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幻- 第4节

　　　　又何必问她。

　　　　吉泽突然觉得有点累。他还是知道了。就像他一定会知道一样。他还是知道了。那个好像高高在上的女孩。那个喜欢对着人笑，眼底却殊无笑意的女孩。那个那么优秀的女孩。那个让吉泽很自然就在他面前提起的女孩。那个让他轻易记得的女孩。

　　　　那个，叫做林颜的女孩。

　　　　她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按了回复键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良久，她飞快的打下一个字：“哦。”

　　　　“哦。”

　　　　她是真的累了，吉泽知道。不想去望桌上的作业本一眼。也只是关了手机扔在了一旁。他是不会再回过来的。又或者回不回过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这世上的事对吉泽来说好像还没什么是有意义的。可是她还是不得不活下去。因为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她咽了咽发干的嗓子，有种苦涩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开来。渴了么。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是热的，还冒着热气。吉泽扯过被子随意盖在了身上，闭上眼睡了。忘记了喝水。那本来热着的水就这么凉了下去。

　　　　八点四十七分。

　　　　夜渐渐深了。
正文　第五章　那个男孩——最美的雨天
　　　　“林颜，你来啦。”一进门迎接林颜的就是熟悉的笑脸和温馨的招呼。淡淡的笑浮现在她脸上，轻轻地回答了一句：“嗯。”语气平淡，很熟悉的样子。

　　　　停不下来的林颜正拿着块抹布擦桌子，老板娘夏溪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做事。这样的场景，一派温馨和睦。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是母女了吧。可惜，林颜想，从来都不是。

　　　　“上一次过来的女孩子也很可爱呢，一进来就忙这忙那，和你一样停不下来。对了，是叫什么来着？”老板娘随意的聊起天来。

　　　　林颜也很随意的接过话来，回答道：“是吗。她叫圣昀。”

　　　　夏溪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忙碌的样子，说：“那女孩，是你？”

　　　　“朋友。”林颜飞快的接过来，“那天我有事，在学校参加了一个仪式什么的，就耽搁了。所以才叫圣昀过来。她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麻烦？怎么会。话说回来，那孩子很勤快，也挺温厚的。看起来，似乎和你关系挺好的。一说起你，就高兴地停不下来了呢。倒是贪吃，临走的时候，我送了些面包给她。不过，是个好女孩。”

　　　　林颜忙来忙去的手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有转过头来，对着夏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她一向都是这样的。不要介意。至于她和我，还好吧。”

　　　　“哦，这样。”夏溪说。“我还以为，你会说她是你死党闺蜜或者是其他什么的。毕竟像你们年纪这么大的女孩子本来就是热爱这些的，不过你倒是，”她停了下来，并不和林颜争辩这个问题，只是了然。

　　　　片刻后她又笑起来，说：“夏风家的女孩子倒是有一个和你很像呢，也是沉稳的，完全不像老二整天跳跳闹闹的。”

　　　　“原来阿姨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林颜顿了一下，笑起来，带着点坏坏的样子，就如同这个年纪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会恶作剧，会坏笑，会聚在一起脸红而大胆地讨论某某男生。“那我···”

　　　　“哎，别。”夏溪无奈了，“像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很好了，不要变成别人的。像你自己就好了。”

　　　　“是吗？”林颜低低的笑起来，笑声清脆，却莫名的染上了苍凉。真让她无力啊。

　　　　说什么不要变成别人。可是她自己，究竟在哪里？

　　　　也许，早就失去了。

　　　　这个时候，面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进来一个儒雅的男人。林颜抬头望去，那个男人笑着开口：“听到你说我了。夏溪，又在孩子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

　　　　“诶，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说的可不是你，哥。是你家的女孩子们。”夏溪也笑着开口。

　　　　“今天怎么到我这儿了？大学里没有课么？”夏溪边说边自然的帮男人放好大衣。林颜有点恍惚的看着，这样亲密的姿态，不是丈夫就只能是至亲了吧。看来这个人就是她口中那两个女孩子的父亲了。突然觉得看起来很幸福，可是自己，不是多余的么？是不是？好像，有点空荡荡的难过。

　　　　“林颜，”夏溪开了口，眼底眉梢俱是温柔，“我先和你叔叔到后面说点事，店你来看着吧。”

　　　　“哦，好。放心吧。这点小事，还是应付得来的哟。”林颜回答。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一声极轻的“咔吧”声，说话声就彻底被隔绝开来。

　　　　林颜一刻不停的忙着手上的事，有点空荡荡的滋味···也许并不那么好受。

　　　　门又开了。

　　　　林颜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活，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浮现在她脸上，对着门口的来人说道：“欢迎光临。”

　　　　门口的人似乎愣了一下。

　　　　林颜这才得以仔细打量这位顾客，原来只是个男孩罢了，却无端端的有些面熟。既然面熟···林颜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身体已经遵照大脑的指令走到柜台后，只是温柔的说：“请问要点什么？”

　　　　“我，”男生踌躇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脸也微微的红了。

　　　　这下林颜倒是渐渐地想起来了。

　　　　这个男生，不是上次在学校门口偷看的她那个么？林颜想要发笑，但还是忍住了。一派天下太平啥事没有的样子，心下却已经有了底。

　　　　“拿个这个吧。”男生随意一指，林颜立刻麻利的拿起袋子装了一个，抬起头来问：“还要其他的吗？”明显是盯着看的某位男生没想到林颜会突然抬头，倒是吓了一跳，只能手足无措的说：“不，不要了。谢谢。”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林颜想。

　　　　拿过袋子也付了钱的男生却没有急着走，林颜朝门外望了一眼，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说：“外面下雨了，要不先在这里坐坐吧，那边有椅子，还有杂志。”

　　　　男生不停画圈的脚尖立刻停了下来，对着林颜笑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嗯。”林颜对着他的笑微微晃了神。原来笑起来，倒是很好看的一个男孩儿。她也笑了一下：“不用客气。”

　　　　男生意外的又像是意料之中的红了脸，不自然的扭过头走到椅子那儿。林颜失笑，还真是容易害羞啊。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倒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颜停下手中的活，望了望门外。似乎这么做下去总也没有尽头。那边的人早就翻完了所有的杂志，百无聊赖的又重新翻着，翻页的沙沙声极易让人烦躁。林颜直觉的知道那个男生大概想和她说话又或者望着她，但又似乎很不好意思。真是别扭的可以呢，林颜想。

　　　　终于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男生诧异的抬起头，面前的女生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林颜随意扫了一眼他手上的杂志，翻到的那一页正是广告。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终于丢掉了杂志。

　　　　“家在附近吗？”林颜开口，随意找了个话题，好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啊，是。不是，还，还好吧。”男生这么回答。让林颜有种想逗他说话的冲动，这么想着，似乎连空荡荡的心都开始鲜活起来。

　　　　“是吗。”旁边的女生似乎毫不在意的答了一句。男生侧头看着，心里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不争气。于是鼓起勇气又开口：“你是，老板娘的女儿？”女生难得的怔了一下，片刻后笑着说：“只是来帮忙的罢了。”声音清浅，莫名苍凉。

　　　　男生讶异于这样的回答，但也终于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讷讷的闭了口，有些无趣的说了句：“哦。”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找些什么来说的时候，女生又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话一出口连林颜都愣了一下，笑这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效果，简直就像最烂的搭讪。但她却真的是有点好奇的。好奇这个奇怪的男孩，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故意接近她。

　　　　宁远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很爱笑的可爱女生划为“你有什么目的”之类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是那天盯着女生的尴尬，于是胡乱的摆了摆手，有些慌张地说：“没有的吧，大概是你看错了。”说到最后竟然还理直气壮起来。

　　　　林颜只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索然无味。

　　　　“哦。那你是在哪里上的学呢？”这回林颜是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就连开口都有点懒懒的，添了几分漫不经心。可就是这样的林颜，却让男生莫名的发了呆。

　　　　真是可爱的女孩——那时候的宁远是这样想的吧。

　　　　“城西初中。你呢？”说话都有了底气，不似之前那样害羞。

　　　　“我嘛，”林颜笑了一下，“实验初中哦。”

　　　　“原来是实验啊。”男生笑了，有些微微的得意和兴奋。真的是实验初中的。

　　　　那时候的彼此明明知道对方，也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上学，甚至于宁远还从吉泽那里得知身边的这个女孩叫做林颜，她很优秀之类的话。但却都没有道破，就是这样的一个雨天，被男生划为最美的雨天，却在女生的记忆里不那么重要了。真奇怪是不是？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悲伤。

　　　　男生最终还是没有问女生的名字，女生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罢。从一开始林颜就失去了要和他说话的意思，所以后来才生出那么多不必要的事来。但是如果这就叫做命运的话，那么后来发生的所有事也都找到了源头。林颜从没有后悔过，是从一开始就没有。

　　　　男生却不一样。

　　　　淅淅沥沥好像会下到时间尽头的雨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男生站了起来，提起桌上的袋子，对着女生笑了一笑。女生也礼貌性的对着男生笑了一笑，男生却感到心满意足。唇边一直留着淡淡的笑意。要走了，男生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去。于是简单的一颔首，说：“雨已经停了。那么我先走了。”

　　　　“好，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男生走到门前，推开玻璃门。

　　　　那个动作漫长的好像他们的一生。

　　　　然而就真的只是片刻而已。男生好像不舍得的回过头来，轻轻柔柔的笑着，轻轻柔柔的说：“再见。”

　　　　林颜眉眼弯弯，笑着回答：“再见。”

　　　　那是他们最美好的一次告别。后来宁远或许再也没有看过那么美的雨天，那么美的林颜。

　　　　雨停了。天边一抹夕阳洒下金黄的光来，少年提着袋子，一步一步的走在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上。

　　　　宁静而悠远。
正文　第六章　疗伤
　　　　圣昀正做着梦。

　　　　是真的在做梦，她梦到还很小的时候，林颜也是那么小。她躲在角落里哭，没有人在意。这个时候有细碎的脚步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