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再摇头，心脏突然痛得痉挛。
“我真的很嫉妒她”她喃喃道，“你的爱全都给了她，难道连一丁点也不肯施舍给别人”
“爱不是施舍。”他凝视她，“你刚刚说什么？”
她一怔，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她浮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衣服全都湿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着凉的。”
“我送你。”
“不用！”她像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拒绝他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如果你想让一车的人看风景，我无所谓。”他盯着她，面无表情。
她不明所以，直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单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春光乍泄。
“啊！”她低呼一声，抱着身子蹲到地上，“都是因为你你还看！“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把你的衣服给我！”
“我的衣服也湿了。”他不动声色，眼里却有了笑意。
“你的车在哪儿？”
他顺手一指。原来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小路旁。
“把钥匙给我，闭上眼睛！”她大喊，“等我上了车你再过来！”
他依言闭上双眼，等了几分钟之后才转身向车子走去。
“回家以后赶快泡个热水澡，不然真的会着凉。”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面的道路。
她赌气地扭头望向窗外，不回答他的话。
长这么大，头一次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先是让他看见自己在沙滩上像个疯子一样跳来跳去，然后身子又差点被他看光。最令她恐慌的是，他的眼睛就像一个大漩涡，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吸进去。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让自己平静的生活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打乱。她不由得抱紧身子，悄悄在心里告诫自己。
草戒指 第五章
经过海边一事，聂晓薇开始下意识地躲避黎睿炀。他打电话来时，都会推说没空，或者正陪着尚谦有事。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然而，越是拒绝，心里越是慌张。他的眼神仿佛无处不在，沉思的时候、看书的时候、逛街的时候甚至在梦中，他忧伤的眼眸都会在不经意间闯进她的脑海。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何况，她和尚谦只在中国待两个月，再过一段日子，她就要回英国了，更不可能跟他有任何牵绊。可是，他就像个鬼魅一般，总在她不设防的时候钻进她的思想里
她气恼地在房里转来转去，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好拎着包上街闲逛。等到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二零二路公交车上了。
“Mygod！”她在心里大呼。眼看已经到了终点站，只好下车。
上次来百花渡，并不知道孤儿院就在树林当中，后来听黎睿炀说起才知道。既然已经来了，天色也还早，不如就去孤儿院看一看。
说来也奇怪，自从来过这儿之后，她就很少做那个奇怪的梦了。也许，上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安排好了某些事，来中国、遇见那个悲伤的男人，是早晚注定的
*****
还未走近孤儿院的大门，她一眼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停在门边。一惊，立即转身往来路走。
“既然来了，就应该进去看看。”黎睿炀无声无息地挡住她的路。
她骇住。
“你——”
“我在等你。”他面无表情，“为什么躲着我？”
“不是的，我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还要陪着尚谦。”她小声说道。
“是啊，他是你未婚夫。”他落寞地一笑，“那你今天来这儿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陪我走走。”他抓住她的手，往树林当中走去。
她挣扎了一下，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她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旁，慢慢地走着。树林里有不少枫树，枫叶微微透着红色，红绿混杂的颜色，就像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
“你说爱一个人有多苦？”他问，又像自言自语。
“爱一个人，只要是真心付出，怎么会觉得苦呢？”
“为什么我只觉得痛苦？”他低头看她，“我爱她，爱得好苦可是看见你，我的痛苦会少一点。”
“也许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你看见我就像看见她。”她认真的说道。
“只是因为像吗？你给我的感觉，好像你们是同一个人。”
“感觉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她突然有些生气。
“有时候，感觉是最准确的东西。”他轻笑，“你对我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她反问。
“爱。有吗？”
“没有。”她板起脸，“我是有未婚夫的人，你也有了未婚妻，请不要开这样玩笑。”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呢？”
“你心里只有方叶影！”她气恼地大喊。
“嘘，”他按住她的唇，“不要这么激动。我心里的确只有她，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爱上你。”
“不会的，你心里只有她，根本就不可能爱上别人。”她生气地盯着他，“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所以你才有这种错觉，以为我就是她。”
“你不相信？我们可以试试看。”
她皱眉看着他。
“看着我，”他的语气就像哄一个吵闹的孩子，“看着我的眼睛。”
他深色的瞳孔，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吸进去。她瞪大眼睛看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入，被蛊惑即使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他慢慢贴近她的脸，极轻极轻地将唇印在她的唇上，虔诚地有如朝圣者
她微微闭上双眼，感受这个轻如鸿毛的吻这个吻，陌生而又熟悉，仿佛是从上辈子就开始，一直等候到现在
他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辗转在她的唇上那是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和爱恋，在这一刻，全都从温柔的唇齿相触之间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缠绵的吻才结束。两人怔怔地对望着，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困惑。
“对不起！”她猛地松开他，慌乱地后退几步。
天，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是有婚约的人，怎么能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产生不该有的依恋
“你——”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再见！”她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往树林外跑去。
他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藏在眼底的疑惑，随着她的走远越来越明显。她纤细的背影，分明就是那个藏在他心底的小女人
而刚才的吻，让他确确实实回到了五年前
“博文，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晚上八点在club见。”
关掉手机，他的脸色越发沉重。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心里的疑惑弄明白。
*****
一大早，尹博文就到了黎睿炀的办公室。
“查到什么了吗？”
“她不可能是方叶影。”尹博文将一叠资料放到他桌上，“聂晓薇是英国人，六岁时跟随父母从中国移民去了英国，后来加入了英国籍。这次是她第一次来中国，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
黎睿炀将资料摊开，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和照片。
“她五年前出过一场车祸”
“对，那次车祸，让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因此，她才从Glasgow搬到南部的Brighton小镇，应该是为了忘记伤痛而搬家。”
黎睿炀怔怔地望着照片出神。
“睿炀，不要再傻了，不会有奇迹出现。”
“可是，她明明就像在我身边一样。”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那是因为你太想念她。”尹博文拍拍好友的肩，“都已经过了五年了，该忘记的就把它忘了吧。”
“忘记？”黎睿炀捏紧拳头，“叫我怎么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她”
“不能忘记过去，就意味着你对某些人不公平。起码，你这样对赵敏芝不公平。”
“那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是自愿的没错，”尹博文严肃地望着他，“可是你对这个婚姻也没有表示反对，所以，你对赵敏芝有责任。”
“责任”他苦笑。五年前，如果他能早一点肩负起另一份责任，如今也不会伤痛到无法复原。
“还有，聂晓薇是尚谦的未婚妻，他们已经订婚五年了，你不该再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有婚约在身，你也一样。”尹博文轻轻摇头，“而且，聂晓薇只在中国待上两个月。睿炀，听我的话，不要再去扰乱他们的生活。”
黎睿炀望着他，沉默许久才开口。
“聂晓薇，真的不是她？”他的声音疲惫至极。
“不是。”
“为什么？两个人的感觉明明就是一样”他喃喃道，疲惫地合上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她？既然不是她，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睿炀，你清醒一点！”尹博文痛心地望着他，“方叶影已经不在了，这是事实，你无论怎样逃避都没有办法，为什么不试着去面对？”
“你让我怎么面对？这五年，生不如死”
“放下吧，她已经不在了，我想，她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他轻声道，“至于聂晓薇，不要把她当成方叶影的替身，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
“替身。”他悲凉地一笑，“我明白，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尹博文叹口气，轻轻将门关好。
黎睿炀扭头将目光移到窗外良久，再转回来时，眼里已有了一份狂热和笃定。
*****
微凉的风，吹进窗户敞开的客厅，将桌上的点心吹得冰凉。聂晓薇坐在椅子上，瞪着眼前的八宝粥，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不好吃吗？”尚谦奇怪地看着她。这是她最爱吃的小吃，今天却不知怎么了，盯着它看了半晌却一口都没吃。“想什么？”
“哦，”她慌忙抬头，“我、我在想方爷爷的事。”她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
昨天，方家业在方哲的陪同下来见了她，看到她以后，那份震惊和狂喜就跟方哲的反应如出一辙，让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可以想象得到，老爷子晚上肯定睡不安稳了。
“是吗？”
“当然是。”她嘟嘴看他一眼。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想的不是这件事。”他微微一笑，平静地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八宝粥。
她一怔。
“说吧。”他放下调羹看她。
“有时候有时候我觉得你很难猜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一面奇怪的镜子，你能看透我，我却不懂你。”她小声说道。
“小傻瓜，你在说什么？”他微笑。
“很奇怪是不是，我也觉得我最近怪怪的”
“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可能感觉出错。回英国以后就不会了。”
“是吗”她摸摸鼻子，“尚谦，你爱我吗？”
“爱，我爱聂晓薇。”
“有多爱？”
“很深，大海一样的深。”
“如果，”她认真地看着他，“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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