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俊美的男人坐在敞篷莲花跑车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夜风,冷意穿透衬衫,冰冷刺骨。薄薄的嘴唇忍不住勾起来,眼里却全无波动。
“乔语晨,如果你连安分都做不到,那我真的赌错了……”
是的,他的婚姻,本就只是一场豪赌。
从高中起,她莫名转入他的班级,从此就在他身边生了根落了地,自此,他的生命无可避免地被她纠缠住。她的庞大背景不得不令他如履薄冰,乔语晨,这个女孩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父亲。他会为她拿到一切,包括婚姻。只要她开口,她的父亲就会点头。
唐学谦极度厌恶自己的生活被人打乱,更厌恶自己的生命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可是上天似乎故意要和他开玩笑般,就在他刚接手唐远财团那年,却被迫交换了自己的婚姻。
**** **** ****
他的父母曾经一度要离婚,这并不是奇闻,而是他从小亲眼目睹的事实,而乔语晨的父亲,乔震霆,却在他二十二岁那年让他目睹了更惊悚的事实。
唐学谦当时面无表情,眼前的照片张张限制级,男主角是他的父亲,女主角却不是他的母亲。
乔父笑语嫣然:“如果把这些照片让唐夫人看到……”
话只说一半,却已经让唐学谦唇色泛白。
他比谁都了解,他的母亲,有多么脆弱。她曾经那么痛苦,他站在她的身边常常手足无措,她曾经害怕接触任何人,包括他在内。唐学谦至今仍然记得母亲当年看他的眼神,惊恐、无助,只想要逃离。他握紧了拳,咬着下唇直到出血为止。
他不敢想象,她看到这些照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在他五岁那年,他就已经发过誓:既然脆弱的母亲不能由父亲保护,那么,就由他来保护。
既然手上没有筹码,那么再僵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直接谈条件。
唐学谦笑了下,摊了摊手表示认输:“不知乔先生想要什么?”
乔父哈哈大笑。
很好,唐学谦,相当识时务的年轻人。和这种人谈判,可以直截了当,明码标价。
他在打出这一副卑鄙之牌之前曾经相当仔细地在心里衡量过眼前这个叫唐学谦的男人,他知道这个人有着超越同龄的手段和头脑,他随时随地可以冷眼旁观,然后不动声色做出最凌厉的决定,这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让唐学谦在最后转逆翻盘。但乔震霆仍然气定神闲地打出了最后这一张王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知道唐学谦的弱点。
他所有的弱点,就在他的母亲。他再狠,再聪明,也不过只有二十二岁,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必输无疑。
所以乔震霆慢条斯理地提出最后的条件:“语晨很爱你,唐学谦,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唐学谦眼里的愤怒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无助。乔父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唐学谦心里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东西,还有太多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只能独自承受,他别无选择。
**** **** ****
莲花跑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然后忽然急刹车,在转弯道处停了下来。
俊美的男人眼里有疲惫的神色,冰冷的夜风从他指尖呼啸而过,留下长久的空旷回应。唐学谦闭上眼睛,浓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全团包围住,他忽然感到很累,忍不住身子向前倾,轻轻靠在方向盘上。
是的,他不爱她,他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肮脏的交换,他怎么可能爱上她?要他如何去爱上她?
乔语晨……唐学谦无奈地笑了下,对这个女人,他并不想多加了解,他甚至不想去想,她是否参与了她父亲的威胁计划。他曾经残酷地想过毁掉她,最终却什么都没做就放弃了。母亲曾经经历的婚姻悲剧让他目睹了女人的悲哀,他那时候想,每个女孩子都应该被好好宠爱的,而不是像他母亲那样,整整七年都被一个人关在华丽的牢笼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他宁愿相信她是无辜的,她是清白的,就像她的外表看起来一样,干干净净,如同江南初夏盛开的莲花。
他不爱她,他也不恨她。在神父面前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起,他就明白对于这个执意闯入自己生命的女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到一个普通丈夫的责任,好好照顾她,让全世界的女人都羡慕她,让她成为所有人眼中幸福的唐少夫人。除此以外,他找不到其他让自己付出更多的理由,甚至,他不想和她做 爱。他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他遵守着交易规则,让她成为妻子的同时保持安全的距离。
结婚一年,她让他感到安全。她比他想象中更懂事更有分寸,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给他添麻烦。他有时看着她时会觉得很陌生,但是转而却又笑了。这样最好,不是吗?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给他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唐学谦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乔语晨,多年前,你父亲出了一副卑鄙之牌夺走了我的人生;而现在,你的手段,终于要开始了吗?
第 5 章
在钟铭轩眼里,如果把婚姻当成一场考试,那么很显然,唐学谦作为丈夫的分数明显不及格,加加减减怎么也凑不上及格线。但如果换个角度,从家庭的角度看,唐学谦同学还的确是真真正正的孝子一名。
每个星期的周五晚上,是唐家例行的家庭聚会。身为财团总裁的唐家少爷无论忙得多么焦头烂额,都一定会抽空赶回来参加。因为他的母亲,唐家夫人萧素素,喜欢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感觉。
果然,下午五点,唐学谦的莲花跑车准时出现在台中的唐家别墅前,管家欣喜地打开门迎接小少爷的归来。
钟铭轩懒洋洋慢吞吞地从花园里走过来,果不其然,看见莲花跑车里走出来的只有唐学谦一个人,钟铭轩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调开口:“一个人过来的?”
一见此人这张欠扁的脸,唐学谦就牙根发痒,随口“恩”了一声,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嘛!
钟铭轩痞痞地笑,指了指花园内坐着的萧素素:“兄弟,别怪哥们不提醒你,你老婆不见了,你妈那关你准备怎么过?”
唐学谦冷冷的眼神射过去,跳高了下巴无声地威胁:你敢给我多嘴一句试试看!
钟铭轩笑得欠扁,他对唐学谦怕得要死,可是丝毫不怕唐学谦他娘,于是转身一溜烟就逃开了,一阵风似的边跑边喊:“伯母……学谦回来了……”
花园内,一个正在喝花茶的妇人欣喜地抬头。
虽然已经年过中年,却仍然有着遗世独立的美。她令人想到一句话: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略微兴奋地站起来:“学谦,回来了?”
这个女子慈爱的视线接触到唐学谦的一刹那,立刻使唐学谦锋利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妈,”他开口轻唤,快步走过去,轻轻搂住她瘦弱的肩膀。
他的拥抱,温暖无比。似乎有令人安心的奇异力量,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在告诉她: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萧素素的眼底忽然湿了一片,反手拥紧了眼前的这个人。这是她的孩子,她曾经对他如此恐惧,她从来不曾抱过他,从来不曾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的眼中错误时,却猛然发现她的孩子已经从沉默无措的男孩蜕变成了冷静精明的男人。
是的,她的学谦曾经如此无措,他时常远远地站在她身后,偷偷地看她,眼神茫然无措,手握成拳无力地垂下。偶尔他会怯生生地叫一声‘妈……’,声音低低的,夹杂了一丝颤音,但那时自闭症的她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有的只是对他的避之不及。
“学谦……”她抱紧他,想弥补她已经犯下的错。
俊美的男人不可抑制地微微笑起来,“妈,”喉间发出一声单音节,一贯是低低的声音,却不再有颤音,“我会保护你。”如今,他已有了可以保护她的力量。
**** **** ****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一对母子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就在他们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时候,旁边的几位观众朋友已经冷汗出掉好几身了。
唐彧走上去,搂过妻子的肩,看见萧素素眼里已经水光一片,不禁皱了眉。他的妻子在感情上的迟钝几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带着把这种迟钝感遗传给了她的儿子。
“学谦,不必太担心你妈妈,我会保护她。”如果整天让儿子保护她,那他这个丈夫还要来干什么?唐学谦这小子恋母情结相当严重,不跟他说清楚自己丈夫的角色,搞不好这小子真会下定决心‘子兼夫职’。
“爸爸,请原谅我,我并不信任你,”俊美的男人不客气地挑眉,态度优雅地针锋相对,“您应该清楚,我对您的不信任,是有理由的。”
“……”
唐彧此刻实在很后悔,怎么会对自家儿子从小实行精英教育,看看,现在都培育成这副妖怪样了!现在的唐学谦已经完全蜕变成了足以独挡一面的男人,不急不缓,沉着冷静,对谁都是步步为营。
可怕的孩子!
“学谦,”唐彧语重心长,“你该努力守护的人,不是你妈妈,而是你的太太。她才是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你已经对着上帝发过了誓,对着神父说出了我愿意,你就该对她整个生命负责。”
唐学谦皱眉,他不喜欢和任何人讨论自己的私生活,即使是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爸爸——”
刚想反驳,唐夫人却忽然出言询问,震住了心高气傲的唐家少爷。
“对了,……学谦,语晨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作为长期坐在谈判桌上与各种阴谋诡计周旋的人,唐学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她这几天累坏了,”秀丽的长睫毛闪了闪,眼里满满的都是内疚,男人的语气真诚无比,“是我不好,晚上……不小心让她累到了,以后,我会克制自己。”
唐母听懂了其中的意思,顿时脸一红,装作咳嗽了一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副‘好了,我知道了’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钟铭轩顿时被囧到了太平洋,忍不住在心里悲愤地怒吼:伯母!你知道个P!
唐母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那个精明到家的儿子骗了一把,仍然微微笑道:“下星期,记得带语晨一起过来,妈妈很喜欢这孩子……”
唐学谦终于变了脸色,眼中顿时有冷意滑过,但也仅仅是那么几秒而已,骇人的眼神被小心的收回,柔软的语气回来了,声音中笑意不变。
“好,我会带她一起过来。”
**** **** ****
黑暗里,他踏着质地坚硬的木质地板上楼,脚步声声,沉重又冰冷。他忍不住低头往下望,满室的清冷,沉浸在夜色中,无边的黑暗。
他很久都没回过这个家了,以前这里总是有她的身影忙碌着,一切都经由她的手打理。而现在,她忽然离开,空间角落里竟有了薄薄的灰尘,风一吹,纤尘飞扬,单调无比,也寂寞无比。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门把上,轻轻旋转,他推门进入主卧室。
一切都依旧,甚至连他给她的金卡存折都安静地躺在桌子的抽屉里,她分文未取。
他笑了:也对,她也是身骄肉贵的千金小姐,坐拥过亿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