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前太子妃是如何死的?”大哥第一句话就问住了我。他会这么问显然已经告诉我前太子妃不是书册记载中的“病死”。
“是畏罪自杀。”哥轻吐出一句极有震慑力的话。
“畏罪自杀?”我惊讶的叫出口,“她犯了何罪?”毒害侧妃还是烂杀宫人?
“私造龙凤袍的谋逆之罪,”大哥品了口茶,以最轻松的语调说着最沉重的事,“皇家自古多隐秘。这件事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打探出来。一年多前,今圣患疾,缠卧龙塌,太子衣不解带守夜侍奉。皇上感动之下逐渐放权允太子代理朝政。”
“谁想皇上久病不好,拖了月余未见康复,朝中便开始流言四起,怕是天星将陨,新的帝星已现。接着就有人密报皇上,说太子已经私下造好了龙凤袍就等着皇上登天之后继位。这可是有谋逆之嫌的大事,皇上连夜派人抄查东宫,结果居然真的找到了两件新制成的龙凤袍。”
“太子矢口否认,却已是百口莫辩,皇上痛心疾首之下便欲废了东宫。幸得太后求情,皇上才松了口,严令封锁消息,将太子与妻妾分开软禁于东宫,彻查此事。谁知第二日守卫们竟发现太子妃已经服毒身亡,留下认罪书一份,承认是她一人私下缝制的龙凤袍与太子等人无关。”
“对皇家来说,这事算得上建朝以来最大的家丑。所以皇上最终隐忍了下来,未再深入追究。但自那之后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已大不如前,渐渐疏远冷淡了。可以说,在那时候皇上的心里就已经埋下了废黜东宫的种子。”
大哥又喝了口茶,接着道,“这一年以来,太子谨言慎行倒也没再犯什么触怒天威的事。但依附于他的一些地方官吏却屡屡遭人参劾,罪名不是贪墨银两就是施政无道。皇上亲笔勾决的就有两个原为太子门人的正四品道员。”
“再说此次选妃,太子又闹出大不智之举。得闻景王跪求于你,太子求助太后不成竟擅闯御书房见驾。皇上是何等人?能让他选一个可以左右他情绪的女子为妃?……若非他这等不智行径,皇上也不会一怒之下颁下旨意,将你赐予景王。”大哥说着,似乎还在为当日之事气愤难当,大有怒其不争之意。
“加上这次谣言似乎源起东宫长史,矛头却直指景王,皇上是明眼人,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中伤兄弟之恶。”大哥惋惜道,“之前种种都还只能算作太子失察不智,而太子素来就不以睿智著称,皇上气气也就罢了。可这回的谣言中伤兄弟,可谓在太子的‘仁厚孝义’上重重打了一个耳刮子。龙凤袍一事皇上本就心存芥蒂,这事一出,皇上会如何想?此时若有心人再吹吹风,东宫不就要被吹倒了?”
大哥把茶杯往红木茶几上重重一放,“所以你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千万别横生出什么枝节来。依我看,这次‘以谬制谬’的遏制谣言之举只可能出自楚王或景王之手,这是高手的睿智。他们的招数太子是接不住的。”
我静静的听着,没有回应大哥的话,思绪停止在太子擅闯御书房见驾的事上。这事谦益没有跟我提起过,虽然似乎也与他先前告诉我的圣上赐婚理由互不冲突,但我心中却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慢慢滋长。
大哥说完叫了我一声,我怔愣之后回神反问,“为何你与祁大哥都觉得谦益不简单呢?在我看来,众王爷中他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作为,除了琴棋书画颇具造诣,性情淡泊不说,也不见主理什么要紧的朝政事务……而且以往他一年之中还有大半年在游历江湖……”
大哥含笑打断我的话,“韬光养晦听过没有?我原本对景王的看法也与你无二致。但前些日子我听千度老弟提起了他父王说的一件旧事,结合今日朝局来看,料想景王经年行径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
“什么旧事?”我追问,哥似乎从没跟我提过有关谦益的旧事。
大哥不紧不慢道,“据说二十多年前,先帝还健在的时候,曾评论过当时的小皇子们。谈三皇子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此子绝非池中物’。虽然此后楚王冒出,景王隐没了下去,可你想想,先帝是何等英伟大智的人物,他夸赞的皇子还能是个庸才?再有,你别忘了空空公子也曾赞誉过景王。”大哥说完自言自语道,“那么这次出手究竟是楚王还是景王呢?……”
大哥接下来的话,我已无心听了。心里生出许多的陌生感和不安。仿佛黄粱一梦,醒来发觉,我根本不曾了解过这个时空,这个朝代,还有我的这个丈夫。
这一夜的月色极美,遥望月空我却享受不到这份美。这一夜我第一次体会到我是一个王妃,不是妻子而是王妃。无论我愿不愿意参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风已经刮起来了,我也已经被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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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泪 第四十章 礼物城堡
今天天气很好,天朗风爽,比前几日多了份难得的清凉。
我特意挑了件素雅的金绣鸟纹丝绸裙穿上,随意绾了个花髻,插了支翡翠黑玉钗,两只金步摇,自然随意倒也不失端庄秀雅。
磬儿端着早膳进来,兴奋的告诉我清宁院外的荷塘里已经出现了花苞,想必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欣赏到满池的清丽荷花了。
用了早膳,王府的管家照常来汇报了今日的诸事安排。而后几个管事又说了一阵,从我这里取了相应的执事令牌便各自去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上午的工作就算完结了。
闲着无事,我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看了会儿医书。清风撩逗着我垂在耳际的青丝,我盯着手中的书,思绪渐渐飞远。
回想到昨夜大哥跟我说的话,那股陌生,不安的感觉仍徘徊在身侧,细想起来不免有些胆寒。我的丈夫,谦益,当真不是我所看到的那种淡泊之人吗?他野心勃勃,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他瞒骗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么楚王呢?也跟他一样么?也这般表里不一?
表里不一!
我忽然像是抓到了一点什么东西,可是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想到这个词,我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呢?
“王妃——”磬儿轻轻唤我。
我醒过神来,“怎么了?”
磬儿拾起医书递给我,“您还在为那些谣言的事不开心么?看医书都走神了。”
我淡淡一笑,藏起了心中疑惑,接过医书,“我不是为那事烦心,想着别的事了。”
“王妃……”磬儿眼神有些奇怪,有闪烁又像是……同情?
“出了什么事吗?”我急问。
磬儿扯出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没事,只是刚刚侍卫过来传话,说王爷今儿又不回来用膳了。”
我心中一痛,急忙掩饰住,“知不知道王爷在忙何事?”
又,是啊,又不回来吃饭了。前几日可说是为了流言蜚语的事吃睡不宁,在外忙碌,那么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照大哥昨夜所说,谣言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
谦益到底在忙什么?前些日子我待他疏远冷淡,他也会亲自过来问候几句,陪我用膳。可这两天……难道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王妃,奴婢问了,但传话的侍卫也不知道。”磬儿回答的谨慎,像是怕一句话不对,伤了我的心。她也看出来了吧,我与谦益的相处早不复往日的温馨。算到今日我已两日未见过谦益一面了。这两日,他总是早出晚归,与我没了交点,唯一还能让我感觉到他没遗忘我的,就只剩下侍卫那几句不痛不痒的传话了。
不是早知道他不爱我了吗?我为什么还会难过?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我偏偏在它的面前,如此失败,如此无奈。
我本不是这样的。
我该怎么办?爱下去赢得谦益的心?还是慧剑斩情丝,了结这段一厢情愿的爱恋?这段感情,自始自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吧。我以为爱情只要跟着感觉走就好,我以为我感觉到谦益的爱了,可是我的感觉却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错了就应该改,错了就应该回头,不是吗?……可我失了心还能回头吗?
爱,难。不爱,也难。
我到底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变回那个笑闹人生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我无措的站起来,踌躇思忖间,小丫鬟来报,说管家求见。
景王府的管家姓许,名诚,是个四十余岁的冷面男人。他长相忠诚,一眼看去会觉得这是个做事很有分寸,也一定很忠心的人。
只是他刚刚才从我这里出去,这会儿又来求见,所为何事?
我揣着疑问,步入大厅。管家上前恭敬行礼,道,“奴才督下无方,特来请王妃责罚。”
“何人犯了何事?”我不兴波澜的在首位坐下,看了眼磬儿,磬儿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回禀王妃,适才墨阳世子遣人送了份礼物来,说是辞行礼。奴才一时不查,底下人不慎将礼盒给摔了,还请王妃治奴才失职之罪。”管家句句铿锵,状是诚心领罪。
“那礼物呢?可有何损坏?拿来我看看。”既然是哥送来的东西,想必该是送给我的,若是没有大的损坏,我也不会计较,随口叫管家等一众人起身。
“还不抬上来?”管家喝斥着身后的那群小厮。
众人慌忙从屋外进来,抬进一个方正的木盒子,约有一个八寸的生日蛋糕盒般大小。盒子外面渡上了红漆,上面雕有花纹,安静的爬着满盒子的……彼岸花!
我禁不住退了一步,心中无限动容。这礼物,只会是送给我的。因为这个时空,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认得这种花,这个时空不存在的彼岸花。开到荼蘼花事了,佛家曾言,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荼蘼花谢后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人们皆以为我最喜幽兰,只有哥知道,我真爱的是这传说中的引魂之花,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花,冥界唯一的花——彼岸花,曼珠沙华。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我低吟着对彼岸花的注解,激动的冲过去夺过木盒,回身将它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盒盖掀开,里面出现一个我梦想过十几年的童话世界。一片广袤的草原,苍翠的树木零星点缀,原野上矗立着一座欧洲中世纪的城堡……
“哥,雨儿要做城堡里的公主。”
“等雨儿长大了,哥送你一座城堡,让你做公主。”
“那哥要做雨儿的白马王子。”
“我不做白马王子,我做黑马王子。”
“可雨儿喜欢白马王子。”
“白马一点都不酷。”
“我就要白马王子。”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这样好了,等我送你城堡的时候再告诉你,我做白马王子还是黑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