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满意的拍了拍我的手,挑起另一个话题,“你可知敬之病了?”
我点头,“挺七弟说,太医都没诊出来。”
“今儿你坐在太子对面,可有瞧出些什么来?”
我摇摇头,“回老祖宗,只是看着太子殿下不如以往那般爱说爱笑。其他倒是没什么,确实不似身患恶疾之人。”
太后一叹,“敬之的病怕就在这性子上。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小勤孝,何曾有过如今这般冷淡懒惰的性子?不仅疏于理会朝事,就是连上我这儿来问安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关心则乱,太后对长孙的疼爱从这几句话里就已显露无余。
可是人是会变的,不同人生阶段的人性格发生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
“太子殿下是不是近来遇到了极不顺心的事?”我揣测着,不少人经过某些特殊事件的打击后性格会扭曲。
太后看透了我的意思,“朝恩,敬之变的不是性子,而是他这个人。除了近些年的事,我与他说起以往的一些事,他不是说错,就是推说忘了……
若不是他身上各处徽记都在,哀家怕是要怀疑他是另一个易容假扮的。”
“忘记了?另一个假扮?”难道又发生了一起灵魂穿越事件?有人穿到他身体里去了?
我的联想能力还真丰富。
我马上否定了这个荒谬的猜测,若是“穿”过来的人,是不会有“宿主”任何记忆的。要不就是吃了什么损耗记忆的药物或是中了什么蛊术,降头术,幻术之类,被控制了神智?
若是前者还好办,若是后者,怕就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了,对于巫术邪术,我与师父甚至莫来都不是行家。
第一卷60章终有孕事
太后怕是也有些怀疑是邪物作祟吧?
只是太后万不敢声张;巫蛊邪术历来是各朝各代的禁忌;前朝就曾出过因巫蛊害人而诛杀几百人的前例。
太后不说巫蛊邪术;我当然也不会说;况且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再说;太子表现异常的事;也只有太后往别处想了。其他人只认为太子是近来诸事不顺(尤其涁河沿岸各州的事务)又常遭皇上提骂所致。
第二日大早;太子过来寿宁宫请安;太后道他气色不善;让我给太子把把脉。我折腾了一番工夫;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太子言行正常;思维独立;瞧着也不像被控制了心智。太子走后;我摇摇头;太后便陷入了沉思。
一种沉静如水;让人摸不透看不明的表情在太后脸上浮现。
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直觉想逃离此处;逃离皇宫深院。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行走;那么遥远而陌生。让人分不清谁是真的善;谁是真的恶;谁对谁好又有怎样的企图?这么一想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缺乏安全感。
这种像漂泊瀚海的孤舟找不到港湾的不安直到我想起了哥;才生出几分安全踏实之感。哥在墨阳王府属地过得应还好吧?上次传来的消息说墨阳世子清剿流匪的事进行的很是顺利;可哥却又为何总不给我来信;也不回我的信呢?
是辗转中弄丢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顺着思维里一根细细的线想着;哥送我的那座城堡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落入了谁的手中?许诚真正的主子又是谁?一个个没有解开的疑问潮水般涌来;堵塞了我思路的畅顺。
兰花仙子诞这一日平静的过了。
太后又留我在寿宁宫住了几日;明处是说许多日不见留我说说话;甚至连磬儿也一并接了来伺候。暗处我不过是费心查治太子的〃病〃罢了。这几日;太子的情形与我在晚宴上所见并无太大差别;冷冷淡淡的性子;话也不多。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奇异了。
我不知道太后为何如此敏感和在意太子性情的转变。可几天来的查治;到最后;我只能告诉她;从一个大夫的角度看;太子的身体绝无疾病;若真有什么;怕就是心病了。
我从皇宫回到景王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用了晚膳;我坐在清宁院树下的秋千上;看过谦益送来报平安的家书;重重舒了一口气。谦益信上的内容不多;只道他一切安好;算算日子;我与谦益竟已未见一月有余了。
淡月升起;晚风渐渐有些凉了;吹得老绿的树叶微微发抖。
〃王妃;起风了;回屋歇了吧。〃磬儿从屋内出来;拿了件单衣给我披上。
我淡淡一笑;〃你先去歇吧;我再坐会儿。〃
〃那奴婢陪您。〃磬儿在我身边站定。
沉默良久之后;磬儿支吾着开口;〃小姐。〃一声〃小姐〃带着最初的记忆;仿若令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仍在天医宫的时候;磬儿整日跟在我身后追着道:〃小姐;不能做;宫主会骂人的……〃
〃小姐;〃磬问斟酌了半天;终是说出口了;〃奴婢觉得您变了许多。〃
〃变了?变成怎样了?〃我没有看磬儿;讷讷出声。我怎会不知道自己变了?变得越发不像往昔笑闹人世的慕容植语了。少了心境上的灵巧;多了份沉重。
〃您以往在天医宫的时候;虽然很懒也不爱理事儿;还爱捉弄人……却让奴婢觉着您是开心自在的。〃磬儿的脸上露出由内而外的微笑;〃可自从您嫁给王爷之后;奴婢再没见您像往常那般开心过;还常常要忍受莫名其妙的委屈;奴婢见了很心疼……〃
是啊;以前的我是那么无忧无虑;是一朵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云;了无牵挂的漂浮着。如今的我却是一个懂得筹谋算计陷入勾心斗角之中的俗物了。心里头牵挂着一个人;无形的压力和压迫感便扼紧了我的喉咙;喘息间就可令我命丧黄泉。我又如何能重拾以往无忧无虑的快乐呢?
我叹了口气。开始怀念以前每日里与师傅作对;怀念被师傅惩罚泡幽灵潭;怀念偷偷爬到我床上的天蓟;怀念天医宫我栽种下的每一棵花草树木。
〃小姐明明什么也没做;那些人为何偏偏总要诬蔑您呢?〃磬儿替我抱不平;〃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些事又如何说得明白?问得清楚?
〃磬儿;〃我幽缓转移了话题;〃你觉得飞鸟和鱼能在一起么?〃
磬儿不明白我为何有这么一问;皱眉道:〃鸟不能潜到水里去;鱼又不能飞出水面来;怎么到一处呢?可不难受?〃
对;确实很难受。当一只飞鸟把自己伪装成鱼;潜入水中时;它难受到窒息;因为它忘不了它没有腮;没有能在水中生存的依据。
尽管我已谨言慎行;皇宫与我;还是那般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或许一张;或许两张;或许更多。
真真实实;虚虚假假;谦益的世界;原来是这般难以进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累了。〃我看着磬儿;指了指心。
〃小姐是不是还在气十七公主的话?磬儿低声询问;却是曲解了我的话。
十七?气?是啊;是真的很气的。
这会儿;十七在我离宫时辱骂我的话;一定已经传遍皇宫该传的每一个角落了。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三嫂;〃十七颐指气使;贵公主的气派十足;语气是嫌恶的;〃你不过是山里出来的狐狸精;迷惑了太子哥哥;又想把七哥的魂给勾走;真是不要脸……〃
〃你觉得我不该忍下那句话?〃我抬起头来;我居然就把那样一句话给忍住了。
磬儿微点点头。
〃那些子虚乌有的话;何必太过在意呢?尤其在意也不会有结果的时候。我们势弱;十七是嫡脉公主;谦益不在;我毕竟是个外人。我若回骂或动手打了十七只能是自找麻烦。反是称了某些人的心;那些人是恨不得我与十七打起来才好呢。〃不然哪能往下做文章?
〃小姐……〃
〃行了;不说了;回去歇吧。〃
回屋后我很快入眠;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磬儿进房拉开我的纱帐;伺候我梳洗;随口道:〃王妃;今儿的太阳喜洋洋的;外头的喜鸟也叫着;好像会有什么喜事呢。〃
没想真是一语成谶。
下午时;果然应验了磬儿的话喜事;我怀孕了;一个多月。
我本该早些知晓的;只怪我的月事总不规律;时而提前;时而延后;我便也没有太留意。今儿也是一时兴起;号了个脉;这才发现自己竟怀孕了。
我低头;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轻轻抚摸着腹;〃磬儿;这件事先别跟任何人说;等谦益回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磬儿高兴的手舞足蹈;蹲在我身旁;热切的盯着我的肚子;仿佛那里藏着一个多么珍贵的珍宝;〃王妃……您说……您怀的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我轻推了下磬儿;〃你啊;这么激动作何?才一个月大;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一定是小世子。〃磬儿傻笑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肚子;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小世子。
我浅浅笑着;〃我倒希望是个小郡主。〃谦益与我的女儿;呵;将会成长为怎样绝世的女子?〃
怀孕的喜讯几乎将我昨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愉悦而满足。它可以让我忘记一切烦恼和压力;这一刻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享受着一份从未有过的快乐。
谦益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激动很高兴吧?我差不多已能想像到他那时将会有怎样灿烂无比的笑容;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好心情延续到了翌日。
一大早遣散了汇报家务的管家和管事们;有人来报;说宁右相千金求见。
我正揣测着宁毓儿倩兮嫣然道:〃上次素琴下毒害臣女的事;多谢景王妃救命之恩;一直想自个儿登门致谢的;却是……到了这会儿才来……〃
我笑笑;〃哪里就是救命之恩了;宁姐姐说到'谢'就实在见外了。我知道宁毓儿此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说致谢;我当初离开帝都前;宁右相便已经遣人送过谢礼了。
宁毓儿又应对了几句;稍稍有些拘束的坐着;一副荏弱模样;我见犹怜。
〃宁姐姐若是有话不妨直说。〃绕弯绕了快一个时辰;我实在觉得她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太过楚楚可怜。
宁毓儿看了看屋内伺候的丫鬟;没有开口。
我会意;挥手摈退了下人;宁毓儿也挥退了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宁姐姐有话就直说吧。〃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朝向宁毓儿。
第一卷61章抽丝剥茧
〃咚〃!
宁毓儿跪倒在我面前,是我始料未及的,也吓了我一跳。我急忙跨出一步搀扶宁毓儿起来,〃宁姐姐这是要作何?有什么话快些起来再说。〃
她想求我何事?竟鼓足了这么大的勇气下跪。我的指尖传来她孱弱的身子因某种情绪而发生的微微颤动。
宁毓儿垂着头任凭我怎么拉拽,就是不肯起来。一副〃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打算。我没想到,平时看上去那么柔柔弱弱,菟丝草一样恍若一阵风来就能吹走的宁毓儿倔强起来也有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顽固架势。
〃求景王妃……成全。〃宁毓儿吞吞吐吐总算说话了。
成全?我退了一小步,这个词怎么听起来像是小老婆哭求大老婆让位或是允其进门时的常用词汇?难道宁毓儿看上了谦益?不,不会的。
我直道不可能;〃宁姐姐要朝恩成全何事?你且起来说吧。〃
宁毓儿蓦地抬头;一双荡着盈盈秋水的眼紧紧倪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是明知故问。可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我无辜的补上一句;〃我真得不明白宁姐姐的意思。〃
〃臣女……不能失去楚王殿下;求景王妃成全。〃宁毓儿眼巴巴的望着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