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是个大问题,财务明细表一旦赤裸裸的摊在桌上,那金额吓得我抱着椅子都坐不住。这是一次不成功则成仁的搏命演出,舞台效果追求极致华丽。
极致华丽哪里来,全靠炒票堆出来。
数字很惊竦,我抖着手指数了半天,也没能数清楚究竟多少个零,都成对眼儿了。
SEXY即使拿出全福家当不够,站在窗前揉眉心。
“头儿,”臧关陌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支票,填着吓死人的数字,走过去塞到SEXY手里,“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什么!!!!”我跟蚱蜢似的,一跳老高。
大伙儿惊恐莫名地瞪我。
“……啊哈,啊哈。”我心虚地擦汗。
SEXY说收回去,钱的事你们小孩子别管。
臧关陌抱着胳膊,“谁们小孩子,你也说了,这是靠我们的力量撑起来的演唱会,我凭什么管不着。怎么,你家小康能有梦想,就不兴别人梦想梦想了。”
SEXY看着他,慢慢笑起来,接过支票,慎重的插进支票夹。
靳蠡站在一旁看着,抿抿嘴,喝了一大口水。
困难接踵而来,没过几天,行政部的小白脸阴阳怪气地嚷嚷,“哎,我说你们几个,练舞室是公司的财产,无关活动不准用这儿。”
靠,早看这娘娘腔不顺眼了,头顶闪闪发亮,就跟抹了三斤猪油一样,苍蝇都站不住脚,说话直扭脖子,谁都没他恶心。
我怒火说来就来,拳头捏的“喀拉”响,“放什么屁,再放一个听听。”
“你,你,你干吗?”小白脸玉胆受惊,直往门外躲。
干嘛,老子想揍你还看不出,我一拳头挥出去,就看见门口守着两保安,身高一米八,体格像宝塔,脸色凶悍,表情狰狞。
“嘿嘿,”拳头都出去了,没目标太丢人,我打在墙上的走道灯开关上,“节约用电,节约用电。”
昂首挺胸走回来,垂头丧气收东西。
林磔嘀咕着收谱子,“妈的,什么都刁难,这公司太坏,太坏。”
臧关陌一敲他脑门,“不准示弱。”
“我才不,”林磔犟着声儿,“可眼下怎么办?别的都好借,这专业水准的练舞房、录音室去哪儿找?”
“……”臧关陌被他问懵了,“操,”颓废的一屁敦儿坐在地板上,磨着牙抓头发,眼睛扫个圈,问我,“靳蠡呢?”
我张望,“打从刚才就没见。”
靠,兵荒马乱的,这阴人倒悠闲,也不知晃哪儿玩去了。
正想着,就见靳蠡过来,脸上一本正经,掩不住隐隐的喜悦,“喂,我搞定了,一流的练舞房、录音室,设备比这儿强了去了,不收我们钱,打车过去就一个起步费,还愣着干嘛,走啊。”
……全员惊愣。
良久,还是林磔先冲上去,“真的假的?”
“废话,”靳蠡横他,“我舅舅的过命之交,玩地下乐队的,你说真的假的?”
“你舅舅肯?”我咂舌,要知道,这种一流的条件,租金可是五位数,我们一借就是好几礼拜,还不给钱。欠下天大的人情啊。
“不肯也没辙,”靳蠡别扭的努嘴,“我把外公外婆都抬出来了,这还不算,他儿子明年考高中,我答应他没日没夜地陪读陪复陪考。”
林磔欢呼着扑过去,被靳蠡一脚踢出去拦车。
我寻思着人把天大的事儿给办了,怎么也得给同志一个温暖的拥抱,走进没两步,靳蠡一伸手拦着我,“别,我不惯你们那套煽情。我这人,就是价值论者,缺点人情味,梦不梦想的字眼太恶心,我不乐意说,喜欢的事就做呗,”他耸耸肩,“有伴儿更好。”
“你小子,”我是真打从心底里乐出来,走进了环紧他肩膀,“以后有事尽管说。”
靳蠡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甭,谢您了,我这人谨慎的很,倒是你们哥俩,以后收拾好了再出门。”说着,一努嘴,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因为伸胳膊,衣领拉开,锁骨上,一道明显的紫红吻痕。
我脑子“嗡”地就炸了。
靳蠡调侃地看了我俩一眼,咂着嘴走了,那神情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我狼狈低咒,“操,阴人果然是阴人,我半点儿没说错他。”
臧关陌颇感有趣地大笑,“不会啊,我倒觉得靳蠡是个妙人。”
“是……,没错,妙人。”我神情喜悦的赞同,三秒钟后,五官扭曲,猛掐他脖子,勃然大怒,“哪儿妙,哪儿妙!难道我就不妙了!”
那晚上,我黏着臧关陌,在客厅的地板上滚得彻彻底底,角角落落全不放过,三礼拜不用吸尘。
我让他对“妙人”这个词有了非常通透的认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即使很辛苦,但看得到不远处的前方,光芒闪现。
清晨四五点的时候,天蒙蒙亮,我和臧关陌就得出门。
累得浑身发软,我打着哈欠,站在一边等他发动大b,他一握车把,转头瞅我眼眶泛水,笑着,一努嘴,四周无人,我馋乎乎地凑上去,啄了一口。
“有精神了?”他好笑地问。
我两眼发绿光,抱紧他腰,举起拳头,野驴狂叫,“fight!!!”
靳蠡借来的练舞房,条件没说的,而且安静,没有外人进出。
以前,琐事总由公司代理。现在全都得靠自己,我们常常在筋疲力尽摊倒在地的时候,为谁去买宵夜而用脚趾猜拳。虽然辛苦得想掉眼泪,却是比起以前,更像一个集体,毕竟患难与共,心越来越柔软。
也想念小康,他喂元宝吃东西时,常常吃得比元宝还多。
也想念小复,立志今后有缘重逢,必定要在出口成脏这一绝技上和他较高下。
我渐渐明白,困境是财富,人生的路是一个脚步,再一个脚步,绵延开来,不见得多幸福,不见得多辛苦,你就是得往前迈步。
既然如此,索性姿态优雅美丽。
距离演唱会进入倒计时,我会半夜醒来,觉得肚子饿,臧关陌睡得死沉,猪,我嘟囔,打开冰箱,一通狼烟。
“又把早饭吃光,你说你这第几次了,”走进练舞室,他还在念叨我,“猪。”
Sexy神色凝重地站在窗前,一见我俩,叹着气扔过一张报纸。
我一看,浑身冰凉。
——娱乐版的头条,“新近组合海啸成员之间的边缘情感”。
一旁的照片,是那天清晨时分,我等他发动大b时,凑过去亲吻的瞬间,很明显是抓拍,可我的侧面异常清晰。
靠!!!天杀的王八蛋。
Sexy头痛地捏鼻梁,说消息一见报,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臧关陌皱紧眉头,我们都很清楚,sexy无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本就如履薄冰,公司那边摆明了放逐我们,这下可好,自己撞在枪口上。
我环视四周,地板上凌乱地散放着林磔的毯子,这家伙家离这儿远,有时累得不成,就在这儿打地铺。墙上的海报,是我们第一次拍的宣传照,小康戴着绒线帽,赤脚坐在正中,元宝蹲在他的膝盖上,两只爪子比着“V”,其余四人在旁边围成圈,嬉笑打闹,那么纯粹的笑颜,单纯的脸。
我深吸口气,迈步,臧关陌敏锐地问,“去哪?”
我说上厕所,走出门口,我撒腿就跑,拦了车,直奔报社。
这年头,娱记中有的是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等着抓新闻的人。
我能在清晨时分被偷拍,就也能在清晨时分去换一些东西回来。
等SEXY他们找到我时,午报已经排版完成,送到印刷厂开工。
头版头条的爆炸新闻,是焦的自述。
篇幅不长,内容很简单,所谓的边缘情感,说穿了是我的一场单相思,臧关陌压根不接受。为不影响组合的演艺生命,我宣布退出。也希望公司客观处理此事,不要波及海啸的首场演出。
至于那张照片,本就只拍到我的大半张侧脸,我说是自个儿袭吻,怎么看怎么像。
木已成舟。
谁都拦不住,SEXY拍拍我的肩膀,苦笑着说,“最终,你也没能留住。”
臧关陌载我回家,沿途一声不响,下了车,他落锁。见我警惕地东张西望,不耐烦了,“你还没完了。”
“那是,死活不能再被拍,我都把自己给毁了,总不能功亏一篑。”我随口一说,他却憋紧了嘴,要哭不哭的死相。
进了屋,关上门,他一反手,把我搂得死紧,我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刻骨的拥抱,良久才推他,“掐死我了。”
他松开,把我推到墙边,困在他的臂膀里,“干吗作这蠢事?”
“有别的法子么?”我反问。
“没也不能这么干。”他抓起我的手,放在心口。
我的眼眶有些疼,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更惊悚的事儿我都干。我曾经放弃他,几乎错过他,跌的头破血流,但很值得,我一点一点在学如何坚持去爱一个人,方法肯定不聪明,没辙,谁让跟他处久了,我被传染的越来越笨。
“不然的话,结果怎样,你我都很清楚,演唱会?取消。海啸?解散。小康?连想说声辜负都找不到人。”我摇头,“那我对得起谁?你觉得我能比现在好过?”
他不出声了。我深吸口气,“臧关陌,你听着,我和小康决不能白白退出,你再辛苦,也得背着我俩的份,一起在舞台上飞。”
他笑起来,“知道,再累,也撑到落幕那一刻。”
我的退出,在娱乐新闻上掀起一阵不小的浪花。
所幸,公司依然在名义上支持着演唱会。
在有限的时间里,必须把原先四人的演出项目改成三人,压力可想而知,我不能打扰他们,备齐了饮料食品,静悄悄地在休息室等。
深夜时分,一觉醒来,走去练舞房,看见那三个家伙赤着上身,躺在地上,睡着。一身汗水,也不怕着凉,我憋憋嘴,搬出大被子,撒渔网一样,往他们身上盖。
连冬和周黎打了几百次电话过来,我躲无可躲,接听之后,果然一通臭骂,那叫狗血淋透,温泉里泡三天都洗不走的杀气腾腾。
“好你个小子,你玩什么呢,啊,你他妈玩什么去了!”连冬在那头把报纸翻的哗哗响。
我说我没玩,当真的。
“你放屁,你发烧,你疯了你。”连冬杀我的心都有,“同性恋有那么好当么,敢情你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
我说你跟机关枪似的,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他说成,你说。
我说连冬你还认不认我吧。
那小子噎了,直喘粗气,要说还是周黎温柔,轻声细语地,“别理他,光会嚷嚷。焦,我今儿复诊了,医生说进展很好。我一高兴,就给你做了红豆汤。”
我猛咽口水。
周黎继续哄着,“知道你爱喝,回来吧,啊?”顿了一下,又说,“回来啊,别走了。”
我失笑,这两口子,性横的。
“黎,等我两天,事情一完,我就回来。”
周黎知道我的野驴脾气,没奈何。
我说我没回去之前,你俩可得想法稳住我爸妈,瞒不住就骗,骗不了就做思想工作,我爸就吃那一套。
“废话!”连冬消停了会儿,再度雄起,“我请假回来,不就为了天天赶到你家拦报纸栏新闻,你爸还嫌我成天霸占电视机。靠!”
我大笑。
演唱会当天,我戴着棒球帽,鬼鬼祟祟地侯在馆外,开场后好一会儿,从边门绕个大圈,溜进现场。
臧关陌本想让我跟在保姆车上一块进去,被我一个指嘣,驳回。
这当口,我要一露面,准坏事儿。
我站在最高处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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