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们是把他锁在家里任其自生自灭呢,还是把他带到医院一边上班一边照看呢?”
……
这边高星宇正在高谈阔论着:“虽说都是三级甲等医院,但是我们中原地区的三甲医院比起那些发达城市的,那是小巫见大巫,泥鳅见鲸鱼!那边条件那么好你不好好珍惜,偏偏跑到这等医院来自作自受,你这等脑残行为如果用十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脑残,超级脑残,绝对脑残,太脑残啦!”
刘禅笑着摇了摇头:“在那边的确很好,设备先进,医生水平也高,院长跟我爸是大学同学,书记是我爷爷的学生。可是在那边,我找不到跟你们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我在那里有娱乐但没有快乐,有笑容但没有开心。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你们,想起孟瑶……其实,离开学校的那一天我就深深地明白,我一旦走了,也许这辈子再见你们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三年五年聚一次餐,可是真的能聚齐吗?就像现在我放弃了那么多专程回来找你们,但是老牛这个二货到现在还没回来,赛男姐呢?
现在我已经懂得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永远地失去了,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地错过了。幸福是一种感觉,我过得是否幸福不是用别人的价值观来衡量我是不是达到了幸福的标准,而在于我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感觉到了幸福,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没错,这里的条件的确很差,尤其是我们的宿舍,每个楼层只有一个厕所,厕所外面只有两个水龙头,起床稍微晚一点的话洗脸刷牙都找不到位子。但是,我回来了,我义无反顾地回来了!不是因为这家医院,而是因为这家医院里的某些人,说白了,只为孟瑶,只为你们,因为我觉得这——就是幸福。”孟瑶感动得一塌糊涂,靠在刘禅的肩膀上大概是掉眼泪了吧。
这时候牛顶天终于回来了,看起来好像有些低沉的样子。他一进屋就把刘禅抱住了,倒是把孟瑶给凉一边去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所有人瞬间石化。
孟瑶问他:“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看起来还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带教老师罚你重写病历啦?”
高星宇抢答:“我猜是跟哪个护士姐姐缠绵了吧?”
朱岩涛说:“那样的话不应该是这种沮丧样儿啊,是被哪个病人或者家属给骂了吧?”
“没有,我只是突然间觉得,当一名医生,挺悲剧的。”牛顶天淡淡地说。
朱岩涛直接就笑了:“哈哈,你小子现在才发现哪,为时晚矣!上了贼船就别再想什么阳光大道了,这是一种高危职业,说不定哪天就被病人给砍了。”
宋文娟接道:“就是,没听别人说嘛,学医不习武,就是二百五。”
孟瑶接着说:“还有后两句呢,上班不揣刀,家人把纸烧。”
刘禅也开口了:“丁香园上有一位耳鼻喉科医生这么说,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每当有人靠近我两米之内,我就立马感觉到他要杀我。”
牛顶天越听越伤心:“唉!曾经听人说,人生不孝有三——学医、单身、考研,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不但信了,而且把这三条占全了。”
饭做好了,九个菜,一个甜汤,一个辣汤,主食是大米和馒头。他们没在意什么主客之分,也不在意什么谦让之礼,直接就开吃了,牛丁天大口吃饭的时候嘴里还是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嗯——这个麻辣鸡块儿好吃!”刘禅一边吃一边称赞道。
“嘿嘿,过奖。”
“这个鱼汤也好喝。”孟瑶也同时称赞。
“这个主要是牛顶天从山西老家带来的醋比较给力。”
朱岩涛嘿嘿一笑:“你们可以怀疑日心学说,可以怀疑牛顿定律,但绝对不能怀疑我们家小菊的厨艺!”
“喂喂喂,怎么成你们家小菊了?我们家小菊好不好?”宋文娟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牛顶天说话了:“怎么了?江山风水轮流转,现在我们三个人就是一家——额,一小家,咱们七个就是一大家,嘿嘿。”
“说得好!”
牛顶天又接着说:“对了,你们见过插胃管没有?”他们几个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牛顶天继续道,“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插个胃管就跟杀猪一样,把那位老爷爷的牙齿都弄掉了,还流了好多血呢。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危在旦夕,请直接把我干掉在病房里,苟延残喘是对生命最大的不敬!”
“放心吧老牛,这个忙将来我一定帮你,”朱岩涛接着说,“在妇产科实习的时候,我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跟在带教老师的后面,但尽管如此,我感觉那些病人家属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的身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标签——色狼!”
“哈哈,那说明你的眼神至少是不老实的。”白小菊笑着说。
“天地良心!苍天为证!”
高星宇抢过话题:“我在呼吸科的时候跟着一个姓韩的医生,有一次因为一份病历他在电话里跟新农合办公室的人吵了起来,那韩医生可厉害了,在电话里对着那头狂轰乱炸,最后又补了一句‘扯淡!’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太神气了!太帅了!过了十来分钟吧,他对我说,‘小高,你去新农合办公室一趟,他们要是批评你,你别说话就是了;他们要是问你带教老师叫什么名字,你就说你不知道。’然后我就去了,走在路上我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呀!”
“哈哈,并非每一个医生都是白衣天使,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么多高学历的人素质怎么一点也不高呢?”刘禅也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在南方那时候,在科室里没少受气,随便一个小护士都想收拾我,如果真是我的错也就算了,但很多时候明明不能怪我他们还是把我当做出气的对象。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爆发了,结果你们猜如何?连护士长都给我道歉!”
“你妈妈找你——你妹妹找你——你姑姑找你——你姥姥找你——你妈妈找你……”突然,高星宇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高星宇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慌乱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带教老师打来的,肯定是让我回科室的。”
这时候除了高星宇之外的其余六个人同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然后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儿——关机,孟瑶直接把电池卸掉了。
高星宇最终还是接听了:“喂,孙老师您好……是这样的,我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吃饭……不不不,本来我打算吃完饭就回科室的,可是我们刚从饭店出来,他就被一辆出租车给撞了……也不是特别严重,应该死不了吧……嗯,好的,老师再见。”
挂完电话,刘禅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高星宇,我诅咒你家孩子将来上大学门门挂科!”
然后他们继续吃,继续喝,继续聊。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虽然是啤酒,但只要数量足够多,也一样可以把人灌醉。这不,牛顶天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兄弟们,哥给你们讲一笑话,说,一个男人去一个神算庙里算卦,算命先生又是摸骨、又是看相、又是计算生辰八字,最后终于得出了结果:‘这位先生,您二十岁恋爱,二十五岁结婚,三十岁就能打拼出一番事业,从此幸福到老,晚年无忧啊。’这个男人先喜后惊,然后一怒之下把神算的招牌给砸了:‘放屁,老子今年三十五岁了,博士,还是光棍一条,工作试用期还没结束呢!’这时,神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唉!知识改变命运哪!’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呸!”说完之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把高星宇他们几个送走之后,朱岩涛和白小菊开始收拾凌乱的客厅,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收拾完以后,白小菊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像在写着什么,朱岩涛把牛顶天抱到床上,给他盖了条毯子。
朱岩涛轻轻走进白小菊的房间,“想什么呢小姑娘?”
“呵呵,没什么,也不知道赛男姐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就是那沙漠中的仙人掌、打不死的小强、冻不死的北极熊、有文化的流氓……”
“以前高星宇也说过赛男姐的坏话,后来他就得了口腔溃疡,你小心点儿吧。”
朱岩涛赶紧打住:“嘿嘿,我的意思是说男姐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刚才写什么呢?诗兴又大发了?让我看看。”
尘缘叹短,人生路长,不能容人细思量;繁华瞬间,如梦一场,世人几番空茫;春去秋来,世事沧桑,算人生成败相当;登临远望,山水迷茫,情满腔一路奔放。
山盟不古,海誓也变,咽泪装欢谁知晓?连理易结,知音难求,山重水复路茫茫;红尘俗事,纷繁喧扰,皆轻如过眼云烟;一杯淡茶,两本闲书,小楼听雨看炎凉……
☆、医者仁心
刘禅在急诊科实习,他和带教老师王主任一起刚刚处理完一个急性肠穿孔的病人,此刻正坐在医生办公室里休息:“王主任,真是佩服您,刚才一看到病人那情况我大脑直接就短路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还是您高明,从容不迫,稳如泰山,三下五去二病人就开始笑了。”
“哈哈,哪有你小子说得那么夸张,常言道急病慢大夫,干我们这行的一定要从容谨慎,如履薄冰,现在医疗环境这么差,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王主任也毕业于中原医学院,大概和刘禅是校友的缘故吧,他对这些学生非常关心。
“是啊,刚才那情况简直就是十万火急——不过还好,现在危险总算已经过去了。”
“不,在我们急诊科,危险之后还是危险,安全之后……我们这里压根就没有安全。小刘,你会追女朋友吗?”
“这个嘛,嘿嘿,我不太会,一般都是女孩子追我的。”
“小鬼!别把自己说得跟我年轻时一样。其实要想成为一名成功的医生,首先你得学会追女生。”
“这两者,有关系吗?”
“一个会追女生的人一般都具备以下三个特点——胆大、心细、脸皮厚,而这三点恰好是一名成功的医生所必需的。”
刘禅正在想:看来高星宇那小子最适合当医生了……就在这时候,救护车送来了一位被车撞的老太太,肇事司机已经开车逃走,老太太的家属还没有联系上。
“联系神经外科,需要紧急手术!”王主任吩咐道。
“是,主任。可是她家属一直联系不上,也没有交费并办理入院手续,可能没法……”
“马上手术,再晚就来不及了,给手术室说,我做担保。”
“是,主任。可是没有家属签字,手术一旦出现意外……而且……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