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下最后一根银针,女子停止了抽搐,安静如水的躺在床上。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手如遭了电击般从这美如玉的女子胸前弹开。一个比之前更大的震撼轰炸了我,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如水珠汇聚滴滴凝聚。我将女子脸上的乱发拢至她的耳后,解开她颈项的盘扣,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然后,我倏地站起身,回头看谦益,“血很快会止住。”为此,我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师傅的秘传绝技——“梅花八针”。
我转身对太医们交代一番,让他们去处理后续的事情。我,有太多震撼,实在太需要一个人静静,去理清纷乱的思思绪。
我快步走出浇泉院。天上的星子很亮,像数月前我与吴萧(萧重天)看过星空,星星一眨一眨,藏了数不尽的人间秘密。
磬儿在我身后道:“王妃,那姑娘怎么样……”
“别说话。”我捂住磬儿的嘴。我此刻除了乱,什么也没有,原本就被霜打的心情又似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雪,我必须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谦益跟了过来,我知道,但没有搭理他。
谦益让磬儿退去,他幽然道:“丫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抬头看了谦益一眼,知道他带着我最思念的笑容,我不作声又垂下头去。谦益快步走过来,揽我入怀道:“丫头,下人们没看出来,难道你也没看出来……”
“我看出来了,”我挣开谦益的怀抱,那熟悉的令我怀念的男子气息差点儿又让我迷失,“我知道‘她’是男子。”没有胸,没有耳洞,却有喉结,不正是男子么?
是的,那湿润如玉的美人,不是女人,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可我这一刻更情愿他是女人。
谦益板正我的身体,“丫头,难道你怀疑为夫有龙阳之癖?”
“不是。”我别过头,倔强的不愿承认,我真的非常怀疑谦益与那“美人”是同性恋,而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恶心,让我心乱如麻。
自皇宫回来,我的心情本就不稳定,又蝗了磬儿那样的描述,会这样想是情理之中的。
“丫头,”谦益把我紧紧抱入怀中,哭笑不得的点着我的鼻头,“你真是个胡思乱想的傻丫头,为夫绝对是个正常的男人,断没有龙阳之好。”他温暖的大手摩娑着我的脸,“傻丫头,他是益州荣知州的公子,荣沐,极可能是父皇满天下在找的政论才子木荣。”
“你说什么?”我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你说他是木荣?写过几篇论政之道的木荣?”他怎么可能是木荣,他若是木荣,那我是谁?益州荣知州,好样的,拿我的文章装点你自己的脸面。
谦益点头,把我揉进他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说道:“为夫回程之时,奉父皇之命携他回帝都面圣,岂料途中遭遇杀手,他为我挡了一剑,对我可算有救命之恩。我日夜兼程赶回来,是望你能救他一命。”
我昂头看着谦益,心头一软,“夫君当真认为荣沐就是木荣吗?”
谦益温柔无比的轻抚上我的眉梢,“这要父皇裁定。这段时日,全国各地出来的‘木荣’为数不少,但真正敢上京面圣的却不少,他敢来,我自然信他几分。”
帝都殇卷一 第73章夜色迷蒙
夜风习习,谦益搂着我向清宁院走去。
误会尽释,我的心情拨云见日般好了起来,享受着久违的、谦益身上独特的味道,清清淡淡透着优雅的味道。女人,真是世上最奇怪、最难以理智分析的动物,前一瞬心里还是冰天雪地,后一刻已然艳阳高照了。
走了一会儿,谦益柔缓开口,“丫头有把握替荣沐解毒吗?”
我握着谦益的手,感受那带这无穷魔力的温暖,心中暖融融,轻启绢唇,“夫君,你该知道他中的是‘秋风’,这种毒很不好解。”这是雅毒,也就是所谓的高雅之毒,毒药的提炼过程繁冗复杂,异常讲究,故而配制解药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我将“秋风”的毒性特点仔细告诉谦益。
中毒初始,“秋风”毒如其名,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徐缓而来,并不霸道,只是让人身体虚弱,有贫血现象。一两日后,中毒之人会呈现痉挛昏迷,继而出现嘴唇发黑、口吐污血的症状。多数中毒之人在此时就便吐血而亡。倘若熬过了吐血阶段,中毒之人的容貌就会慢慢发生变化,肌肉萎缩,直至干枯。
一般而言,使用这种雅毒的人,都是把制毒当成制作艺术品的毒林高手。
谦益追问,“丫头可能救荣沐……?”
我俏皮笑道:“荣沐既救了夫君一命,也算丫头的恩人,丫头没有不救他的道理。只是我担心自己付出的代价终会付之东流……”
“这话如何说?”谦益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力道。
我捂嘴轻笑,“夫君紧张什么?放心,他不会死在毒药上。不过他终究是假冒的木荣,救活了也犯着欺君之罪,迟早要被皇上砍头。”
谦益微有迟征,“丫头怎知荣沐是假冒的?莫非你见过真正的木荣?”
“知我者,夫君也。”我学着夫子背书似的摇头晃脑。
谦益来了精神,“丫头可知真正的木荣是谁?”
我“嘿嘿”一笑,食指指向远处,绕了一圈对准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夫君没瞧见么?”
“你?”谦益专注的睇着我,起先不信,后又似乎信了。他脸上始终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许久不说话,像要把我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看透,而他自己的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良久之后,风止树静,谦益低低溢出一句,“我的丫头……让为夫如何说才好?”
“最好什么都别说、”听到“我的丫头”一句,我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依偎进谦益怀里,简要的说了化名木荣撰文一事,“夫君可不要泄漏出去,我不想到皇上那儿受人指指点点,挑真挑假的。”
谦益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点头答道:“好,为夫替丫头守住这个秘密。不过荣沐的毒你还是费心一下,即便他不是木荣,也有恩于我。”
我点头说好,心情更见好了,搂住谦益的脖子换了话题,“夫君回来,带给我的礼物呢?”
谦益笑道:“你就不忘这事,走,回房我再拿给你看。”
我喜不自禁,扒到谦益身上,拉低他的头道:“快把耳朵给我。”谦益听话的斜侧向我,凑上耳朵,我恶作剧的猛吸了口气大声道:“夫君,我有惊喜送给你!”谦益赶紧弹开,掏了掏耳朵,好笑道:“作怪的丫头,为夫的耳朵被你震聋了。”
“不要紧,要是震聋成了残疾,还有我养着你呢。”我痴痴笑。
“残疾?”谦益皱眉嘀咕。我大笑,“咯,这不是听见了么?可见你耳朵还没坏呢。我想养你都没戏。”
“你啊你……”谦益宠溺的拧了拧我的鼻子。
我跳开正色道:“我不喜欢夫君拧我的鼻子,像捏小猫小狗一样。”我要你把我当老婆来疼爱,又不是当宠物来宠爱。
谦益放手一笑,“丫头可不就是只懒猫?你扒着我,我还怎么走路?”
我嘻嘻道:“人家原本不懒都给你说懒了,正好,本小姐就名正言顺的懒上一回。”我搂着谦益的脖子不放手,“夫君抱我回房吧,我走不动了呢?”
谦益嗔道:“懒丫头,休想。”
“夫君………”我娇唤一声,带足了妩媚风情,顺势把头靠在谦益胸前,扮虚弱状,“夫君,我适才为治荣沐,连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没少费心力。你看,哪里还迈得出步子?”我干脆化作软脚虾整个人倚着谦益。
谦益一动不动的静站了一会儿,终是无奈的摇摇头,“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知羞的丫头?”他嘴里这么说,手下却使劲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心里满足,很快沦陷在这股温情中,乐不可支、装颠作狂的唱起《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张真唱):
天地我笑一笑,古今我照一照。
喔,人间路迢迢,天要我趁早,把烦恼甩掉。
痴情的最无聊,几回哭几回笑。
喔,哼着快乐调,我不是神仙,也懂得逍遥。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摇啊摇,摇呀,我给你的爱有多好。
我将热情燃烧,你可知道。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扭得飞花,随着白云飘。
飘呀飘,飘呀,我对你的爱如山高。
我将拥抱年轻,真心到老。
暮暮朝朝难舍难了,江山不要开怀一笑。
我反复唱着“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飘呀飘,飘呀,我对你的爱如山高。”爱如山高几字我轻轻地,暧昧地吐在谦益脸上。
谦益稍显不自在,“丫头,这会儿唱歌中气十足,是不是也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唔,还不行……”我马上有气无力道。
谦益小声道:“你不知羞,他们的眼睛可没处放了。”
他们?我回头一看,哇,就到清宁院门口了?怎么这么快?这群……恭候在大门两侧的外侍丫鬟和小厮……也太尽忠职守了吧。想来他们也后悔出现的不合时宜,坏了我和谦益的好事,正尴尬的低垂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
我羞涩的吐了吐舌头,从谦益身上跳下来,表面若无其事,实则烧红了脸,一路低头走回房间。
谦益理了理衣裳跟着进房,我堵在门口,笑嘻嘻的伸手,“夫君,我的礼物呢?”我好奇着,谦益会送我怎样的礼物?谦益嘴角扯出一个笑,从怀里摸出一只用锦帕包着的翡翠镯子递给我。我一把抓过镯子凑近了看,这是一只罕见的椭圆形玉镯,条子为多角形,色泽质地都属上品,表面还雕有一节一节“竹节”似的竹节纹,式样非常特别。
这东西我很喜欢,迫不及待的往手腕上套去。谁想这镯子却恰巧小了几毫米,我戴了半响,百计用尽,手骨生疼也没能戴进去。我颇不甘心的噘了嘴。谦益眯眼滞了一会道:“丫头,别戴了,不合适。”
听到“不合适”三字,我心头一紧忽觉烦闷,勉强一笑,“我把它放到枕头底下去、多与玉石接触对身体好。医书中曰:玉可除胃中热、喘急烦懑、滋养五脏,滋毛发、柔筋强骨、润心肺、止渴、助声候、利血脉,明耳目、安魂魄……”
我不知所谓的乱说一气。
“丫头,”谦益叫住我,“对不起。”
我回眸一笑,“没关系,夫君,下次再买玉镯挑只大点儿的就行了……这只玉镯我很喜欢,谢谢夫君的礼物。”我努力说服自己,谦益之前从未帮我买过首饰,不知道尺寸是很正常的。
谦益不再多说什么,拉过我的手轻揉着手骨,“丫头,你不是说有惊喜给为夫么?”
“是啊。”我摒弃杂绪而笑,“我这可是天大的惊喜呢。”我放娇了声音,一字字道:“夫君要当爹了。”
“什么?!”谦益果如我意料那般满脸惊……讶?不该是惊喜么?难不成他惊喜过头了?
“夫君?”我低唤着不说话的谦益,“你不高兴?”谦益旋即开怀一笑,一把抱起我欢喜道:“为夫是太高兴了。”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我抱上床,脱了我的鞋子和外衣,让我躺好,那仔细的模样,仿佛我现在已经是个待产孕妇了。我好笑道:“夫君,孩子才两个月,只有不到拳头那么大,你不是要把我当成大肚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