围裙,是他一个人去超市闲逛时买的,当时身边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挑,他独自一人,不知不觉也选了一件,围裙上面印着一只狼,他知道是最近很火的灰太狼。
她是怎么找到的?他记得他买回来之后,那时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他随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面上微微地泛着红晕,心里暖暖的一团,他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拥着她。
林艾手一顿,等到再翻蛋时,明显的一块焦黑。
餐桌上,放着牛奶、面包,林艾把那个有些焦黑的煎蛋放到自己面前。虽然是焦黑那面在底下,可钟朗还是认出来了,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甜。
“奶酪放哪里了?”
“奶酪好像没有了。”林艾倒了两杯牛奶,“冰箱里还有些果酱。”
“也行。”
林艾诧异,他怎么突然要这些,他向来是不吃甜食的。
趁着林艾去取果酱的时候,钟朗快速地把煎蛋掉换了。咬了一口,顿时满口溢香,口感很好。
“喏——”林艾把果酱递给他。
钟朗看了那红红的果酱,牙齿发酸,没动手。
一会儿,林艾又看了他一眼。他无奈地拿起挖了一勺果酱涂在土司上,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甜得发腻。
饭后,钟朗递给林艾一份表格。
“什么?”林艾抬起头问他。
“你照着填就是。”
林艾细细一看,和她之前填的那份大相径庭。她推开:“我不想去。”
“为什么?”钟朗眉毛一挑。
“没有为什么。”
“之前的事不开心?”钟朗以为她是为自己之前被拒绝而不开心。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钟朗皱眉。
林艾抿着嘴,半晌,说道:“当老师。”
钟朗的心忽上忽下的,她进了这个学校,学了这个专业,最后竟然要去当老师。
林艾低低地说:“教师证大学时我拿到了。”要不是这三年,也许她早就回S市当一名教师了。
钟朗转念一想,估计这是她母亲的原因吧。又想到,当老师也挺好的,将来自家的小孩,不用愁了。
小孩,长得像林艾的女儿,该是多么漂亮的小天使啊。他已是越想越远。
林艾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心里发楚。
“不想去就不去,当老师好,嗯,当老师好。”
钟朗神清气爽地去了公司。
接到吴兰溪电话的那一刻,林艾很平静,她知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在林艾看来,钟朗妈妈气度高雅,皮肤白皙细致,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人也很和气,越是这样,林艾越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静谧的咖啡馆里放着悠远舒缓的钢琴曲,吴兰溪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典型的南方女子,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却也是落落大方。
“小林,今天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这三年,一个人过得也不如意吧?”吴兰溪的声音混合着钢琴声,轻轻柔柔的。
“钟夫人,您有话就直说吧。”林艾紧紧地握着手,背挺得笔直的,一双眼睛带着释然,哀伤一闪而过。
吴兰溪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优雅却又疏远。
“叫我伯母吧。”她端起一杯清水,淡淡地说道,“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和钟朗不适合,他的家庭,你的家庭,你觉得嫁入这样一个圈子会幸福吗?”吴兰溪慢悠悠地继续,“你的母亲当年不是也挣扎着做出了选择吗?”
听到最后一句,林艾再一次感到那种痛彻心扉了,不能让母亲入土后因为她还受到非议。她眨了两下眼睛,硬是把泪水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