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第5期 … ’93科幻文艺奖征文
杨建国
乔治·考雷看了看窗外绵绵的细雨，烦闷地将烟头死死地掐入烟缸。
“喂！考雷，想好没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一定会发财的。”道尔不紧不慢地说着，并随口吐出一个烟圈。
“道尔，你知道……”考雷有些犹豫。
“考雷，老朋友。”道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想吧，每月一百万，而你所做的只是把空气、水和土壤加工运走。我知道你舍不得政府大楼的那份工作，可它不会让你发财的。难道你真的想靠那点薪水过一辈子吗？”
“可是，道尔，你说的那人真的可靠吗？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三个孩子和一个妻子靠我养活，我可不愿意冒这个险。”考雷说出了他的担心。
“噢，考雷，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道尔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瞧！这里是一百万，你第一个月的薪水，收下它。至于老板，他是绝对可靠的，相信我，我们的后台是一个大财团，是全球性的。我们的经营是合法的，我们只管去做和拿钱。看，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怎么样？考雷，给我一句话吧。”
“既然这样……好吧，我干。”考雷接过钞票，狠狠地捏了一把。
星期一的早晨，天气晴朗。考雷很迟才去政府大楼，他慢步走进市长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噢，考雷，是你。你迟到了，下次可不要这样！这儿有几份文件……”市长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开始安排工作。
“对不起，市长。”考雷打断了他的话，把辞职书扔到桌上。
市长大为震惊：“你认真考虑过吗，考雷？”
“嗯。”考雷肯定地回答。
“假如你无故辞掉这份工作，我们就不得不把你除名。这就是说，今后二十年内在星球任何地方你都找不到工作，明白吗？”
“嗯。”
市长耸耸肩膀：“好吧，尽管我不愿让你离开。”
“谢谢，再见。”考雷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在开车通往他和道尔事先说好的那个加工厂的路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假如这一切都是骗局的话，考雷，你只有和你的家人靠那一百万熬过今后艰苦的二十年了，你的前途毁了，永远也别想发财！”
车子穿过宽阔的郊外田野，窗外送来一阵阵新鲜空气，考雷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默默地想，将来有钱的话一定要在这儿买一幢别墅，要带游泳池的那种，省得妻子和孩子老埋怨。住在九十八层的公寓，连开窗子通风，都要受房管处管，说要注意安全，可他们又没钱装自动电脑。这就是没钱的苦处，处处受人欺。
考雷在很远就看见道尔站在一个巨大的厂房门口，正在向他招手。他赶紧把车子靠过去，停了下来。
“欢迎你，考雷。”道尔上来热烈地拥抱了他。
“咦，道尔。这个牌子上怎么有我的名字？”考雷通过道尔的肩膀惊讶地盯着门口的巨大招牌。
道尔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乔治·考雷社会环境服务公司。怎么，你不满意，那我可以叫他们再搞大一点。”
“不，道尔，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考雷，别急，这公司是以你的名义注册的。我们知道你辞职了，这很好。你知道根据联邦法律规定，只容许那些离职的或根本没有工作的具有事业心的人从事环境保护工作。而我们公司是从事净化空气、净化水和制造优质土壤的，这是一项方兴未艾的事业。我们把乡村的、森林的新鲜空气加工压缩，制成成品，以改变城市里日渐恶化的空气状况，水和土壤也是这样。这是一项为大众服务的事业，同时，又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这就是我们老板要借重你的原因。至于招牌的名字纯粹是因为法律上的缘故，现在你就是这个公司的总代理了，让我再次祝贺你。”道尔又一次拥抱了他。
“道尔，我应该干些什么呢？”考雷看了一眼那华丽的厂房，心里想着自己的别墅。
“噢，考雷，你的工作很简单。你只需要定期签发一些文件就行，至于生产和销售由克雷克去完成。看，我都忘了给你介绍。喂！克雷克，出来一下。”道尔回头对门口叫了一声，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道尔一把抓住了他：“喂，克雷克，这就是考雷，认识一下。考雷，克雷克是一个能干的小伙子，你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一定会令你满意。”
“愿意为您效劳，考雷先生。”克雷克低了低头，表情依旧严肃认真。
道尔摆了摆手说：“克雷克，现在没你的事了，去干活吧。”
克雷克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是个很严肃的人，道尔。是否太古板了？”考雷指了指克雷克的背影。
“嗯，好了，别管他了，考雷。我要走了，这儿的事已完了，现在由你全权负责。你只管让克雷克去干，他是老板的人。我在银行给你立了个帐户，你每月可以去取一百万元，这是帐号。他妈的，现在让我们好好地去喝一杯，就算为我饯行吧。”道尔上前去打开了车门。
“喂，道尔，你要到哪儿去？”考雷紧跟着一步问道．
道尔坐上车，说，“考雷，你可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是全球性的。我有很多事要做，老板好象要我负责一些东方事务。好了，走吧，祝你走运，也祝我走运。”
考雷发动了汽车，向城里驶去。
此后四个月，一切都很平静。考雷在公司除了签一些文件外，就无事可干。他除了办公室，什么地方也没去，因为克雷克讲，一切工序都是现代化的，如果进车间没准备的话，有可能受到伤害，而考雷对车间根本就没兴趣。他觉得整个公司仿佛只有他和克雷克两个人，而克雷克也经常不在。考雷签过很多进出货文件，可他实际上一次货也没见过。
不过，这一切好奇与他的别墅比起来就小多了。他拿到了钱，并且他的别墅已经完工了，是带游泳池的，离他的公司没多远。他每天站在办公室阳台上就可以看到孩子们在游泳池里玩耍和妻子在花园剪花。这一切他已心满意足了。
星期一的早晨，阳光明媚。考雷坐在游泳池旁，喝着妻子给他精心调制的饮料，聚精会神地看着《每日时报》自从搬进别墅以来，妻子比以前更照顾他了，而且也不再经常埋怨他，他也觉得妻子的气色比在城里要好看多了，就象当初他追她时一样。他感到青春的活力又回来了，这就是大自然的妙处。
《每日时报》上的新闻每天都一样，什么电影明星秘闻，天文台又发现有大量不明飞行物在星球内外飞来飞去，环保会呼吁要注意环境污染等都是些老生常谈。可今天除了那些，又多了一条醒目的标题：当代东方巴比伦，日本大陆一夜之间全部沉入海底。这倒是一个特大新闻，考雷简直目瞪口呆。报道全文如下：
本报讯：昨天东京时间十一点整，整个日本大陆一齐沉入海底，原因不详。据有关人士透露，日本大陆自本世纪以来一直以缓慢速度下沉，但近年来通过日本科学界的一致努力，下沉基本受到控制，因此不可能全部陷入海底。另据世界反核组织人士声称，日本的沉没有可能是某个核大国所为，但经专家证明日本沉没时并没有核辐射反应，纯属自然下陷。另据一特别消息，日本沉陷时，一中国飞行员曾在其上空发现大批不明飞行物，这是不是UFO的又一杰作呢？
考雷一口气读完报道，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喃喃自语道：“难道一个文明的国家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吗？真是不可思议。”
他正在低头沉吟，猛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一把拉住他的手。他抬头一看，惊喜地叫道：“是你，道尔！什么时候回来的？”
“嘘，别叫，考雷，我饿极了，快给点吃的。我们进屋谈吧。”道尔紧紧拉着他就向屋里跑。
考雷的妻子端上了一杯咖啡和一盘三明治，道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考雷这时才留心道尔的形象，只见他狼狈不堪，仿佛刚从战场上回来。
“道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样狼狈？”
“别提了，我刚从日本回来。考雷，我们上当了。”
“上当？这么说日本真的沉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尔？”
“什么，日本沉没？他们这么快就挖空它了！”
“道尔，你说什么？他们是谁？你越说我越糊涂。”
“噢，考雷，你在公司去车间看过吗？”
“没有，克雷克说有危险。”
“哼，克雷克，这条变种的外星狗。不过幸亏你没去，否则你早没命了。”
“道尔，克雷克他怎么了？”
“好吧，考雷，你听着。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要到东方去代理公司业务。其实，我是去接替一个日本人的公司，那个日本人可能发现了什么，让他们给干掉了。我去的时候，公司业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起初我也没怀疑什么，可我有一个助手，他长得和克雷克一样，连动作也象。我以为他们是孪生兄弟，可他们名字又不象。特别令我怀疑的是公司从来没有货物运出，也不见销售，可利润却大得出奇。于是，我就偷偷地溜进了车间。天哪，考雷，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见到了一个无底大洞，里面的气压大得惊人，整个地面就象一个打足了的气球，而我们就站在气球上。里面的东西全被掏空了，大批制成的空气、水和土壤成品都让一些奇形怪状的机器给装上了一种奇怪的飞行器，这东西装满之后，发一种绿光就不见了。我想可能就是飞碟，而那些东西一定给它们运出地球了。他们需要那些东西，可我们也需要。考雷，你想，没有空气、水和土壤，我们还能生存吗？可我们却成了外星人掠夺地球的帮凶。所以，我赶紧赶回来，可没想到日本已经沉没了。下一个会是哪儿呢？考雷，你说。”道尔愤怒地捶了一下桌面。
考雷呆住了，他喃喃地说：“道尔，你意思说下一个会是这儿。这是阴谋，我们一定要揭露他们。”
“可有谁会信呢？除了你。我已试过了，他们说我是疯子。这儿也许不是下一个，可总有一天的。”道尔悲痛地说。
“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考雷坚决地说。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声，一道绿光照亮了大厅，长久的嗡嗡声震撼着他们的耳膜，震得他们晕头转向。一个发光物体飞进了他们的视野，一阵强光照射在他们身上……
星期二《每日时报》上登了一篇报道：
昨天，乔治·考雷一家在郊外别墅惨遭劫持，目击者看到为一发绿光的不明飞行物所为，并听到考雷先生的喊声，似是“阴谋！……”。同天，乔治·考雷社会环境服务公司也遭一不明飞行物的袭击化为废墟，目击者有数十人。详情正在调查中。
三个月后，《每日时报》又报道：
昨日S城沉入海底，原因不详……
昨日Y城于夜里十二点沉没，原因不详……
昨日天文台又发现大批不明飞行物在星球内外飞行……
图／张健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