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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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奏鸣曲-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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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常诚拉开仍然插在旗架上的大队旗时,他的心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拳。如果说原先的一切困惑是被机关枪扫射的话,那么这一刻,就仿佛一颗手榴弹在胸中爆炸了,“轰”——大队旗正中绣着红星火炬的地方,赫然被墨汁刷上了一个大大漆黑的“修”字。常诚和小丽彻底懵了。


      整个城市的大街人行道旁,都被苇席和铁丝圈成了大字报墙。

      军乐队大院儿里的操场,也被用苇席和铁丝圈了起来。上面也贴满了大字报。

      在家闲着没事儿,只能琢磨着怎么玩了。弹弓破坏性太大,在连续碎了几块儿窗玻璃后,已被薛副队长明令禁止了。最近,不知谁先发明的,用一截两头通的竹管,在竹管的两头分别用浸泡了水的纸堵上,或是用同样大小的野果豆子堵上,再用一根竹棍儿(粗细要正好等于竹管空心的大小),使劲儿一捅,“叭”声音清脆,指哪儿打哪儿。孩子们叫它“叭叭筒”。由于制作简便,材料伸手可得,加上杀伤力又不大,还便于携带;因此,一经问世,立刻风靡整个大院儿,几乎人手一筒。

      这天,常家三兄弟,每人揣着一只“叭叭筒”,兜里各自装了一兜野果豆子,边走边打,边打边玩地到了大字报墙。两个弟弟还没上学,不认识字,自顾自地玩着;常诚按理已经上二年级了,认识些字了,尽管认不全,还是像模像样地背着手浏览起了大字报:

      《红色江山不能变色》——题目挺大。
      《紧跟“中央   ”的号令》——马屁之作。
      《刘少奇是中国最后的赫鲁晓夫吗?》——哟,这标题挺吓人,常诚低头一看,署名:李书民。

      突然,一张大字报的标题让他汗毛倒竖——《黑尖子常友良狗胆包天!》“小军、小江,快来!”常诚急得声音都变了。两个弟弟哼哈二将般地跑来:“大哥怎么了?”“你们快看!这是写咱爸的大字报!”常诚一指大字报。“写的什么?”“骂咱爸狗胆包天!”常诚两眼喷火。“撕了它!”常军说着就要动手。“不行!要是被人发现了,那问题可严重了。”常诚还有点儿头脑,遇事儿有点儿大哥样。“那怎么办?就让它这么贴着?”常军不答应了。“给我打!”常诚说着就掏出了“叭叭筒”。“叭!叭!叭!叭!”这三兄弟就像清朝官兵打土枪一样,装一发打一发;不一会儿这张大字报就成筛子了。打完了,三兄弟仍不解气,看看还有剩余的“弹药”,便对着其它大字报一通狂击。。。。。。

      下午大院儿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通知所有孩子到操场集合!胖胖的薛副队长背着手在三四十个孩子们面前来回走着:“这是谁干的?我跟你们五分钟自己站出来!”常诚低着头,心里暗笑:这架势怎么有点儿像鬼子进庄,“皇军”训话?“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这是反对‘文化大革命’,是破坏‘四大’。你们知道后果吗?说!谁干的?”薛副队长想用大帽子把孩子们震住,可收效甚微;见孩子们还是没人承认,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语气说:“我也知道,你们停课了,没事儿可干,无事就会生非,知道吗?没事儿就应该找点儿事干嘛。不过,没事儿找事儿干,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干的,有的事儿能干,有的事儿就不能干,有的事儿干了你长本事,有的事儿你干了就要坏事,像这种事就不能干,这种事干了就是犯罪,弄不好还会连累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小祖宗们。现在我勒令你们,马上交出你们所有的“叭叭筒”,就地没收,马上销毁。”

      孩子们听完薛副队长这像绕口令一般的训话,乖乖地交出每人的“叭叭筒”;不一会儿,就在薛副队长面前堆了一堆,薛副队长穿着皮鞋的脚“咔咔”地剁碎了。销毁了这些“非法武器”,薛副队长又说:“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干的,下不为例,再有发现,我绝不轻饶!尤其是常家三兄弟。都记住了吗?解散!”好家伙!常诚擦着汗回到家,才发现两个弟弟没跟他一起回家。回过头去找弟弟,只见常军拉着常江,鬼鬼祟祟地从车棚出来,常诚刚要问他们干什么?常军朝哥哥做出个鬼脸儿,伸出手心儿里攥着的二个气门芯儿。不一会儿,就听见薛副队长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车棚里传出:“这又是谁干的?”

      原来,训完话,薛副队长想起要出去办点儿事儿,进车棚一推自行车,发现气门芯被拔了,再一检查二个气门芯都不见了。这次薛副队长没再集合孩子们——公事可以公办,私事就不好办了。薛副队长还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心说:这帮小王八蛋,真把我当鬼子汉奸了,还跟我玩起‘小兵张嘎’式的小把戏了呢,不过,现在这形势,连大人都晕头转向的,谁还顾得上这帮孩子呀,罢了。

      晚饭时,饭桌上,常诚忍不住问爸爸:“爸,什么叫‘勒令’呀?”“勒令就是比命令不要严肃的命令!”继而一想:“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常诚只好原原本本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招来。爸爸听罢,哈哈大笑,奶奶和妈妈也一起大笑不已,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爸爸拿筷子指着他们:“你们这三个臭小子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奶奶也笑着数落他们:“难怪老话说,三岁随猫,五岁随狗,七岁八岁人嫌狗不待见。这岁数正是讨人厌的岁数呀。”爸爸听到这儿,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次运动,按上面的说法,就是要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爆发革命。革命嘛,就不是请客吃饭,就不是绣花,不是写文章,而是暴烈的行动。你看现在的大字报、标语,哪个不是‘砸烂狗头’呀,‘狗胆包天’呀,还有‘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好像用词越粗才越革命嘛。被贴几张大字报算什么?不过,这哥仨,还算有种。但是别忘了古人说过:路见不平,拔刀而起,此不足为勇矣。今后可不能这么鲁莽了。”

      正说着话,突然门外一声“老常在家吗?”来人推门儿进来。噢,是小丽爸爸——李书民叔叔来了。奶奶妈妈紧着让座:“吃了吗?今儿我们吃炸酱面,要不要来碗?”“吃过了,吃过了。不过见着这正宗的炸酱面,你别说,还真馋。”“那就少来点儿尝尝。”奶奶给李叔叔盛了一碗,就和妈妈带着弟弟退到了另一间房去了。常诚也到门边儿坐下。耳朵却在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怎么样?运动发展到今天,有点儿出人意料吧?”“是啊,这场运动,说是为了防止修正主义,可我怎么觉得过去好的东西都错了,都成封、资、修了呢?而现在搞的许多事又是那么出格,大字报、大辩论、抄家、戴高帽子游街。听常诚说连少先队都成修正主义啦。这还真得好好理解理解了。”“是啊,校枉必须过正嘛。我这个十五岁就随着进关部队走到今天的放牛娃,开始也不大理解。多少在部队养成的党叫干啥就干啥的习惯,一时还真不好转弯儿。不过咱们的老首长,当今的‘亲密战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吗?我相信,凡是毛主席号召的不会有错。”“现在外面都闹两派了,部队不会也分成两派吧?要真是那样,怎么打仗?像你我今后还怎么排练、怎么演出呀?这么下去不是全乱套了吗?”爸爸忧心忡忡地说。李叔叔听罢,长出一口气,说道:“野战部队还不至于吧?不过部队的文体单位、部队院校和部队军以上机关就难说了。前几天,听说,在京的部队文体单位成立了二个组织,一个叫‘红旗’,一个叫‘三军’。你看着吧,这股风儿迟早也会刮到我们这儿的。”

        “参军快二十年了,我也还是第一次见识现在这种局面,再看看吧,听说中央文革最近说,形势大好,乱得还不够。真不知要乱到什么程度才算够?”李叔叔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运动这么搞是毛主席的初衷吗?你不觉得从彭老总的下台就开始有点偏了吗?根子在哪儿?你就没有怀疑咱们那位‘四野’的老首长吗?那位”副统帅”?”“你是说,”爸爸欲言又止。李叔叔点点头“老常,咱们脑子里可不能光有五线谱啊。这可不是照着谱子吹就行了的事儿。”爸爸劝李叔叔说:“老李,有时想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儿呀。咱们虽说是搞文艺的,可咱们毕竟还是军人嘛。”李叔叔不以为然:“看来,批你‘白专’还没批够。现在不是提倡‘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吗?”。。。。。。

      李叔叔走后,爸爸对三兄弟说:“现在外面这么乱,能不出去尽量不要出去。现在学校也停课了,趁空闲自己学点儿东西,艺多不压人,本事是自己的。别只知道玩,无事生非,明白吗?”三兄弟懂事地点点头。常诚说:“我想学吹号。”“只要不出去惹祸,只要你想学。不过,学,可以,但不要为干这行而学。”“那为什么呀?”常诚似懂非懂。


       尽管爸爸答应了常诚——教他学吹号。可第二天他们全体接到命令下部队了。这也是部队文工团多年的传统了——演兵,就得像兵;表现兵,就得熟悉兵。常诚也早就适应了爸爸每年一二次的“下部队”了。好在小叶叔叔这次留守,常诚就开始缠上了正背着“五四式”巡逻的小叶叔叔了。“想学吹号啊,你们不玩打仗了?”小叶叔叔看着一脸认真的常诚。“是啊,我现在是大人了,大人就得干大人的事儿了。”“哟,还大人了呢,别再给我闯祸就行了。”小叶叔叔显然是指上次枪“走火”的事儿。说完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的枪背带。想起那件事,常诚心里也挺不好意思:“这次绝对不会再闯祸了。干爸爸,噢,老师,你就教我吹号吧?”“教你可以,你想学什么号?”“找你就想学长号呀。”“学长号,你还得再等两年,你看你现在才跟长号差不多高。”“不我就要学长号。”“为什么非学长号?”“神气,我觉得吹长号就像端着刺刀枪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的乐器,小号也行,其它的都不像。”“哟,人儿不大,鬼还不小?那巴松管不是也挺像长枪?萨克斯管不是也挺像冲锋枪?”“什么呀,吹起来都像抽大烟袋,特难看。”“看不出,你还挺有想法?”

      话音未落,在他俩身后突然出现了三个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战士:“不许动!”三支“五六式”乌黑的枪口指向他俩。“怎么回事儿?你们是谁?”小叶叔叔迅速把背上的冲锋枪端在了手上,“哗啦”一下拉开了枪栓,动作也够利索的。常诚可是懵了,回头一看,树丛中、墙角边,还有几顶钢盔在闪动。。。。。。

        “哨兵同志!”三个战士中较老成的一个收起了枪,上前敬了个礼说:“我们是警备司令部摩托侦察连的,奉上级命令,自今日起进驻你部住训。一班长丁志刚。”说完,一回头对另一位战士说:“小吴,发信号,通知连长,我们已占领大院儿。”“是!”另一名战士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手旗,吹响了手旗柄上的哨子“嘟——嘟、嘟、嘟”一长三短。

      丁志刚往上推了推钢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啊,首长哨兵同志。”他显然已经看见小叶叔叔是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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